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決戰(一)

第八十六章 決戰(一)

第八十六章決戰(一)

*百川倒灌*

「啪、啪、啪。」零星的掌聲從身後傳來。

江歲寒聞聲回頭,見溫不昧不知何時站在了歸墟邊上。

他已換了一身深色衣裳,安靜地立在那,與歸墟四周的黑暗幾乎融為一體,衣領玄黑肅殺,臉色卻是白得嚇人。

他不咸不淡道:「好一對師徒情深,真真羨煞旁人。」

蕭洛眉梢微挑,亦是平靜得反常:「承蒙誇獎。」

溫不昧瞥一眼地上的血肉殘渣,冷笑:「溫十九這丫頭,敢從我的手裏搶人,平時倒是小看她了。」

「無妨。」蕭洛淡淡道,「溫宗主御下無方,與屬下離心離德,倒也不是第一次見識了,不奇怪。」

溫不昧雙眼一眯,目光登時變得危險。

蕭洛卻沒睬他,一手輕輕搭在江歲寒腕子上,魔氣悄無聲息地釋放出來。

他只交代了這一句,江歲寒猝不及防,再回神時人已離開歸墟,現身不知何處的土地。

「真的假的?」裴松雪咋舌,「這才三天,血海蠱冢那麼大,他三天就能殺透?他還是不是人了?」

「這是怎麼回事?」奚凌被槐霜的模樣嚇了一跳,摸了摸它確認活着,又摸了摸江歲寒的脈,愕然,「小五,藥效沒到,你的鎮靈枷怎麼解的?」

「師尊,你先去和其他人匯合,弟子稍後就到!」

蕭洛捧着他被卡得發紅的腕子,細緻地揉了好一陣,心疼地問:「師尊,這東西弄疼你沒有?」

沈在清擺手:「說了我已不是掌門,別再叫我這個了,聽着怪僭越,以後叫大師兄就是。」

江歲寒道:「是蕭洛,他從碑淵海回來了。」

那原本金剛不破的咒印,在接觸到蕭洛魔氣的一瞬間,就像浮冰見了火,顫唞數下,而後肉眼可見地消融散去。

「幸虧北冥君來得及時,否則,今日我等豈不是要抱憾終生。」角落裏一個溫和的聲音說。

「小五,你終於平安回來了!」在場的不止是奚凌,還有梅玉書,裴松雪等人,見他出現,紛紛喜上眉梢,圍成一片。

「是真的。」江歲寒無奈一笑,心裏卻想,阿洛本來也不是人啊。

蕭洛皺眉:「師尊,別看他。」

梅玉書道:「小五,這是南海邊的望潮崖,我們駐守了一天一夜,好幾次嘗試攻破屏障,可不論是硬拼還是偷襲,都以失敗告終,鮫人族生於海長於海,對水靈的控制的確不凡,最後實在沒辦法,只好讓槐霜帶着機巧傀儡和解藥進去救你,怎麼樣,你見到它了嗎?」

於是,在師兄師姐不可思議的目光下,江歲寒簡單描述了先前發生的事,從槐霜去救他卻被發現,到溫十九叛變私自帶他去歸墟,只是略過了自己差點就成為溫十九槍下鬼的細節。

他喃喃道:「掌門師兄……」

「!」江歲寒睜大眼,這才透過人群,看到了從陰影里起身,瘦得與幾日前判若兩人的沈在清。

簡單的三個字,莫名刺痛了那旁觀的鮫人,他蒼□□致的臉忽然變得扭曲,一言不發,揚手化劍,洶湧地劈了過來!

