12 第 12 章
人人都知道傅燃是天生的少爺性子，閑散，傲慢。一雙帶笑的挑花眼，無論看誰都不帶一絲感情，就好像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裡，更不會把任何事放在心上。
但這樣的人卻有一個鮮為人知的習慣，一個多年來無論如何都改不掉，聽起來甚至有點心酸的習慣。
幾年前，傅良華一咬牙，將傅燃送到國外的一個全封閉式的秘密訓練基地，沒人知道傅良華究竟有多狠心，也沒人知道傅燃在那裡經歷了什麼。
再回來之後，傅燃就養成了一身敏感、隨時防備的習慣。哪怕是熟睡中，也能第一時間感知到危險，並做出反應。
從睡夢中，到驚醒，只需要十秒鐘。
傅燃屏住呼吸，保持警惕，辨別對方發起突襲的方向，他迅速出手，果斷地將其控制。
「啊啊啊！！」
「你幹嘛啊，你鬆手啊！！！」
女人的尖叫聲讓傅燃有片刻的錯愕。
他轉身面朝她，夜色中，明萱滿臉的驚慌失措，此時正一隻手撐著床面，另一隻手對著他的胳膊不痛不癢地拍了幾下。
手上的觸感也逐漸喚醒他的理智，傅燃垂眼看過去。
……他抓的並不是所謂的暗器，是明萱纖細柔軟的小腿。
他在全然不知情的情況下，就這樣握著她的腿，放在自己身側。看上去就像她一條腿騎在他身上一樣。
因為劇烈掙扎，她棉質寬鬆的短褲向上翻了一截，筆直而修長的腿在夜色中泛著淡淡的光澤。
傅燃喉頭滾動了一下。
「傅燃，你還不趕快鬆手！」明萱又惱又急，完全炸毛。
他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鬆開手，坐了起來，「抱歉。」他開了床頭的兩盞小夜燈，轉頭看向明萱，「沒事吧？」
「你說呢！」
明萱也坐了起來，透過光線看過去，果然，光滑白皙的腿上，唯有被他捏過的那一圈泛著紅。她趕緊往床邊挪了挪。
直到現在，她回想起剛才的種種畫面，還心有餘悸。
誰懂啊？她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這種場面。
她也就心血來潮搞個偷襲，本來都沒打算用力的，結果前一秒還在熟睡的男人，忽然就睜開眼，不光把她逮個正著，對方還牢牢抓住她的小腿，怎麼甩都甩不開。
這特么也太嚇人了啊啊啊！
他是個鬼吧！
傅燃也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他捏了捏眉心，再次道歉，「我這是條件反射，不是故意要弄疼你。」
「什麼鬼條件反射。」明萱揉搓著小腿，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了一會。
積攢的那點睡意徹底消散了，明萱情緒也漸漸穩定了下來。
她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傅燃，「你這種情況對我來說很危險。」
「意外。一般來說，除非別人準備攻擊我，不然我不會突然防備。」
但是說來也奇怪，這還是他第一次誤判。難道說……
傅燃朝她看過去，「你剛剛準備踢我？」
明萱眼神明顯一閃，「我踢你幹嘛？」
得到答案，傅燃彎了下唇。
明萱被他說的也有點心虛，開始解釋，「我呢，最多就是無意間伸了一下腿。」她把腿亮給他看，「就被你抓成這樣。」
傅燃視線掃過去，她又將腿收了回來，「如果哪天不小心朝你伸手，你是不是還要背摔我？」
「那不會。」傅燃提了提嘴角，臉上掛著一抹笑，「你看，你朝我伸手這種情況，如果我不阻攔，你就會抱上我。」
「……」
傅燃故意逗她，「你抱我，我怎麼會拒絕呢。」
「……」
我抱你個大頭鬼。
「而且。」傅燃掃了眼還橫在兩人中間的「三八線」，早已歪歪扭扭，他問她，「你今晚是不是越線了？」
