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濃霧 10

這天，溫緹他們約在久思樓吃飯。

傅清聿到了才發現賀明漓沒來。

等到眾人零零散散地聚齊后，依舊沒見她，他才問了一聲。

溫緹在和池牧舟看什麼東西，隨口回說：「回學校去了，在忙吧。」

傅清聿回想了下，這兩天她確實沒出現過。

他的眉梢有幾分倦懶，只是拿出手機，隨手摁著。

溫緹不經意間回頭瞥見，愣了下，「幹嘛？她不來你就要走啊？」

傅清聿瞥她一眼，「想多了。」

溫緹這才放心。

他給她發了條信息，但是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她的回復。他隨口問道：「在忙？」

吃個梨子：【嗯，在弄舉報材料呢。】

這個詞，不太能跟在學校的她掛上鈎。他問說：【什麼舉報材料？】

賀明漓剛好搞累了，往後伸著懶腰，跟他聊了幾句，把這件事大概地說了一下。說完后，提出自己的疑慮：【但我懷疑不是正當競爭，所以我在準備舉報反映。】

要計較這個，賀明漓有很多種辦法，她可以私底下解決。

但她還是想先走一下學校的正常程序舉報，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份合理的解釋。

在加實習的分前，孟芷在她之後。加了之後，孟芷也超不過她。

而且，不單是孟芷有實習。

這個虧，賀明漓沒準備吃，更沒準備悄無聲息地往下吞。

她將她們的分數證據全都準備好，看了眼時間，覺得差不多了，便出發前往。蘇浣挽住她的手，要和她一起。

今天人肯定很多，而且他們肯定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蘇浣捨不得她以一敵眾，孤立無援。

因為趕時間去忙，所以賀明漓沒再跟他聊。看着屏幕上的信息，傅清聿微蹙了下眉。

溫緹看見他盯着手機瞧個不停，問說：「在跟誰聊天？賀小漓嗎？」

他頷首，並未否認。

溫緹嘖吧嘖吧，覺出了不對。她意味深長道：「她沒來，瞧你給在意的，還好我事先沒告訴你她不來，要不是不是你也不來？」

景翊跟着看過來。

傅清聿長指抵著太陽穴，只道：「別胡說了。」

「我這哪是胡說，我有理有據的。」溫緹早就覺出異常了，今天不過是揪住了他露出的小辮子，乘勝追擊罷了，她湊到他面前，追問道：「傅清聿，你對賀小漓是不是有點意思呀？」

她的聲音一字一字落入他的耳中。

眾人的聲音漸漸都停了，注意力全被牽了過來。池牧舟嘴角噙著笑，漫不經心地看着他。

傅清聿沉靜的目光淡漠地凝在溫緹身上。那是能擊退她詢問的勇氣的眼神，但凡換個人，都要頂不住壓力敗退了，可是溫緹依舊壯著膽，非要得到一個答案。

這可是件大事。

大家從小一起玩到大，感情擺在那。有男有女，但是彼此間全當對方是兄弟是姐妹。哪成想，其中有人的感情悄無聲息地變了質。

溫緹逐漸從玩笑的語氣轉作認真。

「傅清聿，你為什麼不敢回答？」她問。

玫瑰傲然綻放，鮮艷灼眼。

覬覦上玫瑰並不奇怪，你要大膽承認。

她直直凝視着他。

本就安靜的場地更是死寂一般。

凌霜拉了拉她，想叫她撤一步。實在是太冷了，她都快撫手臂了。

可是溫緹半步不讓。

傅清聿嗓音沉冷：「說過了，別胡說。」

溫緹按住凌霜拉自己的手，「你敢說你對賀明漓沒有意思嗎？」

現場氣氛更是如墜冰窖。

冷得不能再冷。

/

賀明漓那邊，已經抵達了頒獎的禮堂。

距離開始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禮堂里的人不多。不過負責這件事的老師和幾個負責的學生都在，還在佈置著現場，確認待會的程序。