蕭洛早有準備,彈指撕開一道空間裂縫,將江歲寒推了進去,一回身,抽刀和對方的靈劍狠狠相接。

「見到了,抱歉,是我無能,害師兄師姐為我擔心了。」江歲寒摸出一根蘭草,放在手心,下一刻,幻化出一隻昏迷不醒的樹妖。

後者手腕上亘著一道烏黑的咒印,就是之前被溫不昧囚禁時,被迫戴上的金色鎖鏈,能封鎖人修為,名為鎮靈枷。

「小五!」一個聲音驚喜交加,他回頭看,竟是許久不見的四師兄奚凌。

「沒有,我沒事的。」江歲寒搖了搖頭,注視他的同時,又忍不住瞥眼去看那邊的溫不昧,心知這兩人若是打起來,整個歸墟都會被毀掉。

「……好。」江歲寒抿了抿唇,看着他發間憑空生出的那許多白色,眼底有些酸澀的感覺。

沈在清大乘境界,早已脫離了凡人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可幾日之間,一頭烏髮幾乎半白,與餘下不多的黑色交織,呈現一種衰朽枯敗的淺灰。

他容顏雖未改變,但眉宇間的靈氣已經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沉沉死氣。

沈在清不欲多言自身境況,引着他一起來到望潮崖邊上,遠眺那驚濤駭浪之中鏖戰的一神一魔。

溫不昧曾是鮫人,天生親和水靈,后又以半步金仙之身強取三聖器神力,對滄海有絕對的掌控之權,此時,他神威全開,歸墟方圓數百里的大海狂浪翻湧。

一條百丈之高的水龍騰空而起,新一代的水神站在龍頭上,睥睨萬物。

而蕭洛的影子,不知去了哪裏。

江歲寒心中挂念,就要化出玉山傾前去相助,可掌中靈光方現,就被沈在清一隻手輕輕地壓住了。

「大師兄,你椒膛鏄懟睹跏鄭嚟有所不知,前世那溫不昧與我其實有些……」

他絞著眉,不知該不該交代曾經與鮫人阿九的那些糾葛,當着自家師兄的面,終是沒好意思明說:「總之,此人心狠手毒至極,他百年前雖承蕭洛恩情,但今日絕對不會心軟!大師兄,你就讓我去吧,我實在是擔心阿洛。」

沈在清搖頭:「小五,你不信我,還不信北冥君嗎?」

江歲寒一怔:「何意?」

沈在清遙遙一指海面:「你看——」

他手指的方向,風浪萬頃,忽然,一線銳利的紅光斬破滄瀾,破水而出!

那是魔刀血飲,剛在碑淵海殺了三個晝夜,刀刃上的鮮血還未乾透,渾身上下叫囂著殺戮的慾望,與那天地間至純至剛的澤水靈力碰撞,發出極端興奮的刀鳴聲。

溫不昧座下的水龍被其一斬,從中折為兩段,它哀鳴一聲,龐大的形體散去,重又化為茫茫水霰。

一個玄黑色的身影立於長天,任他多大的風浪,自是巋然不動。

「小五,你是關心則亂了吧?」沈在清微笑地看過來。

「嗯……師兄教訓的是。」江歲寒有些赧然地低下頭,倒不是因為判斷失誤丟醜,而是方才看到蕭洛斬龍的那一刀時,他眼眶一熱,莫名有種想哭的衝動。

七世情劫,烏桓夢斷,百年前險些連神魂都碎去的愛人,有朝一日,終又回到了塵世的巔峰。

江歲寒為他感到高興,同時也為他感到驕傲。

沈在清心思細膩,知他在想什麼,卻沒有戳破,只徐徐道:「小五,你知道么,溫不昧尋上古秘法,以水神殘魂為祭,布下百川倒灌的祭壇,試圖引天下之水,重新豐盈歸墟,以廢除鮫人破體后無法回歸故土的詛咒,重新在南海上架設結界,不許外人侵入,此事說來簡單,可真正要做到,又哪有那麼容易?」

他驀然提及正事,江歲寒精神一凜。

「掌……大師兄,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他目光炯炯地望過去。

沈在清沒說話,沉吟良久,才悵然一嘆:「你道尋找鮫人族出路的人,就只有他一個么?」

江歲寒:「大師兄,你……」

其實,他早該想到的,這世上有能力、又願意花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時光去為鮫人族謀划的,除了他們自己之外,可能也只有眼前的這個人了。

