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闊別九年

第一章闊別九年

臨窗而坐，能看到三萬英尺高空中霧氣迷濛，混合著白色雲朵，緩緩糾纏。

十幾個小時飛行時間，再睜眼，飛機已在陌生而熟悉的地面慢慢滑行。

喬汐看向窗外各式建築，心中不免五味雜陳。

闊別九年，在她二十八歲時。

終於結束「流浪」生活，回到祖國。

回國前，她特意打聽過賀知許消息。

得知他在南大擔任天文學教授。在她離開后，他幾乎再沒回過景城。

看到消息時，她曾暗想，沒回過景城也好，起碼能從源頭避免尷尬。

她朋友圈人不多，此次回來更只通知了三兩好友。

剛下飛機，出了機場。

冷清視線掃過來，慢慢籠在她身上，淡漠疏離，像在看不認識的陌生人。

那晚稀疏星光下，少年被拉長的影子，和小姑娘忐忑又緊張的心情再一次涌到眼前。

「嗯，可惜今年是暖冬，不會下雪了。」她答，隨手推開咖啡廳玻璃門。

九年未見，他仍璀璨耀眼，是人群中最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

直到看她落座。

朋友沒察覺到她神色異樣，仍自顧問著：「哦？你這樣說，難道小結巴和焰火少年都有原型嗎？」

「不好意思，今天遇到了熟人，改天再約。」禮貌致歉后，他起身離座。

寬闊結實的肩膀撐起高定西裝，挺括板直。

對面女人像是見着多誇張的事，神色頓時局促起來，「賀先生……」

明明隔着大半咖啡廳，可每一個熟悉細節都彷彿在喬汐眼中不斷放大，直到清晰無比。

向來不近女色的賀知許竟頓在剛剛進門的女人身旁。

完全沒留意到咖啡廳另一端，那道疏離淡漠的眼神自她進門后，就沒從她身上撤下來過。

兩小時后。

早就在門口等著的朋友便直接拎起她行李拐走她。

他主動搭訕，溫和聲音似被海水日夜打磨過：「你好，人太多，能拼個座嗎？」

稍緩口氣后，喬汐回攏視線，聲音漸輕。

賀知許右手輕扣在桌上，和初見他時一樣手指修長，脈絡清晰。

驕陽璀璨，陽光透過窗戶在桌上投下一片斑駁。

沒想到跨進咖啡廳的剎那，會一眼就看到剛剛落座窗前的賀知許。

「某天晚上，小結巴終於鼓足勇氣告白，卻以失敗告終。」她勉強笑笑。

「兩小時后，在景城有場相親局，各種類型男人都有，正好你下一本人設沒靈感，一起去吧。」

真實到彷彿就發生在剛剛。

朋友在窗前落座后，她坐在靠過道的一側。

將行李放進後備箱后，朋友順手遞來一瓶水，「只有礦泉水了。」

「嗯，都有原型。」

「水就好。」接過水后，想着多年不回家鄉，喬汐索性隨她安排，「先說好我只是去尋個靈感，不真相親。」

對面女人不解，多問了句：「賀先生家裏產業都在京市，什麼時候在景城也有熟人了？」

進門前，朋友特意問起她新文：「對了，我看你新文手稿，裏面好像總提到真實見過的那場大雪？」

那道灼熱視線一直黏在她身上，連身旁人都看出幾分不清白。

那隻骨節分明的手端起桌上咖啡杯，遞到薄唇邊輕抿了口。再放下時，賀知許唇邊帶了抹似有若無的淡笑。

被認出來了嗎？早知道不回景城就好了。

她挽起朋友胳膊，朝遠離賀知許的方向走。

喬汐沒防備，抬眸看到熟悉面孔，瞬間愣住。

「今天。」賀知許笑意未減，意味深長地回：「剛剛。」

心臟卻突然像被人揪緊了似的疼，記憶隨之拉扯回最初。

隨後，女人更驚訝發現，那雙優越長腿悄然走過半個咖啡廳。

她視線悄悄掃過周圍大半空座，握著桌上咖啡杯緊張抿唇。

預料之外的重逢，他恰巧不經意抬頭看過來，眉頭隆起清淺弧度。

兩人目光隔着空氣相撞，喬汐頓在原地，神色微怔。

朋友拉着她興沖沖地走進景城新開的咖啡廳。

怎麼會遇到他？他應該沒認出她吧？

又或許，他早就忘了她。

還是旁邊朋友杵杵她胳膊，悄聲問她：「這麼帥的優質男，你熟人？」

「不……不認識。」喬汐端起咖啡，輕輕抿了口，心虛否認，「不好意思，這兒有人了。」

聽到她回答，他倏然輕笑聲。

自顧拉來張椅子坐她身旁，長腿交疊。牢牢將她圈進視線範圍內，拆台道：「好久不見。」

喬汐：……

面對好友八卦的眼神，只能小聲回應：「是校友。」

「對，校友。」賀知許跟着點頭，語氣不明。

「既然是熟人，那就一起？」朋友試探性地笑笑，「只是今天我們是相親局，這位先生不會介意吧？」

賀知許視線下移到桌上相親資料，淡淡道：「不介意。」

「沒想到多年未見，你依然喜歡這種類型。」

這，這種類型？

喬汐啞然。

順着他視線看過去，資料上儼然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大學生。

一寸照片陽光扎眼，和多年前的賀知許如出一轍。

