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祭祀結束,祠堂大開,安家人都出了門。

地面紙片滿覆,安家人看著眼前一幕都愣了神,只有頭腦簡單的安遠海率先反應過來,他早將安達濟的叮囑拋諸腦後,高聲喊道:「爸,這是糜仙給我們的謎題。」

「爸,這是糜仙給我們的……」

話還沒講完,安遠海轉頭看去,只見安家另外三人皆跪倒在地,不愧血緣同脈默契十足,他們先是叩頭作謝,趕緊撿起地上紙張如饑似渴默讀起來。

看完詩文,安家人撿起另外的紙張看下去,很快他們發現,這地上所有紙片上面的內容都完全一樣。

安家人不死心,繼續翻看紙片,希冀能在這其中找出現成的謎底,四人如瘋如魔,虔誠地繼續找尋,阿檀三人卻聚集到了談歸箴房中。

談歸箴眉頭緊皺,再次將紙片詩文念了一遍:「什麼意思?」

他將紙片放在木桌上:「又是魂又是鬼的,謎面想說什麼?」

周欽之將詩文複述一遍,然而卻參不透其中玄機,只是感覺:「這四句詩文不像是謎面。」

談歸箴更弄不懂:「那像什麼?」

談歸箴猶疑地開口說道:「那我去與遠清講一聲?」

阿檀想了想,唇角浮笑意,安撫談歸箴道:「談兄,先不要驚慌,事情雖然棘手,可我們不能自亂了陣腳。」

路上,阿檀與老管事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她看似拉家常,實則打探消息。

阿檀忙制止:「不用,就我們三個去。」

「當然是先弄清楚,這位神仙到底是什麼來頭!」

「既然身處其中,自然只有硬著頭皮破題了。」

相較於談歸箴的驚慌失措,阿檀與周欽之倒是淡定許多。

談歸箴眼皮一跳,不敢置信地再度拿起紙片:「魂叫冤,鬼不眠,血色蔓,享不完……」

「老管事,您多大年歲了?」

談歸箴瞳孔緊縮,驚道,「還是詛咒?」他有些慌神,歉疚地看向阿檀,「怎麼辦?我現在憂心,破解不了舊的詛咒,反而害得大夥陷入安家這個新詛咒中,阿檀,周警長,我們……」

阿檀想到剛剛的紙片漫天飄飛:「既能帶來財富,又能奪人性命,這樣神通廣大的邪神,我還真想見識見識。」

庭院中,安家人找尋了整整兩個時辰,卻並沒有找到什麼謎底,四人皆無功而返回到房中。

談歸箴也沒多問,聽從安排,緩慢地點了點頭。

天氣寒冷,然而談歸箴額角卻有細汗密布,他伸手拭去,輕輕吸氣一聲,還是頗為擔憂:「那我們眼下應該怎麼辦?」

「您來這家做事很久了吧?」

「怎麼破?」

夜深天寒,老宅子冷得如冰窖一般,老管事早已在灶房燒了火碳,他叫來「女傭」阿檀,吩咐她:「你與我一同,將這幾個火盆送到主子房中去,老宅子破舊漏風,天寒地凍的,晚上沒有火盆,實在難以入眠。」

老管事和藹應答:「過明年就古稀咯,人啊,昨天彷彿還身強體壯,轉眼就要入土了。」

周欽之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我記得安遠清在信件里寫道,他的大伯父在卧室之中修建密室供奉,他母親還曾在密室門口聽到裡面傳出似嬰如孩的聲音,今晚夜深人靜時,去探一探這位糜仙吧。」

