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朋友
第一百一十一章朋友
大丫說的沒錯,陸簪行一大早就來了，沈茶起來洗漱的時候正好聽見他和院子裏來送早食的宮女調情。
無非是哥哥長哥哥短的，沈茶捂住了大丫的耳朵等了好一會兒,那宮女才走。
人來了，她們當然也不能躲在屋子裏不出去，畢竟飯還在外面。
初冬的天照樣冷，雪壓得一天比一天厚實，今天倒是少見的出了太陽，但也沒暖和幾分，一點兒雪也不見化。
陸簪行靠在廊間的柱子上,上下打量了一眼沈茶。
語氣緩慢又疑惑地問
「你是誰啊？」
大丫年歲還是小了些，沒見過什麼大場面，當下的震驚還是寫在了臉上，慢了兩秒才裝出淡定的樣子,看向伸手去拿飯的人。
沈茶大抵也是猜到了些這人不會說什麼好話，所以沒生出什麼情緒,只冷漠地看了對方一眼。
直到身旁的大丫拉了拉她的袖子,沈茶的注意力才從早食挪到某個討嫌的人臉上。
「啊,我是新來的啊。」不就是裝，誰不會啊。
陸簪行倒是想賣賣關子，最好讓她求一求自己，但小貓的爪牙還在，大抵是不會妥協的。
到時候自己再出現的話，場面一定很有意思。
「哈哈，是嗎？」真會說假話。
只是養了貓，便想着路過來逗一逗。
但他最近實在沒空，任務多，且需要出遠門，他剛接完人回來，見了師父，又領了條新密令。
「那倒沒有。」是有點期待。
也是，那提着早食籃子的宮女都累出汗了，看來是吃的很豐盛了。
陸簪行這個瘋子聽了反倒高興起來，直白道
「我的耐心也就那麼些，我養不了多久，她活不了多久，豈不正好。」
說白了左三和他師傅，還有那個病得快要死了的老皇帝，是一路人。
青年臉上的笑僵了一瞬,接着那笑意又在臉上擴大了，像是想起什麼有意思的事。
「好了，好了，我還有事，下次再來看你。」他是真把沈茶當成什麼小動物了。
「為什麼？」快要走出院子的時候，他才聽見女孩子語氣冷硬的問話。
許是她的表情着實不太好看，是美觀程度上的不好看，陸簪行才發覺自己撿回來的貓，好像並不想他想像中的乖巧。
左三說的沒錯，養寵物還是很費時間的。
「她們沒欺負你？」陸簪行覺得可惜，他那麼高調把她帶回來，還以為宮裏的這些孩子會排擠她。
甚至連可愛也有點牽強。
於是他攤開手向後退了退，眼睛眯了眯，有些無奈道
陸簪行「.」
雖然被她拒絕了，但仍舊是一意孤行把沈茶帶回來了。
只能期望他下次來的時候，小貓還活着。
兩人對着笑，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嗯，我什麼時候.」
陸簪行走了，沈茶和大丫都鬆了一口氣。
「養不了幾年便要死了，白費功夫。」
「你不用去。」還未等她問完，陸簪行就打斷道。
「半個月不見,你怎麼變得這麼圓了？」
「你不是和我說管飯嗎？」沈茶利索應當的接話道。
左三這人原本是個幫人看相的江湖術士，後來被個道士看中收做了徒弟，到底是沒再坑蒙拐騙，學了點真東西。
「你很期待她們欺負我？」沈茶也笑，眉眼彎彎地，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笑不達眼底。
這個時候如果說供不起飯的話，未免太丟面子。
左三約莫也知道這人是個什麼性子，沒再多說些什麼。
後來閑下來便忘了，還是左三提醒他今天是來新人的日子,陸簪行才想起來自己半月前帶回來的小寵物。
陸簪行也聽出來她言語里的諷刺了，但他不在意，只要讓他覺得有趣的話，多點耐心值得。