那晚鼓起勇氣告白的畫面，突如其來浮出記憶。

喬汐感覺耳朵有些燒，再抬頭，剛剛一寸照片上的少年已變成真人站在對面。

只是站在那裏，便渾身朝氣。

他朝喬汐伸手，自我介紹說：「姐姐好，我叫趙凱臣，目前在清大讀大三。」

清冽聲線像夏日薄荷，尤其那聲姐姐尾音上揚，聽得喬汐眉心一跳。

她慌忙放下手裏咖啡杯，回：「你好，我叫喬汐。」

「賀知許，她校友。」

在她伸手前，賀知許率先伸出手緊緊握上男生那隻手。

兩人手背剎那泛起青筋，就懸在喬汐眼前。

簡直沒眼看。

她扶額，滿臉無語地朝朋友打眼色示意。

「你這校友有情況啊？」朋友趁機揶揄了句，抬手請趙凱臣坐下：「你好，程十鳶，要喝點什麼？」

兩人這才分開手。

「這位姐姐喝什麼，我就喝什麼。」趙凱臣笑着坐在喬汐對面位置。

單手撐起下巴看喬汐，眼睛裏星星點點，好像要黏在她身上。

「姐姐這麼漂亮，追求者一定不少，怎麼想到要相親？」

「咳。」喬汐差點嗆到。

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有人誇她漂亮。

她微斂起眉，感覺側臉開始發燙。

她臉現在肯定紅透了，一別幾年未見，突然再見沒想到會是在這種場合。

估計賀知許正在心裏狂笑她。

她有種想立即逃掉的想法。

不想對面男生攻勢更甚，直接打直球：「我很喜歡姐姐，姐姐可以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嗎？」

現在人都這麼直白嗎？！

她抿了口咖啡，禮貌微笑。

身旁賀知許微眯起桃花眼，靠向椅背，鄭重審視趙凱臣。

少頃，他伸手鬆了下領帶，一本正經地問：「追求一個人，也該有最基礎的保障，你這樣的大學生能給她什麼？」

「愛情。」趙凱臣一瞬不瞬地盯着喬汐，「我這顆心全都給姐姐。」

說完后，他轉頭笑着看向賀知許：「畢竟年輕就是資本，你說是不是，叔叔？」

「咳。」喬汐再次嗆到。

雖然賀知許快三十歲，但被大學生喊叔叔也未免太早了些。

當着這麼多人面，被人明示太老，太丟臉了。

她側過頭，努力忽視身旁炙熱視線，不敢看賀知許。

半晌，賀知許忽然笑着說：「賀知許，二十九歲，單身多年，無任何不良嗜好，相親局能加我一個嗎？」

他挽挽袖口，朝她推過來份檔案。上面貼著的一寸照片嚴肅正經，透著男人獨有的成熟氣質。

資料帶這麼齊全，原來他今天也是來相親的嗎？

不知怎麼，看到檔案的瞬間，喬汐心情有點低落。

分開這些年，早已物是人非。

連他那麼驕傲優秀的人，竟然也會聽從家裏安排，同陌生人相親。

她頓了下，眉眼低垂著說：「正，正好鳶鳶相親對象還沒有來，你們可以先交換資料……」

「但我只想和你相親。」賀知許毫不猶豫打斷她。

炙熱視線落在她不停攪動咖啡的手指上，「喬喬。」

有多少年，沒有再聽到這個稱呼。

乍一聽到，喬汐眼眶發酸，差點忍不住真掉下淚。

正攪動咖啡的勺子跟着一停，她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不想在賀知許面前表現出異常。

她緩緩說：「抱歉賀先生，我們倆好像沒有那麼熟。」

「那喬小姐可否願意給我個機會，彼此熟悉。」賀知許又問。

喬汐：「……」

他之前明明一點就明白，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賴了？

她默默蹙眉撇開目光。

趁幾人不注意，低頭在微信里跟共同好友詢問此事，順便想尋求個解決辦法。

「喬：真社死，沒想到剛回來就在相親局遇到他，這麼多年沒見，他整個人性格徹底大變樣。」

「喬：我說和他不熟，他竟然說給他個機會，彼此熟悉……太尷尬了吧，我到底該找個什麼借口離開？」

不過幾秒，對面便有回復。

看着一連串的語音，喬汐下意識點開，卻忘記沒關擴音。

當着賀知許面，熟悉聲音混合理所當然的腔調，當即在大半個咖啡廳回蕩。

「你不知道嗎？他應該暗戀你很多年了，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他看你眼神不清白……」

「咳……」

喬汐瞳孔微擴，直接被嚇到。

邊朝幾人解釋，邊手忙腳亂地去關手機，「抱歉……她，她在說電影角色。」

抬頭時，猝不及防撞進好友話里不清白的目光中。

賀知許立即讀懂她眼神中意思。

順手遞給她紙巾后幫她拍背。

任她解釋完，才用老幹部一本正經口吻說：「嗯，沒辦法，臉皮薄娶不到老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