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序章 第七章 拘入地府

第一卷 序章 第七章 拘入地府

再一次睜開雙目,意外的,這四面八方的環境都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其中率先映入眼帘便是形同一塊高高懸挂在頭頂的蓋子一般的天穹,而那四面周天都是死氣沉沉的黑壓壓一片,壓根就見不到一丁點的光亮;而在附近,又總是可以一遍接一遍的看見那綿延不絕的一座座高山,只不過,這些山是完全不同以往的,山上所能看到的,只是一片灰濛濛又毫無生機可言的山脊,任憑怎樣也不可能看得到一根荒草,就好像一塊塊光禿禿的黑色巨石一般。

幾乎沒有一點光,四面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很難以看清其餘的什麼東西。無奈低下頭來,眼前顯現的,儼然便是一條用一塊接著一塊的大型石塊所鋪成的寬不到二十米左右的大道,又放眼一看,大概有整整幾十里長,根本就看不到頭。而在道路的前方不遠,一座通體發黑的中式宮殿類建築正靜靜的躺在那裡。再次低下頭,便發現此時的道路兩邊到處都是那成千上萬、大小不一的黃色蠟燭,一根根的都還在燃燒著;但奇怪的是,在那些蠟燭上緩緩燃燒的火焰,卻全都是一種淡淡的幽藍色,而這些成千上萬的小蠟燭,似乎就已經是這裡唯一的照明了。

在那一根根沒燃完的蠟燭周遭,還能看到的是那一朵朵稀稀疏疏的、像鮮血一樣紅紅火火的一種花,而它的奇怪點在於,每一朵花,似乎都只有長長的花桿和片片的花瓣,完全就沒有一絲葉片;這些花的數量繁多,在道路之間、蠟燭之間的各個地方的石縫生長起來,卻又不是那麼密密麻麻;只有放遠了看起來,才像是一張巨大的、用血鋪成的毯子一般。而在四面八方,又總是有陣陣陰冷刺骨的風吹來,令人毛骨悚然卻又不覺著是寒冷照成的;其伴隨著的,還有各種各樣根本就說不清是什麼發出來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某種……「哀嚎」?

「幹甚麼,快走!」就在這時,風吟忽然感到後背一陣吃痛,不禁微微皺起眉來,於是他才終於發現,自己正被一根黑色的鎖鏈給五花大綁了起來,還和前方的一隊人馬連接在了一起;他吃力的轉過頭向身後投去視野,於是便看見了一個身著黑色長袍的「人」正跟在自己的身後,剛剛都那一陣劇烈的吃痛就是祂打出來的。

定眼望去,只見那黑袍大男子的臉上完全就沒有一絲血色,十分兇悍而醜惡,一雙金光瀰漫的雙眼霸氣而高貴;祂身寬而又體胖,直直的站起來,甚至無法達到風吟的胸前,一整個一副「矮冬瓜」的模樣,祂的個子很小,面容也是異常的很黑,一搓長達鎖骨的鬍鬚從祂的下巴接連垂下,身上的那件黑袍邊角有些許的破敗,而且看不到一絲雜色,連基本的花紋都沒有,祂的手中還持著一根像是白布包裹的孝仗,剛剛風吟所挨的一下,毫無疑問,就是被這根孝仗打的;在祂的頭上,還頂著一頂長又尖的好像半截高樹樁的官帽,那官帽之上,白色的「天下太平」四個字清晰無比,甚是扎眼。

才剛剛看清了祂的長相,風吟當即便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時間連心跳都慢了半拍;眼前這是誰?這不正是黑白無常中屬陰的黑無常范無咎嘛?!自己這是死得透透的,已經到了陰曹地府了?!!無論是換成誰,都會在第一時間嚇成這個狼狽不堪的模樣;無一例外。