阿檀喉間一窒,很快理解了周欽之的感覺,她沉了沉嗓音:「像詛咒。」

地上擺放四個火盆,都已裝好火碳。阿檀乖巧地應好,端起地上火盆先跨出門檻,隨後,她等了一會兒,等到老管事顫顫巍巍走到她旁邊,阿檀這才繼續抬腳往前走。

「快有三十來年了。」

「您沒有子女?」

「子女?沒那個福分。」老管事笑了聲,抬起渾濁雙眼,頗有感觸地說,「飢荒那年險些被餓死,能被老爺收留,活這麼大年紀,我已經很知足了,哪還敢奢求什麼子女?」

「安老爺去世后,您就一直在這老宅子里?」

「是啊,老爺去世前將宅子里的僕人都遣散了,只留下我,我年紀也大了,沒地方可去,老爺能留下我,真是對我最大的恩典了。」

阿檀淺吸一口氣,問起正廳中懸挂的怪異畫像,然而老管事卻對此諱莫如深,只答了句:「主人家的事,少問。」

兩人說著話,已經到了安達濟的房門外,老管事手抖得厲害,叩響了房門,很快,得到安達濟的允許,老管事與阿檀一前一後進了房門。

他的聲音蒼老,氣若遊絲般:「三老爺,天冷,給您送個火盆過來。」

安達濟一心撲在詩文謎面上,嘀嘀咕咕著「謎底是什麼」,壓根無心應付老管事,只敷衍地說了句:「放那裡就行了。」

老管事比了個手勢,阿檀見狀,忙將火盆放到門邊地上,退出了安達濟的房門。

兩人折返回了灶房,阿檀端上第二個火盆,再度起腳要送到安達石房中。

天氣著實嚴寒,宅院露天,耳邊風聲呼嘯,阿檀只覺端著火盆的手都被凍僵了,看見老管事這麼大年紀了,還得陪著一起受凍,憐憫心起,想讓他早些回房休息,於是與他商量道:「老管事,這天太冷了,我一個人去送火盆就行,您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怎麼能行呢?」

「不要緊的,我一人送也是送,兩人送也是送。」

「主人都還沒休息,我一個下人,事沒做完,怎麼敢先去休息?」

即便安家已經落魄,安家人已經窮困潦倒,可回到這老宅子里,他們依舊將自己當主人,老管事將自己當下人,墨守著他心中規矩,堅持與阿檀一同去送火盆。

很快,兩人又到了安達石房門前。

老管事再次叩響房門,安達石與他的三哥一樣,也沉浸在詩文解密中,甚至應都沒應一聲。

阿檀想將火盆放下,卻被老管事叫住,他低聲說道:「將火盆給我吧。」

阿檀將火盆遞過去,老管事蹣跚著往前走了幾步,將火盆放到柜子前,他開口:「四老爺,火盆給您放近點,夜晚會暖和些,我不打擾您了。」

說完,兩人又一同退出了安達石的房間,接著又端著火盆送去安遠清房中。

安遠清房門虛掩,裡面卻沒人,阿檀猜測他應當很為解密這事焦頭爛額,跑去談歸箴那裡尋求幫助了,阿檀想往前走幾步,學老管事一樣將火盆放到柜子前,又被他叫住:「放門口就好了。」

「年輕人火氣大,放近了燥熱,放門口就好。」

阿檀也沒多問,聽從吩咐將火盆放到門口角落,又去了安遠海房間。

一見到阿檀,安遠海是詩文也不琢磨了,安達濟的斥責與叮囑也忘了,起身躥到阿檀面前言語輕佻,阿檀也不忍耐,唇角露出一絲諷笑,故意裝作端不穩火盆往安遠海懷中潑去,安遠海被嚇得連連後退到床邊。

阿檀方才還趔趄得想要跌倒,轉眼就站直了身體,她笑意盈盈:「安先生,火盆給您放下了。」

安遠海明白自己是被眼前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耍了,他氣急敗壞,挽起袖子又往前:「你個小丫頭敢玩我?你信不信我……」