「殿試的事，她和你說了？」陸簪行其實沒那麼多時間浪費在她們這個小院子裏。
比在山上的時候胖了，看來日子過得很滋潤。
他輕飄飄的看了一眼呆住的女孩子，剛想走近兩步，就被她用狠狠地目光瞪了。
他把她帶回來那天,下印記的時候她就暈了，他耐著性子等了兩天,先來的卻是師傅的密令。
當時陸簪行問她要不要跟他走的時候，說是管飯，保證不讓她挨餓。
「因為，你命不好。」
陸簪行幾乎是笑着說這話的。
帶沈茶回來的那天，左三勸過他
「帶個沒用的東西回來做什麼？」
「我從前沒覺得他這麼嚇人過。」大丫心有餘悸，皺着眉道。
沈茶倒是不覺，抿了抿有些發乾的嘴唇「瘋子是這樣的。」
「他剛才說，我命不好。」
大丫聞言上前握住她的手，手心很暖，像是無聲的安慰。
兩人將裝早食的籃子提進屋裏，沈茶的眉頭依然緊緊鎖著。
「他也許只是隨口一說呢」大丫說這話有些沒底氣，畢竟那天其實她也聽見了他們的話。
左護法的本事他們這些人是知道的。
天命有損，就是命不好的意思嗎？
「不是，我是在想，為什麼命不好就不用上殿了？」
她不覺得陸簪行說的是玩笑話，那個瘋子眼睛裏的快意都要藏不住了，這話定然不是假的。
「.」
「怎麼了？」沈茶將早食端出來，於桌上一一擺放好。
「你一定能出去。」大丫心想，這是何等強大的心，才能在這種時候還在想這種事。
她怎麼一點兒也不擔心她自己。
陸簪行說的話，她好像信了，但又沒完全信。
「是我們。」沈茶糾正她。
「所以他們要的是命好的人。」這是前提條件，所以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宮，她只是個例外。
沈茶像是想起了什麼，將手裏的包子三兩口吃了乾淨。
「你知道怎麼去西殿嗎？」還是親自去看一次才知道。
大丫不贊同道「從哪個殿都去不了，每條宮道上都有人把守。」
即使學子們不會往那兒去，但除了通往宮門的路之外，那兒才是守衛最森嚴的地方。
「但」大丫想起來前些日子聽到消息，有些猶豫。
實在抗不過沈茶用她那大眼睛可憐巴巴的望着，她還是老實說了。
「北殿的那位回宮了，那邊的閣樓還沒修建好。」
「去那兒當差的人回來說，那個人不喜歡吵鬧，所以北殿現在沒人巡查。」
意思就是說，沈茶可以從北殿一路無阻的繞過去。
按她得到的消息，明面上應該是不會碰到守衛。
「好，那我今晚去那邊看看。」
「今晚就？」
「今日宮裏來人，他們會分走更多的守衛，是最好的時候。」
大丫猶豫着，「我和你一起。」
沈茶剛想拒絕，就聽她道
「晚上從南殿出去太容易暴露了。」
「我們必需在傍晚的時候想法子留在東殿。」
她算了算，今日入宮的人應當是第二十四戶，這些人會被分到南殿較為中心的院子裏去，方便上面的人看管。
所以今夜南殿的守衛一定會增加，晚上出行的難度大。
不過陸簪行今日應該不會出現在宮裏了，這對沈茶來說很有利。
他剛才無意中透露了，【他有事】，甚至說的是下次，約莫是接到了密令，等到晚上，人應該早就出了宮。
「東殿是負責供給的糧地，很適合隱藏。」
「丙等的人會給我們行方便的。」這些都需要她們提前去打通。
「好。」沈茶答應了。
「但你要在東殿等我。」兩個人目標太大，而且她需要一個人在後方接應她。
「為什」
「我沒把握能安全回來。」這個決定其實很冒險，她們都不知道西殿裏面有什麼。
沈茶很可能一潛進去就會暴露，陸簪行不在，就算他在也不一定會來撈她。
沈茶自認為自己沒那麼大的價值。
所以更沒必要和大丫扎了堆的往這個無底洞裏送。