「無咎,休要無禮。」就在這時,另一個聲音從風吟的身旁傳了過來。風吟回過頭來,只一眼便看到,說話的是另一個「人」,祂身上穿著的同樣是一身長袍,只不過,祂身上的這一件剛剛好是和前者完全相反的白色;只見祂那毫無一點血色而又有些皺巴巴的臉上,滿面洋溢的都是笑容,而祂看起來就比前者要高上了不少,但卻精瘦得不行,一條整整有一尺長的長舌從祂的嘴中直直的拖下來,身上的白色長袍照樣是殘破些許而絲毫沒有一點雜色的。祂也帶著一頂高木樁一樣的官帽,只不過,這一頂官帽上寫著的,乃是「一見生財」四個大字;若是祂和前者站一塊兒,正是「墨衣青袍人不識,白冠紫袍死難逃」。但凡是個人都能猜出來,祂便是黑白無常中那個屬陽的白無常,謝必安。

「不就是一群死人,客氣個甚麼?」似是對白無常的話感到一絲不滿,黑無常直接就用祂那雙金色且富有壓迫力的雙眼毫不避諱的看了白無常一眼,但片刻之後,祂還是選擇了聽從白無常的建議。

見黑無常安分了下來,白無常便將目光放在了風吟的身上,緊接著便微微笑了一下道:「在下謝必安,想必你知道我是誰。」

「白無常。」風吟的一整張臉上,寫著的都是陰沉二字,顯然是對自己已經死了的事實感到甚是不滿。

白無常輕輕的將頭點了一點,接著又一次帶著笑容說道:「無事,死亦無所謂,皆是安排好的;好好走完黃泉路再過十殿,投個好胎,重新再來嘛。」一邊說著,他甚至還安慰一般的伸手拍了拍風吟的肩膀。

只不過,白無常還是誤解了風吟的意思;風吟在意的壓根就不是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死了多久、多少次,而是他現在唯一所在乎的「東西」,也就是他的未婚妻,白月。

風吟抬起了頭來,直勾勾的看向一旁的白無常,故作冷靜的說道:「七爺,可否向禰打聽一件事兒。」

一聽見還有人記得叫自己「七爺」,白無常那本就喜笑顏開的臉上,就好像為花朵打了激素一般,笑容頓時就變得更加絢爛了,於是乎,祂直接揮了揮手說:「沒問題,只要不扯到地府或閻君的私事兒,我可是啥都知道。」

「我是和一個有著銀白色頭髮的少女狐妖一起死的,請問您見過她嗎?」

「狐狸精?……喏。」白無常微微思考了一番,隨即便伸出手來,向風吟的前方不遠處指了指;風吟也立刻就朝著白無常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彷彿是生怕白月會突然離開一般,還沒片刻時間,就見前方一個和自己連著鐵鏈的再熟悉不過的背影就和自己僅僅相隔著兩個人。

頓時,風吟心中止不住的一陣喜悅,他立馬就準備邁開步子來,跑向那個熟悉的身影,結果下一秒,卻被白無常提前發現,於是祂直接便一把按住了風吟的肩膀,那巨大的力量頓時就強行讓風吟頓在了原地。

「幹甚麼?各走各的。」

「七爺,她是我的妻子,我就不能陪陪她嗎?我保證我絕對守規矩。」

聽了風吟的一番解釋,白無常便也不禁的沉思起來;過了良久,祂才終於輕輕的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於是乎,風吟便直接立刻扯著身上的鎖鏈,一路跌跌撞撞又搖搖晃晃的飛奔向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阿吟……阿吟……」白月的身上,毫無疑問也是被那黑色的鐵鏈五花大綁起來的,只見她彷徨而靜悄悄的走在那黑色的大道之上,嘴裡不停呼喚著的,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個如意郎君;她的眼角滿是不甘和悲傷的淚水,且連眼匡都紅紅腫腫的,明顯是大哭過一場;或許是在為老天待她不公,讓她終於實現了心愿卻又馬上失去而痛哭流涕。

「月月!」就在這時,風吟那無比動聽的聲音忽然在白月的耳旁悄然響起。

僅僅只是這一個聲音,便當場使得白月突然感到心頭一震,隨即,她不顧一切的飛快轉過頭來,一眼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正是自己那個熟悉的如意郎君和那張熟悉的臉;於是乎,剛剛還慘白無比,好像絕望至極的臉上忽然就像是凋謝的小花重新盛放了一般,掛起了一個無比開心的甜笑。那個如意郎君,他還在自己身邊,並且還是像以往一樣,帶著溫柔的笑容看著自己,一臉寵溺。