阿檀置若罔聞,麻利將火盆放到角落,轉身時回了頭,給了安遠海一個凌厲眼神,嚇得他遲遲不敢再上前。

阿檀斂起厲光,面上恢復和煦,在老管事後面出了門。

夜愈深天愈冷,穿堂來的一股寒風像刀刮,不僅颳得人臉上生疼,還颳得庭院之中的紙片胡亂飄飛,老管事狠咳了好幾聲,引得阿檀連忙輕拍他的後背關切詢問:「老管事,您沒事吧?」

又劇烈一陣,咳嗽聲方停,老管事擦拭掉嘴角的痰漬,擺擺手:「我沒事,人老了,不中用了,吹點寒風便受不住。」

阿檀聲音脆生生的:「夜裡天寒,您早些回去休息。」

老管事緩慢地點點頭:「是該回房休息了。」

他說完步履蹣跚著往前走,背影搖搖欲墜,好像稍微刮一陣冽風,就要將他吹倒似的。

阿檀看著他便想到自己外祖父,心中升起些不忍,快步過去攙扶住老管事。

「夜路難走,我扶您回去吧。」

老管事沒有拒絕,任由她攙扶著,慢悠悠走到了房門口。

「夜裡太冷了,灶房裡還有剩餘的炭火,我去給你取些來。」

老管事剛想拒絕,誰知阿檀一溜煙跑得沒影了,很快,她端著一個火盆氣喘吁吁跑過來。

她先將火盆放到門邊角落,又覺得有些遠,夜裡不會暖,於是將火盆往床邊挪了些,叮囑道:「老管事,我將火盆放這了,您起夜小心一些,千萬莫絆倒了。」

老管事一輩子當牛做馬,從來沒人照顧過,此時阿檀的舉手之勞,卻讓他心中升起一些暖意。

他張嘴叫住正欲出門的阿檀,言語中暗含關切:「好孩子,你多大年紀了?」

阿檀扭過頭,一張笑臉熠熠有光:「二十有一。」

「二十有一,真好,真年輕啊。」老管事感慨著,又突然想到什麼,看阿檀的眼神複雜了幾分。

他揚揚手,喟嘆道:「我累了,阿檀,你出門吧。」

阿檀「欸」了一聲,跨過門檻,細心地替老管事帶好門,只聽到裡頭老管事哀傷地自言自語道:「她才二十一,不該啊,不該啊……」

阿檀奇怪老管事的這番言語,眼珠古怪地轉動了下,又貼耳過去細聽,卻只聽到老管事長長的嘆息聲,再往後,便寂靜無聲了。

她狐疑著一步三回頭,想明白老管家那幾句嘀咕的含義。

眼下還有要緊事要做,因此老管家的奇怪言論,阿檀打算先拋到腦後,先與他們二人匯合再說。

阿檀想著,步伐加快了些,靠近安達石房門外時,木門咯吱響一聲,裡面踏出腳一雙,是安達石出門。

阿檀還想往前走,背後夜色中,突然出現一隻寬厚男人手,狠狠捂住她的嘴,將她往暗潮之中帶。

她心中一驚,正欲反抗,轉眼一看,竟是周欽之。他渾身氣息凜冽,輕輕噓聲,示意她不要鬧出動靜。

阿檀聽話地安靜下來,順著周欽之的視線,只見安達石拉好門,警惕地環顧一眼四周,又見沒人,這才安心往前走。

周欽之在阿檀耳邊低語:「跟上去。」

安達石在前面疾步,周欽之與阿檀則悄無聲息跟在他的身後,只見他過了庭院,走過廊道,來到了正廳門前。

進門前,他同樣環顧四周一眼,這才推門走進,隨後轉過身來將門關上。

跟到這裡,兩人已經無法往前了,阿檀扭過頭詢問:「警長,發生什麼事了?」

周欽之低聲說出原由:「方才你被老管事叫去,我不放心,因此偷跟在你們身後,就在你最後一次去取碳火,我路過安達石房門外,聽到裡頭傳出壓抑卻興奮的笑聲,於是我貼近窗戶縫隙往裡看去,卻看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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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沙城奇案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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