其他同學也都在陸陸續續地到來。

看見她，其中幾個學生對視了眼，有些意外，因為明明已經通知過她不用過來了。

和賀明漓聯繫的那個人上前，笑道：「明漓，你是要來觀獎嗎？還有位置的——」

賀明漓目光直直掃向她，「不是。」

「我只是有幾個問題，需要你們解答一下。」

她皺了下眉，「什麼問題？」

「我對我們學院的獎項有異議。」

在看見她的時候，負責人心裏的預感就不大好，沒想到她真的是來找事的。

不過這事也不是自己整的，負責人回頭，求助地看向了一個男生。

他倒也沒推脫，走上前來，「同學，有什麼事你說吧。」

賀明漓在校時間不多，他並沒有見過她，只是聽聞過她的名字。而今天這一見面，他屬實有些訝異。

大抵是與自己想像中相差的太遠，出入有點大。

「我想請問下，獎項獲得者難道不是已經確定的嗎？這個是可以在前一天臨時更改的是嗎？」她的語氣並不激動，只是平靜地在提出問題。

很容易叫人覺得她沒有什麼攻擊性，可以拿捏。

如果不是她生得明艷，自信與泰然縈於眉眼之間的話。

男生解釋道：「其實幾天前就改了，只是和你對接的這位同學最近手頭工作太多，一時間疏忽，才沒有及時通知到你。」

剛才那個女生抿了下唇。什麼幾天前，明明就是這兩天的事情。

賀明漓輕輕一笑：「是嗎？」

男生咬了下牙，其實已經開始在後悔。只怪他從前根本不了解賀明漓，而且這件事是有點莽了，危險系數也比較高。

可是已經走到這一步，他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走。

「是的。不好意思啊，是我們安排不當，給你造成麻煩了。你看你待會有時間嗎？我請你喝杯奶茶去。」

「不勞煩了。」賀明漓絲毫沒有接受他安撫之意，只問，「我們學院的得獎人是孟芷，對嗎？」

他皺了下眉，還是點頭，「對。」

頒獎禮馬上開始，大家應該都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所以也沒必要再藏着掖着。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心口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賀明漓漂亮的琉璃眸中流轉着微芒。她勾起唇，從包里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他，「我想讓你看一下，我跟孟芷的學分情況。也需要你給我一個解釋，為什麼最終獲獎人不是我，而會是孟芷。」

還沒接過的時候，男生就已經有一個認知浮現於腦海之中。

——他今天應該是踢到硬茬了。

學校里學生這麼多，大多都只是「普通學生」，即使有些時候不是絕對的公平，也沒人做得了什麼，頂多來問上一句，找個理由解釋過去也就是了。就算不接受、心裏不服氣，又能怎麼樣？

可是今天這個人不僅追到現場，看樣子，還是要計較到底。

眼看老師注意到了這邊，他示意她去一邊說，別打擾到大家佈置場地。

賀明漓冷淡勾唇，「我只是站在這裏，沒有打擾到他們任何行為。」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可以看看了。

可他哪裏需要看。

這些資料，她們的學分情況，他早就看過了。

男生臉色不好，她又冷著臉，場面一時間很是僵硬。

她的負責人還是沒敢過來。賀明漓的氣場太強了。愣是給人一種她今天要在這裏大開殺戒的感覺。

殺誰？

——殺他們啊。

即使男生已經看過，為了做好表面功夫，他肯定還是要打開看看的。

賀明漓的視線冷淡地落在他身上，凝着他的動作。

也是這時。

孟芷和幾個朋友一起，也進了禮堂。

在門口遠遠的就能看到這邊貌似是起了爭執，她們也往這邊走來。看到賀明漓時，孟芷有些意外。

她看了看那幾個負責人，又看眼賀明漓。

她來得倒是也正好。

賀明漓正好清算。

「孟芷同學，你剛剛加了一項實習的學分是嗎？」

孟芷對於他們在爭執什麼，心中已有了數。她原先是和賀明漓差一截分數，加上實習后，便大差不差了。這個男生又主動提出，這點微乎其微的差距並不算什麼問題，多加一點點超過就是了。所以，在統計結束之後，她還是請他幫忙將實習的分數加了上去。