「阿吟!」這一刻,白月也顧不上眼前的風吟是不是幻覺了,她直接便一把撲了過去,想要緊緊的抱住風吟,可奈何自己已經被沉重的鎖鏈被五花大綁起來,只一個踉蹌便失衡摔了過去,結結實實的落在了風吟的身上;不過還好,至少說明了那個風吟並不是自己太過於想念而產生的幻覺。

見白月險些摔了下來,風吟便當場沖了過去,硬是讓白月摔在了自己那結實的胸膛之上,並立刻用肩頭艱難的托起白月來,好不容易才最終幫她保住了平衡,「月月……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阿吟……」此時此刻,白月的內心就不用提有多麼的高興了;但緊接著,她突然又反應過來一件事,當即便導致了她再一次傷心欲絕,因為她終於想起來,自己已經身在陰曹地府了;而在這裡碰見了風吟,只能說明一件事——風吟也死了。

「阿吟,你,你也……」艱難吞吐這句話的同時,白月那臉上的震驚是完全沒有一點辦法能掩蓋的。

聞言,風吟不禁愣神了剎那,隨後,他便低下了頭,輕輕的嘆了口氣,最後才釋懷一般的,緩緩的將頭點了兩下。

白月已經徹底呆住了,她的眼裡不斷的閃過陣陣淚光,可她卻始終也沒有擠出過一滴淚水;僅僅只是因為在她心中,絕不能讓風吟看到自己哭得梨花帶雨的那一面,而他所需要看到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最完美的一面便好。

「月月……對不起。」不知怎的,風吟感到一陣愧疚在心中油然而生,又一次無奈的低下了頭來。

「無事的。」白月的臉上只是淡淡一笑,隨即便回答道:「阿吟,下輩子我們再做夫妻也罷。」

一時間,風吟直接就愣住了,他的臉上好像來回播放幻燈片一般,接連著出現了好幾次對自己那命運不服輸的表情,可馬上,他也終於是選擇了無奈的點點頭。

「那,我們便約定好了。」白月又堅定的看了看風吟,她的每一寸笑容,都滿是認真。

毫不猶豫的,風吟點了點頭,隨即,白月完全不顧身上的鎖鏈,十分費力的朝著風吟逐漸靠近;見狀,風吟也做了完全一樣的動作,費力的挪動著自己的身體,想要就此靠近白月。最終,兩人的臉龐近得幾乎都要貼在一起了;這時風吟又微微低了低頭,當場便和白月的額頭輕輕碰在了一起。白月微微愣了幾秒,終於反應過來,便也開始稍稍用起力來;兩人就這樣和對方緊貼著,哪怕只有那麼點點額頭是真正碰在一起的,他們的眼中也只剩下了深情。

「阿吟,下輩子,記得來娶我。」

「會的,一定會的。」

「說好了,這是我們的約定……」

「夫君……」

閉上雙眼,互相感受著的,是那來自對方內心的一片熾熱無比,彷彿足以燎原的烈火般的真情;雖說都被五花大綁,絲毫動彈不了一下,但此時此刻的感情,早已經勝過了他們能夠相擁在一起。

結果,就在幾秒之後,一道突如其來的靈光瞬間照亮了風吟的整個腦海;他不禁猛地睜開雙眼,直勾勾的看著白月那美麗而動人的小小俏臉,彷彿是找到了能夠像鳳凰一般起死回生的道路;於是乎,他的臉上在不經意間忽然浮起了一抹笑意,還帶著一些感激的表情盯著白月,這是因為,他腦海中所有的靈感正是來自於白月。

「約定。」

眨眼間的功夫,便有一座類似於巨大城門的建築好像一座大山一般儼然屹立在眾人面前,只見那大門得有將近二十米之高;位於門下的,是許多陰兵在把守著,自然無一人可以逃脫。那城門的兩面並沒有接著高大而綿延的城牆,只是幾根花紋甚是複雜的柱子支撐著的簡易建築;但下面的把守卻是做得十分嚴密,有著整整兩排身披重甲的陰兵嚴肅端莊的站在那裡。而當眾人走進之後,便可以看到城門之上的中央掛著一塊鑲嵌在金框里的黑黝黝的木牌,木牌上赫然寫著的是三個白色大字,「鬼門關」。