「如果今天晚上我沒回來，你把自己撇乾淨點。」最好是主動把這事兒鬧大。
大丫最終還是沒再勸，「我在東殿等你。」
如她所說，東殿丙等的學子確實很爽快的就答應了她們。
瘦黑的高個子男孩拍著胸脯保證
「到時候你們藏在田裏，前輩們今天都被調到南殿去了，你們放心。」
「不過你們是準備幹什麼，能告訴我嗎？」
沈茶和大丫對視了一眼，後者點點頭。
「我有個朋友，去了西殿。」話里半真半假的，她邊說着便觀察眼前這人的反應。
他算是大丫的朋友，拾叄戶的，人挺老實，比她們略大一些，叫陳丕。
「哦哦。」去了西殿的朋友，大抵是回不來了，陳丕有些後悔問那個問題了。
這不是戳人家的心窩子嗎。
「你放心，大丫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會幫你們的。」
說完就要領着她們去田裏。
「他們都去吃晚飯了，所以現在田裏沒人的。」
所謂東殿，其實是皇城裏佔地最大的一塊地方，原先是給嬪妃們住的。
主食皇帝的身體變差了之後，後宮里的女人日子也就不好過了起來，到最後這一塊也就空了。
這兒的土原本也是不適合種莊稼的，那時候朝堂上還有些敢說話的大臣，覺得此事過於荒謬。
不過，最後國師說服了大多數人。
沈茶也是第一次見這樣種出來的糧食。
角落裏堆著成袋的、五顏六色的石頭。
陳丕也聽說過沈茶的事，所以邊走邊給她介紹，大抵是因為她是大丫介紹來的人，這半個月宮裏又傳了不少沈茶的消息。
所以陳丕看上去有些拘束，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一直低着頭，說話的聲音也不自覺的放輕。
「丙等的學子，只要將這些石頭放進這裏。」幾乎每塊田地附近都有一個異形的機樞。
陳丕取了一顆藍色石頭，將頂上的蓋子打開，隨手丟了進去，不過片刻，機樞底下便傳來了輕微響聲。
他將最底下的盒子抽離出來，裏面是藍色的細粉。
沈茶注意到機樞旁的柱子上掛着一副圖，其中有一部分正是藍色的線條，是她沒見過的圖案。
和大丫教給她的那些不同，這些線條是有序的，能看出各個部分之間的關係。
「法陣？」兩個字兜兜轉轉地在沈茶心裏繞了繞，還是問出了口。
陳丕點了點頭，「她和你說過嗎？」
皇宮的吃食能不斷，全然是靠着這些東西，瓜果蔬菜的生長期大大縮短了。
「這個，是我臨摹的。」人以群分，大丫的朋友和她一樣靦腆，陳丕摸著後腦勺笑笑。
「那邊的，最後撒在田裏，能管好幾個月。」
「就是法陣有些大，得提前準備好東西。」丙等乾的活累，但是比起丁等，沒那麼繁瑣，接觸到的人也不多。
陳丕說完看了大丫一眼，笑得更傻了。
隨即意識到沈茶還在場，收斂了一些，摸摸下巴，低着頭在前面帶路了。
「你這個朋友，人挺好，就是眼神怪怪的。」沈茶悄悄給大丫說。
大丫眨了眨眼睛，「我教過他畫那個。」
沈茶在這半個月里體會過了，大丫的確是個好老師，很複雜的線條也能拆解開來給自己講明白。
最令人驚嘆的是她其實並不知道這些線條代表着什麼，是純靠自己的想法記憶。
「他有些感激我，但我年紀太小了，不能做他姐姐。」
「.」怪不得沈茶覺得他的眼神很像某種看門的小動物。
陳丕提了兩袋子東西，領着她們到了麥田中央。
「你們在這坐着就好，沒人會來的，天黑之前我會在外面給你們望風。」
「只要回來的時候不遇上左護法的直系弟子，回到這兒就安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