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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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兄？」

「我是來道謝的，多虧有你，我娘現在氣色好了很多。」

「那就好。」

凌秋雲神色有些古怪，程木自然注意到了，「你有心事？」

凌秋雲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問了一個看似無關的問題：「程兄，你有沒有注意到最近跟以往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程木搖搖頭，他不知道凌秋雲所指為何。

「最近這城門看守得要比以往更加嚴了，沒有特殊情況，絕不能輕易進城或是出城。」

「是么？」

「程兄經常外出採藥，難道沒有發現嗎？」

「最近藥材充足，便沒有出城，所以凌兄所說的情況，我自然不知。」說完，程木有些惋惜道：「看來我的葯得省著些用了。」

凌秋雲緊緊看著程木，似乎想把眼前這人研究個透。

程木並不躲閃，依舊如往常一般從容。

凌秋雲沒有辦法，他嘆了口氣，「程兄，你真的不知道么？」

「知道什麼？」

「為什麼現在會如此嚴厲地限制出入城門？」

程木一臉坦然，「凌兄既然已經認定我該清楚此事，又何必再問。」

凌秋雲有些遲疑道：「我就是想來找程兄確認，瘟疫的事你聽說了吧？」

程木點點頭，「聽說了。官府已經通知城內所有大夫，如果遇到可疑病人，一定要及時告知。」

凌秋雲心裡冷笑，「恐怕官府還特意要求你們務必對此保密吧。」

「凌兄不是什麼都知道嗎！」

凌秋雲沒有心情玩笑，「程兄，你覺得此事當真應該保密？」

「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只是覺得百姓們有權利知道真相，是走是留，他們自己做主便是，可現在他們連可能要面對的是什麼都不知道，便被強制性地困在城裡，這真的好么？」

程木微笑不語，凌秋雲堅持問道：「程兄，你是怎麼看待的？」

「我只是按吩咐辦事，官府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其他的我管不到。」

「程兄莫不是怕說了什麼話會得罪官府，所以才緘口不言？」凌秋雲故意刺激道。

「我雖不敢說自己光明磊落，但也自認沒做過什麼壞事，既然如此，我又有什麼好怕的。」程木並未生氣，依然和顏悅色道。

「看來想要從程兄身上打聽出什麼，真是難如登山。」凌秋雲嘆道。

「這未免誇張了些。不過既然凌兄問了我很多問題，那現在我也有一事想要請教。」

「什麼？」

「凌兄為官家做事，如今卻對我說這些話，難道就不怕得罪官府？」

凌秋雲搖搖頭，「這有何怕，我只是說出心中疑問罷了，程兄，難道你真不覺得此事辦得有些不妥？」凌秋雲不依不饒地問。

「我一個普通百姓能做什麼？或許發生這種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官府吧。」

「官府雖代表權威，但未必事事都能做出正確的決策，有些官員只看重自己的官位和利益，心裡根本不在乎什麼國家百姓，程兄我問你，如果是這樣糟糕的官府，你還會選擇相信么？」

凌秋雲努力想要剋制住內心的激動。

程木若有所思地看著凌秋雲，「聽凌兄的意思，你是對官府充滿了懷疑和不信任？」

「沒錯，西境情況如何你心裡清楚，盜匪橫行且先不說，你也看到了劉家人是怎麼欺辱百姓的，你也不是不知道西境有多少窮苦之人過著多麼凄楚的生活，如果官府真能處處為百姓謀福利，如果那些官員們真的能盡職盡責，那我們西境還會出現現在這種局面么？」

「有些話或許沒錯，但是凌兄，我始終覺得你的想法太過悲觀。」

「悲觀？」凌秋雲啞然失笑，「是我悲觀，還是你太過單純？」

「凌兄先不要急著這樣說，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你應該很了解李將軍吧，你覺得他為人怎樣？」