當那些和風吟同批的亡者們抵達鬼門關的時候,就見那些陰兵陰將好像檢查過關文碟一般,一絲不苟的檢查著路過的每一名亡者;而這支隊伍也因此不由得排起了長長的隊來。

沒多久,風吟和白月的前方就只剩下倆人左右了;就在這時,白無常突然又一次輕輕拍了拍風吟的肩膀,順道在他的耳邊喃喃道:「過了鬼門關,就是黃泉和望鄉台,再往後就是十閻殿。鬼門關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我送不了你,之後好好投個胎,重新做人。」

風吟點了點頭,並禮貌的回以一個善意的笑容,「了解,謝過七爺。」

白無常臉上的笑意更盛了三分,接著便點了點頭以表回應。隨即祂轉過身去,朝著風吟的反方向,悄無聲息的飄身離去,直至祂和黑無常的兩道身影徹底消失在不可見的黑暗之中。

鬼門關過得倒是異常順利,陰兵只是進行了簡單的搜身,確保這些亡者真的是亡者,以防有「不測風雲」趁亂混入,僅此而已;一檢查完,他們就卸掉了那些在亡者身上五花大綁著的枷鎖,其他的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可言,唯一的不同,便是那押送隊伍的鬼差由黑白無常變成了兩個身披重甲、手持著伏魔銀戟和降妖鋼叉各一把的兩個鬼差,一個長了個牛頭帶著兩個尖尖的牛角,另一個也沒好到哪兒去,整個腦袋直接就是完整的馬頭;祂們一個披金甲,一個掛銀甲,看甲胄的樣式,可能會覺著祂們應當是漢代的人物。「牛頭鍘下鬼門關,馬麵包公心膽寒」,顯而易見,祂們便是俗稱的「牛頭馬面」,牛斗和馬勉。

鬼門關口后的道路並沒有綿延很久,倒是在不久后就可以明顯的看到兩邊的建築物正在紛紛飛快的減少,還沒片刻時間便再也看不見任何一座房屋了。隨之接踵而至的,是一片巨大的黑色湖泊映入眼帘,只見那湖泊一片漆黑,深不見底而又一望無邊,彷彿深淵一般的深邃無比。

近至湖邊,風吟這才恍然大悟的發現,那湖水其實並非是完全黑色的,而是微微的黑里透發著點點黃,估計是因為地府之中陰黑的環境,所以才會導致看起來像是黑色的湖水。很顯然,這片湖泊,便是所謂九泉之一的「黃泉」。寬大的石道在黃泉邊上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直穿黃泉的窄窄小道,越是跟著那小道前進,路就越窄;到最後,竟然只剩下一條一次性只能勉強通過一人的泥濘小路,彎彎曲曲,一直綿延到前方那肉眼根本看不見的湖中盡頭,「今宵莫問黃泉路,明日中秋映月來」同樣是毫無疑問的,這條小道就是傳說中的「黃泉路」。

這不走不知道,一踏上這黃泉路,那走在最前方的那個亡者就像是沒料到一樣,一個失足,「噗通」一聲就掉入了黃泉之中。正當他扒拉著路面,準備重新爬上來時,就見那黃泉之中忽然伸出無數的手來,拽著那個落入黃泉的亡者,硬是在他那撕心裂肺而響徹雲霄的慘叫聲中將他拖入了黃泉之中,直至再也沒有了一點動靜,連牛頭馬面也像是壓根沒看見一般僅僅路過。

這一來,可給眾人嚇壞了,一些不冷靜的人開始紛紛起鬨著;但奈何他們拿牛頭馬面絲毫沒有一點辦法,便只能硬著頭皮跟著牛頭馬面向著那一望無邊的黃泉路走去。那牛頭站在眾人前方,像是在領著隊伍一般;馬面則是走在隊伍的最後殿後,或者應該說,是防止有亡者逃跑一類的情況發生。