不想，會被賀明漓當面質問。

她牽起嘴角笑了笑：「是呀，剛好拿到了這個實習嘛。」

「加上以後，剛剛好就能超過我了？」

孟芷掐了下手心。

而她還未說話，她身邊的人已然不滿道：「你什麼意思呀？輸就是輸了，還來這裏計較就有點玩不起了吧？」

蘇浣也不是好惹的，抱着手便道：「真輸假輸，那誰知道呢？到底是誰玩不起呢？」

「你……」

男生拆開文件袋，神色認真地看完了裏面的資料，又裝進去還給賀明漓，「我已經看過了，確認沒有問題。起岸是業內領先的科技公司，擁有多項國家高端前沿技術，我們學校能進去的人少之又少，這個分數高一點是正常的。」

他們在之前就已經想好理由，怎麼可能毫無準備。

這個理由也跟她說過，她實在不信、不服也沒有辦法。

賀明漓心底冷笑漸起。她不緊不慢地頷首，對孟芷道：「是啊，起岸很厲害，能進去的人少之又少。你也很厲害。」

孟芷的臉色白了白。賀明漓每一句話的諷刺意味都極盡明顯。別人聽不出來，她不可能聽不出來。

「這位同學給你加了比較多的學分，多到一舉超過我，讓你拿下了這個獎項。」她很平靜地敘述，狀似無意地詢問，「你覺得有問題嗎？孟同學？」

孟芷的臉色已經煞白。

她彷彿是踩在了一張濕透的紙巾上面，紙巾隨時可能破裂，而她隨時可能墜下。

其他人所不知道的事情，賀明漓只需要開個口，便能戳破一切。

可是她沒想到賀明漓真的會這麼做，也沒想到會在公眾面前與她當場對質。

其實不過是有人主動要捧到她面前，她也就收下了而已。

她嘴角動了動，提起了笑，說：「你如果想要的話，還是給你吧，我確實是加得比較晚了點，大家不要為難。」

賀明漓勾了勾唇。

她在說分數問題，實習真假問題，而孟芷還在將重點往分數加晚上面偏。

她也不太需要孟芷這麼大度呢。

她想要，是因為這本就是她應得的。

如若不是不公允，她也不會站在這裏。

她身邊的人看向賀明漓的眼神已經很不善，替她生著氣，「你不能這麼欺負人呀同學。」

賀明漓看了眼孟芷，眸光很淡。

她不與她爭，只是問那個男生：「所以，學分還是可以加是嗎？」

其實早就截止了。

但是這個男生還能說什麼呢？

畢竟孟芷也剛加不久。

可是想到賀明漓應該也沒得加了，他便硬著頭皮點頭，「是啊，同學，一切都是公平公正的，你就別再糾纏了。」

「不好意思，我只是也有個實習需要加。」

孟芷猝然抬眸看她。

她以為，賀明漓不會加這個的。

如果賀明漓想說，大家早就知道她是賀氏集團的千金了，哪裏還用等到現在。

可是她完全失策。

賀明漓的眸光掠過她，輕啟唇道：「實習是么？不好意思，我也有一個。」

「賀氏集團的實習，夠嗎？」

「什麼？」男生愣了下。

「我說，賀氏集團市場部的實習，夠不夠格？」

……

現場的爭執風波並沒有被平息，反而掀得更盛。

周圍圍觀的人已經議論紛紛。

她也有？而且並不輸於起岸。畢竟一個是老牌企業，一個是後起之秀。

可是她之前為什麼不說？

孟芷緊緊凝着她，粉潤的唇瓣抿緊，不知在想些什麼。

賀明漓走近孟芷，壓低聲音說：「不好意思，我的東西——我不喜歡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