「將軍忠君愛國，是難得的國之棟樑。」凌秋雲沒有絲毫猶豫便答道。

「好！那柳知府呢？你覺得他是不是個好官？」

凌秋雲肯定道：「柳知府兢兢業業，心繫百姓，他是一個好官。」

「既然西境還有李將軍、柳知府在，為什麼我們不能相信他們呢？」程木極其認真地問。

凌秋雲垂下眼睛，但很快他便抬起頭直視程木，「並非我不相信他們，只是只有他們還遠遠不夠，劉家人為什麼會為非作歹，不就是因為有京城那位高官在背後撐腰！即使是李將軍，柳知府，他們也不敢輕易動劉家。程兄，這就好比一個人，他身體的主要內臟倘若都已經壞了，即使其他的地方還是好的，那他還是堅持不了多久。」

「對，一個人如果他的主要內臟徹底壞了，他絕不能堅持很久，但若是沒有徹底壞掉呢，那他就還有獲救的希望。凌兄，一人之力雖然渺小，但眾人之力就不一樣了！這世上還有很多像李將軍、柳知府一樣的人，我相信，合大家之力，我們西境、我們胤國都會變得越來越好。」

「希望如此吧。」凌秋雲不再像剛才那般激動，「我們還是先不談日後的事了，現在呢，程兄，如果瘟疫繼續蔓延，難道真的要一直瞞著百姓？」

「這也不過是權宜之計，我想柳知府一定會根據事情的發展做出相應的安排的！但是目前，也只能先解救雙水村之急了，如果控制得好，可能就不會造成嚴重的後果。」程木擔憂道。

「可是雙水村的人本可以去別處逃難，現在他們被困在那裡，豈不是更危險？」

「若他們逃走了，那就會給更多的人帶來危險，瘟疫是會傳染的，雖然有些殘忍，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西境本就不富裕，那些村民的生活更是悲慘，世人待他們本就有失公正，他們又何必為了世人而去犧牲自己？」凌秋雲再一次激動地質問道。

「這話我不贊同，」程木依然不慌不忙，但聲音聽起來卻有力很多，「凌兄，並不是所有的世人都待他們不公，你有沒有想過現在在雙水村裡努力救人的醫者們，還有那些戍守周圍的官兵們，難道他們就不怕死么？不，只要是人，就會怕死！可他們為何還要去，而且還有很多人是自願去的，這無非就是想多救一些人並保護更多人罷了！凌兄，倘若人人都只顧自己，那還有誰肯為國家、為百姓出力？這樣又何來國泰民安之說？」

這話如雷震一般轟到了凌秋雲的心裡，但很多事他仍舊無法想通。

程木繼續說道：「至於隱瞞之事，我想一定是不得已的。如果這是一個太平盛世那還好說，可是西境一點都不太平，既有戎國虎視眈眈，還有周邊那些猖獗的匪盜們作亂，百姓生活已經夠苦了，如果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那早晚會鬧出大亂的。凌兄，你常跟著李將軍，應該知道戎國如今的威脅越來越大了吧，西境和戎國離得這麼近，我們不能讓他們有機可乘，不然就會有更多的百姓流離失所遭受戰亂之苦。現在，我們只能盼望瘟疫可以早日控制，不會造成大規模的蔓延，但如果真有最壞的結果，我相信柳知府一定會做出讓人滿意的合理決策。」

「程兄見識果然遠高於我，」凌秋雲意味深長道：「原以為程兄只是一個慈悲濟世的仁醫，沒想到竟還如此憂國憂民才高識遠，我真是慚愧不如啊。」

「凌兄就不要取笑我了，我就會說說大話，但真正能做的少之又少，於我而言，只要能做一名合格的大夫就心滿意足了。」

「如今只盼瘟疫能早些控制，不會再有更多的人因此受害。」凌秋雲真心說道。

就算他有再多不滿，也不希望見到無辜的人死去。

程木看得出來凌秋雲非常固執，他還有很多心結沒有打開，所以，程木真心希望自己可以幫得到凌秋雲，讓他能活得明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