搖搖欲墜而又小心翼翼的走著,大概有了一個時辰,風吟才終於看見了這黃泉的邊境,此時,大多數的亡者都已經累的有些走不動路了,原本的隊伍到現在更是少了一半多的亡者;風吟倒是一點無所謂,畢竟以他那強硬的身子骨,不但不累,恐怕就連落入了黃泉,也可以毫不費力的掙扎兩下。至於白月,早就在半路便任由風吟背著她了,雖說她一直都在堅持著要自己走,但當風吟強行將她背了起來后,她的身體還是很誠實的飛快就睡了過去。能夠在黃泉路上安心睡著的,估計也就只有身邊有風吟的白月了。

在那黃泉路的盡頭,儼然出現的,是一個算不上很高的台階,看起來大概有五十多階,且材質都是一種和先前的黑色石道如出一轍的黑黑的石頭;除了黑,還是黑,完全就看不到其他的一點點特色。

待到亡者們走上台階,他們才終於看清,原來這台階之上竟然是一個開闊無比的四四方方的平台,大概可以容納下上千人;不同尋常的,這塊平台的中央地帶是由一圈連著一圈的純白色材質的石頭築成的,且平台的四周都帶有黑漆漆的石質圍欄。平台攏共就只有兩個出口,一個是方才亡者們從黃泉那兒一步一步走上來的台階,另一個則是另一邊的一段向上一直蔓延的階梯,那段台階可要比上這平台時的階梯要高得多了,少說也有整整上千階;而千階之上林立著的,則是一座又一座恢宏的大型宮殿,那些個宮殿都是由漆黑的木頭和黑色石質材料築成的,若是不仔細看,可能根本就看不到那些宮殿的存在。那些個宮殿一座貼著一座,相連甚是緊密,卻是層層遞進,隨著一座巨大的高山逐漸高升,一座更比一座高,乍一眼看去,就好像是巨大化了的階梯一般。

親眼看到如此宏大的畫面,以至於連風吟都不由得心頭一震,於是乎,他輕輕晃了晃背後的雙手,溫柔的說道:「月月,醒醒,快看啊。」

白月很快便醒了過來,當她睜開那一雙瀚如星海的雙眼時,那壯闊至甚、宏大至極的畫面便如同勢不可擋的潮水一般,直直湧入了她的眼裡,一時間,她直接被這巨大的場景給深深震驚。

「阿吟,這裡是……望鄉台?」過了好一會兒后,白月才終於回過神來,當即便帶著些許好奇的問到。

「嗯,應該就是這裡了。」風吟微微頷首,語氣平淡的回答到。

據說當亡者踏上這望鄉台,會最後一次望向自己身在陽間時的故居,並且就這樣完整的回顧並清晰的看到自己那或風平浪靜、或波濤洶湧的一生,在最後的這一刻,光光亮亮的為自己那漫長的旅程畫上一個句號。

果不其然,當風吟背著白月邁步踏上那一圈圈白色地板的同時,只見那望鄉台的左面天空忽然便亮起了一片恍惚而帶著些混濁的光暈;這不禁使得風吟微微一愣,轉過頭望去,就見那黃色的昏光中好像水落石出一般緩緩浮現出能夠看到不屬於這地府的環境的畫面,儼然就是自己生前所住時間最長的故鄉長安,只不過,在這黃昏下顯得不是那麼的清晰而已。

白月自然也是會看到的,畢竟在她小時候,雖然不是和風家人一起出生的;但自打唐贖回了她以後,她早就已經把屬於風家的故鄉當做了同屬於自己的那一方小小故鄉。

許是觸景生情,只見白月朱唇微啟,悅耳的聲音隨之而發,「阿吟,你覺得母親他們怎麼樣了?」

「大概,正在棺木前抱著我們的屍首痛哭流涕著呢吧。」無奈的,風吟搖了搖頭,卻是直言不諱的回答到。

白月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盯著黃昏之中那間四四方方的小小庭院,彷彿是期待著能再一次看到唐鈴那慈祥的笑容以及風澤的溫文爾雅。當然,這隻不過是不切實際的幻想,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每一個不同的人,所能看到的畫面都是不一樣的;那黃昏所映照出的畫面雖然是那麼的模糊不堪,卻也能無比清晰的使其印在風吟和白月以及諸多亡者的腦海之中,他們目不轉睛的看著前方的那一團黃昏,彷彿自己一生的旅程和路途都流水般的娓娓道來……