「……」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明萱直接把頭別開不看他，她自知理虧，但也根本沒想掖著藏著，乾脆破罐子破摔，「反正你在這我睡不好。」
她想著，大不了咱們今晚都別睡。
「行吧。」
結果傅燃一口答應了下來。
他起身，單手拎起自己的被子，指了指卧室外，「我去沙發上。」
明萱沒想到他這麼痛快，眼看著他人已經走到卧室門前，她清了清嗓子，「你真去？」
傅燃腳步一頓，回身看她，「你要不捨得，我不去也行。」
「……慢走不送。」明萱直接翻身躺下。
傅燃揚了下唇角，輕笑一聲。關門之前，他看了眼明萱床頭櫃旁擺著的兩瓶葯，其實剛進卧室就注意到了，都是安眠藥。
視線又掃過只露了個後腦勺的明萱，他低聲道，「好好休息。」
明萱沒回頭，「哦。」
*
托傅燃的福，明萱接近五點才睡著。
不過睡了三個小時，又被鬧鐘叫醒。
八點鐘，她頭腦發昏地下了床，進了卧室的衛生間，洗漱完畢，穿戴整齊。
推門走出卧室時，傅燃還在睡覺。
他睡相很好，側身躺著，被子蓋在腰腹以下，呼吸平穩，不開口說話的時候還挺安靜。
從明萱的角度看過去，睫毛濃密，鼻樑像捏出來的模型一樣，整張側臉精緻又深邃。
只不過哪怕這沙發已經很大了，這樣一個高大的男人窩在上面，看起來多少還是帶點委屈，估計他傅大少爺這輩子都沒被這樣苛待過吧。
明萱路過他身邊，本想直接下樓，忽然察覺到客廳的窗帘未拉，白日的光線就這樣直直地照進來。
她想了想，又回身拿起茶几上的遙控器，摁了一下。
「嘀」的一聲，裡層的白紗慢悠悠合了起來。
視線光線瞬間暗了下來，但不至於全黑，相比較剛才，柔和了很多。
明萱正準備放下遙控器，一抬眼恰好看到傅燃眯著一雙惺忪的睡眼，正看著她。
把她嚇一跳。
她把遙控器一丟，站起身問他，「你下次睡醒能打聲招呼嗎？」
這種上一秒還睡著，下一秒就睜眼看人的習慣真的很嚇人。
傅燃打了個哈欠，剛睡醒的聲線有些沙啞，「早上好。」
……倒不是這種打招呼。
傅燃坐起身，睡衣的扣子開了兩顆，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塊狀的胸肌與肌理分明的腹肌若隱若現，而他本人對此毫無察覺，他揉了揉有些凌亂的黑髮，「幾點了？」
他本就聲線低沉，尾音拖長，配上一雙半睜不睜的眼，慵懶味十足。
明萱視線從他身上一掃而過，別開眼，轉身下樓，「自己看錶。」
阿姨已經將早飯準備好。
左半邊桌子放著一杯冰美式，以及全麥麵包水煮蛋沙拉之類的，是標準的自律女明星早餐。
反觀右半邊桌子，蝦餃餛飩小籠包，鳳爪排骨蘿蔔糕，簡直快把一本廣式早茶菜譜擺完了。
傅少爺果真金枝玉葉呢。
明萱入座，咬了口沒滋沒味的全麥麵包，眼睛卻不自覺往桌子的另一邊瞟。
沒過多久，傅燃也穿戴整齊下了樓。
和剛才的雞窩頭全然不同，他不光沖了澡，換了件深色襯衫在身上，還噴了點男士香水。明萱聞了聞，一股清冽的木質香，她昨晚聞到過。
傅少爺果真絕代風華呢。
明萱艱難地塞完一塊麵包，喝了口咖啡，總覺得嘴裡就是缺點滋味。
傅燃吃了一個蝦餃，問她，「你早上就吃這些？」
明萱用叉子叉了口雞蛋，「昂。」
「這點東西能吃飽？」
「習慣了。」
見兩人就餐，煮飯阿姨識相地出門澆花去了。
偌大的餐廳只剩明萱與傅燃兩人，叉子碰撞盤子的聲音清晰可聞。
說實話，明萱覺得自己適應能力還挺強的。
昨晚剛見到傅燃時，她還覺得自己頭都炸了，如今卻能以最快的速度接受兩人同居的事實，並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早上，心平氣和地跟他坐在一起吃早飯。
感覺上，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受。