「你其實也早已查到了這個辦法,是嗎?」

「是。」

「那你為什麼沒有執行?」

「為什麼,」沈在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苦笑,「小五,我難道能為了救一個至親,去犧牲另一個至親嗎?」

江歲寒啞然,心裏除了震驚,更多的還是感動,一時間,百感交集。

沈在清拍拍他手臂,很認真地說:「剛才我之所以攔你,是因為我知道祭禮已經開始,歸墟渴水,對水靈充沛的食物或魂魄尤為渴望,比如你,你若是貿然前去,可能非但幫不上忙,還會被歸墟引水之力所縛,安危難定。」

彷彿是在印證他的說法,海底深處忽然有轟鳴聲響起,彷彿萬馬奔騰,震天撼地。

不多時,那隱藏在南海深處的歸墟,竟浩浩湯湯地浮出了水面——不,與其說是它浮出,不如說是海水破開了一個大洞,被迫讓它現於天日。

「快,快看,那是什麼?!」「那些密密麻麻的……是壺嗎?海底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壺,那壺裏的水又是哪來的?」「我的老天,傳說中的歸墟,難道就是這麼一個大坑嗎?!」

被阻擋在南海結界之外的各門修士,原本只是遠觀蕭、溫二人打鬥,現在都被旋渦之下的歸墟吸引了去。

只見,那原本乾涸枯朽的天坑,不知從何時起,竟通過那千千萬萬的銅壺,開始從四周瘋狂吸取水源!

南海無邊無垠,一眼看去似乎永無竭日,可人們分明就看見,在短短一刻鐘內,望潮崖同一塊石頭上水位線,硬生生矮了一寸。

這是多麼可怕的引水之力!

江歲寒駭然:「大師兄,現在怎麼辦?這祭壇怎麼才能停下來!」

「停不下來。」沈在清面色凝重,「看樣子鮫人族抱了必死之志,在搭建祭壇時,就沒有給它留下中斷的退路,要麼全族重返滄海,要麼大家同歸於盡,壓根就沒想過第三條路。」

「那怎麼辦?」江歲寒嗓音微顫。

他看到,在茫茫的海波中,一座不為人知的城池漸漸浮出水面。

那城池算不上大,更算不上繁華,跟人間任何一座城相比,都如月光螢火,不值一提。

城裏建築簡陋,房屋低矮,隨着海水的流失,不得不暴露於天光,街頭上,許許多多的鮫人走出來,他們有的用凡人一樣的雙腿站着,有的還是天生魚尾的模樣,雖然外貌形象不一,性別年齡也不一,但臉上驚恐憂懼的神情,卻是千人如一。

江歲寒目力極佳,一眼就看見自己剛回來此世,與蕭洛從深山水牢裏救出的那個小鮫人,清塵。

清塵同樣也看見了他,望着他的目光里,充滿了哀求與乞憐。

江歲寒心裏一顫——清塵在渴望,自己能去救他。

那一剎那,他胸口疼得快要裂開:「大師兄,如果沒有祭品,導致祭禮失敗,這些鮫人會怎麼樣?有什麼辦法救救他們嗎?」

沈在清黯然地搖了搖頭:「沒有了,如果祭禮失敗,歸墟不受控地飲盡百川之水,會超出承受範圍,最終走向毀滅,鮫人失去了最後的根,會以極快的速度衰老死去,神魂盡散,化作虛無。」

江歲寒身子冷了一半。

他朝天風海雨中的玄影看了過去——沒錯,在這樣一個艱難的抉擇時刻,他心裏最為之愧疚的就是蕭洛。

江歲寒閉上眼,心痛地想,若是真到了不得已的那一刻,自己該如何……

「啊!」突然,身邊的沈在清驚叫一聲,像是看到了什麼意料之外的事。

沉穩如他,都能這般失態,江歲寒自是曉得厲害,匆忙撇去自己的胡思亂想,注意力重新回到海面。

不看還好,這一看,他腦海一片空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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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徒弟何時才欺師滅祖?[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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