……

當看見小時候的自己,風吟就見唐鈴正一臉慈祥的將小小的一個自己抱在懷裡,輕輕搖曳,在無盡的夜色之中無規律的漫步。

緊接著,便是自己那未曾謀面的父親風肅為自己和母親挺身而出,再到和唐鈴一同逃亡之時在路上遇到了白月;再接下來,白月一直在照顧著自己,各種無微不至,眼看著自己一天比一天更加的優秀,她的心裡滿滿當當的都是真摯的祝福和愛意。

童年總是充滿了回憶的,無論是美好而甜蜜的回憶還是那些不堪入目、卻又能讓人難以忘懷的記憶。至於風吟的童年,從始至終,就都是充斥著灰暗的……

「我可以同你們一起嗎……?」

「別過來,你指定會害死我們的。」

「沒有爹爹的妖崽子,野種一個,誰會想和你一起?離遠一點。」

……

「嘿嘿,管你皮糙肉厚,綁起來不是照樣動不了?從這兒把你丟下去,看你會不會摔死!」

「妖崽子死定了,哈哈。」

一聲沉悶的巨響,那被綁起來的小小風吟便在一群高齡孩童們的簇擁之下,從十幾米高的懸崖之上咕嚕咕嚕滾了下去……

……

「月姐姐……我好痛……」

「怎麼會……?那些小傢伙又欺負你了?」

「嗯……」

「快,我來給你包紮一下。」

……

「就你這鳥樣兒,還想要保護自己?」

「先找到爹爹再說吧。」

「哈哈哈哈……」

「哦~對了,他肯定是妖精的孩子,怎麼可能會有爹爹呢?」

……

「去去去,妖精的野種,成天就接近我家阿寶,簡直有辱人分!一邊兒去!」

「妖崽子,再找我家阿東的麻煩,看我不打斷你的腿子!」

「明明是他先動手的……」

一片無盡的灰暗色中,看不到一丁點暖色;灰暗之中夾雜著的,只有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絲絲溫光,窮盡他的一生,所遇到的真正善意,除了唐鈴風澤,白月便是他唯一的唯一。

……

屬於白月的一生,相較起來,和風吟的一生也好不了哪裡去,若是說風吟受到的是無盡的灰暗和歧視,那麼對於白月而言,剩下的也就只有一望無邊的飢餓和寒冷。

一片雪茫根本不存在邊境,只有一隻銀白色的小狐狸正蜷縮在那一望無際的白皚皚的雪白之中瑟瑟發抖,飢腸轆轆、苦不堪言,在她的身邊,也只有她那同樣饑寒交迫的媽媽;此時此刻,媽媽也正用儘力氣力抱著小狐狸,哪怕自己的身子也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僵硬。

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父親」帶著不滿回來了,說是要帶著媽媽和自己一同離開這個毫無生機的地方,媽媽不願,結果便死在了他那銳利而無情的獠牙之下,留給小狐狸的,只剩下被強行帶走……

「阿爹……我有點餓……」

「小崽子一個,吃那麼多幹嘛?別瞎浪費糧食。」

「我覺得,快要……睡著了……」

「暈過去的好,暈過去還能少浪費糧食;老子也不用那麼費勁巴力的拖著你。」

……

「你個混蛋玩意兒,這點小事情都辦不好,給我搬起來!」

「是,阿爹……」

白月的那一雙小小的手凍的通紅一片,甚至都不再有感知;可她卻依然得費力的將遠比自己重的多的獵物強行搬起來,父親還在身後,又開始用那鮮血淋漓的鞭子不停的抽打自己,疼得她不小心失手掉落了獵物,結果,又是父親的一頓毒打痛罵……