除了昨晚他忽然抓自己那下。
「對了。」想到這裡，她主動開口，「你還記得我們之前簽過一個協議吧。」
「嗯。」
隱婚協議。
是在兩人領證的第二天，傅燃主動提出簽署的。
協議上內容很簡單，不對外公布、不和他人提及兩人的關係，不因個人原因影響對方前途。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兩人雖結為夫妻，但在合法範圍內仍是自由的。
也就是傅燃當時弔兒郎當扔下的那句，「各玩各的。」
「怎麼？」傅燃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湯，抬眼看她。
今時不同以往，如今兩人住在一起，光一份隱婚協議可不夠用。
明萱決定主動出擊，「我要制定一個婚後協議，你沒意見吧？」
他聞言，放下手中的勺子，「你說。」
「具體的我還沒想好，但第一條就是，未經允許，你不能擅自碰我，與我有任何的肢體接觸。」
傅燃揚了下眉梢，「那要是你碰我呢？」
「……」
明萱白了他一眼，一字一字道，「你放心，我不可能碰你。」
「行。」他這回應得爽快。
「先這樣。」明萱站起身，「剩下的回頭想好了再……」
傅燃打斷她，「吃排骨嗎？這份我沒碰過。」
他清楚地看到明萱頓了頓，視線迅速從桌上的佳肴略過，而後開口拒絕，「謝了，我早上不喜歡吃油膩的東西。」
傅燃早就沒察覺到她瞄了這盤排骨好幾眼，他笑著問，「你確定？」
「這有什麼確定不確定的。」明萱面無表情地拿起手機，趁自己沒反悔之前趕緊下了桌。
……
九點半，明萱換了套穿搭，拎起包準備出門。
與她一起出門的還有傅燃。
「你去車庫？」她隨口一問。
「去門口，司機來接。」
剛好順路，明萱也就沒多想。
初秋時節，早上還透著點涼。
別墅區的綠化做得很好，鬱鬱蔥蔥的，偶爾路過還能看到草地上掛著的露珠。
兩人並排走，傅燃看著手機，明萱看著風景，沒搭話。
不多時便走到了門口。
明萱一抬眼，恰好周芙站在車前，正仰著頭張著嘴，兩眼放光，對著別墅區的房子一頓點評。
明萱喊了她一聲，「周芙姐。」
傅燃恰好摁下了開門按鈕，他謙讓地指了指大門，「你先？」
明萱看了眼他，又看了眼門外的周芙，腦海中忽然劈過一道閃電。
她昨天才搬家，如果被周芙看到她和傅燃從同一個小區走出去……
來不及多想，明萱一把伸手扯住傅燃的胳膊，使出渾身解數，直接將人拽了回來。
傅燃錯愕了一瞬，正欲說話，明萱把他抵在牆邊，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你等會。」
門外的周芙踮著腳打量了半天，嘀咕著，「我明明聽到她叫我了，是幻聽嗎？」
聽著腳步聲靠近又走遠，明萱鬆了口氣。
回過神，猛然發覺自己正以一個壁咚的姿勢將傅燃鎖在牆邊，而傅燃居高臨下地望著她，一雙桃花眼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後知後覺，他的鼻息呼出撲在拇指前，而她的掌心，正牢牢地摁著他柔軟的唇。薄唇觸碰掌心，有點癢。
這一刻……
她想剁手。
明萱燙手般連忙跳開，耳垂開始發熱，「不好意思。」
心裡已經慌了，但她強迫自己不露聲色，鎮定自如地開口，「剛剛比較緊急，我晚點跟你解釋。」
傅燃聞言，抿了下唇，他眼瞼耷拉著看她，良久才拖著長長的強調開口，「第一天立協議，你就沒遵守啊。」
明萱沒反應過來，「什麼？」
傅燃指了指自己被抓過的胳膊，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與我發生肢體接觸了，明小姐。」
說到這，他又笑了聲，「是你碰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