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禮
甲辰龍，丙寅月，己酉日，正月初六。
沉醉在溫柔鄉的奉天司銀刀江大人，一早收到宮中傳召，遂與洛王火速入宮。
御書房，白玉案后的女帝面帶愁色，案上放著一個木盒，鐵鏽味與腐臭在空氣中悄然交融。
屋內除了剛來的江無疾和洛王，還有幾位忠於女帝的朝中大臣。
「聖上。」洛王沉聲上前，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按大黎習俗，正月初八廟堂才會重新開始運作，也就是說初八女帝朝臣才上班，而現在才初六，定是有事發生。
女帝揉了揉眉心，目光示意兩人自己看盒中之物。
江無疾與洛王相視一眼，打開盒子查看，霎那間一股刺鼻臭味撲面而來！
這盒子里，竟是一顆人頭！
「幽州牧林山？」洛王美眸顫抖，難以置信的看著盒子里那猙獰的頭顱。
重新合上木盒，女帝沉聲說道：「此物連夜進京，是裴世傑送給朕的禮。」
「聖上！」
留著絡腮鬍的一名內大臣上前。
「裴世傑狼子野心，天人共誅，臣願領兵，擒拿此賊！」
說話之人名為章元，四十有六，原是鎮北王莫孤城副將，如今負責皇城侍衛之責，官從一品，有玉骨修為。
「章大人稍安勿躁。」
首輔苗成光雖與江無疾有過誤會，但是一個為國為民之人，一直得女帝重用。
他開口道：「章大人鎮北軍出身，勇猛無雙，裴世傑手中的東定軍雖不如鎮北軍，卻有媲美之名，如此，章大人應該比我們更清楚其中兇險。」
「首輔大人之憂章某明白，可如今林州牧橫死，不日幽州必亂，百姓深陷水火，章某雖是一介莽夫，但也領兵打過不少蠻子，區區東定軍，我章元還真沒看在眼裡！」
苗成光搖頭嘆道：「非也，非也。」
「能神不知鬼不覺斬下林州牧首級，此獠……怕是將幽州軍怕也收入囊中了。」
「你，你是說幽州軍也……」章元難以置信。
大黎軍魂一直令外邦聞風喪膽，幽州軍雖然在大黎十三州中不算佼佼者，但凝聚軍魂之後，即便是化意也得暫避鋒芒，再加上如狼似虎的東定軍，此時的幽州，可不是莽就能解決的。
這時，女帝開口說道：「除了林州牧的首級，裴世傑還想要李昭。」
「要李昭？」眾人皺眉。
女帝：「他以幽州百姓作要挾，要朕將李昭平安送至幽州。」
眾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想到了四個——豈有此理！
「這雜碎哪來的膽子！聖上！給臣五千精銳，若臣帶不回此獠首級，願以死謝罪！」
章元怒火中燒，恨不得發兵攻打定東關，殺它個片甲不留。
然而首輔苗成光卻再次勸說：「不可，若是發兵幽州，定會生靈塗炭。」
「造反的是裴世傑和他的親信，百姓是無辜的，哪怕是東定軍和幽州軍也是隨波逐流，甚至到死都不知自己是反賊，而是為大黎清君側。」
「幽州百姓是大黎百姓，將士亦是我大黎將士，若死傷遍野，東海極有可能乘虛而入，屆時就不是家事，而是真正的他國來犯了……」
聞言，章元微微一愣，聽懂了其中之理，可一肚子火無處發泄，便吼道：「這不行那不行，那你說該怎麼辦？難不成不打他，反而還真聽他的，將李昭送去幽州？」
「哎……」苗成光長嘆道：「以我拙見，也不是不能將李昭送去幽州，只不過得見機行事，摸清此獠底牌之後再從長計議，將死傷降到最低……」
章元搖搖頭，嗤之以鼻：「恕我直言，首輔大人此法乃是懦夫行徑！慈不掌兵，義不掌財，如此瞻前顧後，幽州還是大黎的幽州嗎？我的辦法雖魯莽一些，可卻能在短時間內平息此事，時間越短死的人便越少，這才是將死傷降到最低！」
兩人各持一詞，僵持不下。
一個主打兵貴神速，以最短的時間和不計死傷的方式解決裴世傑。
一個想用迂迴的方式慢慢熬，不想殃及百姓，不願將士白白犧牲。
半晌，女帝看向江無疾，挑眉問道：「你不說兩句？」
我只想摸魚……江無疾默默鼻樑，作揖道：「那卑職說兩句？」
在眾人的注視下，江無疾說道：「以眼下的情況來看，我們送不送李昭，裴世傑都會反，所以問題並不在我們送不送，而是他為何要救李昭。」
「但這件事如果國師都不知道或不能說的話，那我們只能見機行事，因此送李昭去幽州是必然，只不過怎麼送在我們，人到裴世傑手裡是死是活也是我們說了算……」
聞言，女帝洛王四人神色微沉，似乎明白了什麼。
江無疾頓了幾秒，然後接著說道：「至於幽州軍和東定軍，只需調相鄰兩州軍，以操練為名鎮壓。」
「百姓不知緣由，該如何還是如何，不會引起大規模慌亂，只要裴世傑沒打算開戰，定也會按兵不動，見機行事。」
這段時間，江無疾不僅僅在提升竹筍女俠的手藝活，還把之前跟胖頭龍胖頭魚兩女私下聊的計劃好好整理了一下。
「林州牧治理幽州多年，深得民心，裴世傑就算要反，也定會以正義之師出兵，因此他定不會將林州牧的死扣自己頭上。」
「再加上東海聖女與李昭勾結一事，我們還需派三路人馬。」
女帝等人聽的很認真，江無疾也極為用心。
「一路為正面，帶李昭入幽州，與裴世傑談判。」
「一路奉天司，以查州牧之死為由，實則暗中掌控幽州軍。」
「還一路帶上南宮姐弟，出使東海，若順利，可在過東定關時甩個回馬槍，與另外兩路裡應外合，出其不備，控制東定軍，平裴賊之亂！」
話音落下，洛王美眸閃爍，女帝等人也是沉思其中。
等從宮裡出來，已是深夜，幽州一事，也有了結果。
然遠離京城的東定關燈火通明，亦是徹夜不眠之相。
城門之上，身披戎甲的裴世傑手持長劍，一頭銀髮在風中亂舞。
城門之下，成千上萬的將士嚴陣以待，殺伐之氣令人膽戰心驚。
烈火在風中呼嘯。
裴世傑中氣十足的聲音傳入每個將士耳中。
「昭公國一生為黎，老來卻被奸人所害，落了個謀逆之名！」
「朝無正臣，內有奸逆，大黎兒郎當舉兵討誅，以清君側！」
「今夜裴某隻有一問！」
「誰願追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