……

「阿爹,我想吃點東西……就一點點」

「這樣一點小事兒都辦不好,吃甚麼?若是做不好,就別給我想著吃飯!」

「是……」

……

多年之後的一聲悲鳴,父親被那巡山的獵人殺死了,她只能無助的躲在一旁;好在獵人見白月骨瘦如柴,不願去浪費力氣,便低下身子來,拾走了地上那肥大的屍首。她失去了僅有的一絲依靠,唯一所能做的,便是一邊拚命的逃跑,一邊又在冰天雪地的樹下撿幾個爛掉的果子來充饑。

那些爛掉的果子很苦、很澀,甚至難以下咽;但那卻是小狐狸唯一的一點點食物,對她來說,這便是珍貴的天賜。

輾轉反側、顛沛流離,迷茫的她逃到了一個小小城鎮,見街道上擺滿了一個個鮮美的果子和吃食,饑渴難耐的她想要討要一點吃的,卻討來了無情的歧視和無盡的虐待。

「死狐狸精,滾遠點!」

「真是他娘的晦氣,這大街上都能遇到狐狸精!」

「滾出去!!」

「我只是想要一點點吃的……」

……

「小雜種,可算是讓老子逮到了吧?天天就偷老子東西,看我不整死你。」

「你們這些狐狸精就這個樣兒,成天就想著為禍人間、不勞而獲,怪不得起不了一點成色!」

……

如果說風吟那灰暗無光的人生中唯一的一絲絲溫光是來自唐鈴和白月,那麼對於白月來說,風吟和唐鈴就是她一切的一切。

「小月,快過來一起吃啊。」

「好的娘,我馬上就把阿吟的衣服換好了。」

……

「月姐姐~」

「阿吟,怎麼啦?」

「月姐姐,你今日好漂亮!」

「喜歡嗎?姐姐專門給你看的哦,但是,不可以告訴阿娘。」

……

「月姐姐……他們又欺負我了……」

「怎麼了?快讓姐姐看看,真是……他們怎麼可以下手這麼重?」

「嘿嘿……月姐姐,你對我可真好~」

「傻阿吟,你可是姐姐的一切啊。」

……

自打風澤降生以後,來自唐鈴的愛就像是摘星換鬥了一般,更多的轉移到了風澤的身上;而當風吟又一次被欺負時,能挺身而出的,也就只剩下了白月,哪怕,她自己的內心也害怕的不行,也要把阿吟緊緊的護在自己的懷中。

「不許動我家阿吟!」

「臭狐狸精,就愛多管閑事,快滾!不然連你一起揍!」

「月姐姐……」

「別怕,姐姐在呢。」

要是動起手來,那些個流氓混混從來就不懂得什麼叫做手軟,落下的每一拳,都是毫不收斂反而全力而為、拳拳到肉的;不過,哪怕白月已經被打得頭破血流,她的雙手也堅定的抱著懷中那個小小的風吟,絕不願放開懷裡的他。

……

「月姐姐……你傷著了……」

「好啦好啦~阿吟別哭啦,姐姐沒事的,不信你看!」

「將來我一定要練好功夫,只要這樣……月姐姐就不會再因為我而傷著了……」

「那阿吟可得好好加油哦。」

……

溫柔之人,無一例外的總是會有一個堪稱悲劇的童年;而足以堪稱悲劇的童年,卻不一定能在千萬人中締造出一個那麼溫柔的人。悲劇般的童年,永遠只會有兩種固定的產物:因為自身的悲慘而不願再傷害他人,哪怕是一點點的人;因為自身悲慘而彷彿野獸般瘋狂報復他人的人。

風吟和白月本都以為,屬於兩人的甜蜜生活終於有眉目了,可青澀的生活才剛剛有了一點微波般的起色,就很快的到達了最後。在最後的一幕之中,風吟和白月倆人的人生的劇終,居然是那個本該歡聲笑語而收穫滿滿的上元節,那個人人臉上都掛著笑容、帶著歡欣的節日。

最後的句號,是隨著那盞微星一樣的孔明燈承載著兩人的心愿遠走高飛后的那一聲刺耳雷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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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神:天道偽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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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序章 第七章 拘入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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