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往事(四)

第三十九章 往事(四)

他錯愕地回過頭,發現房內不知何時站了三人。

雷聲轟鳴,房門被狂風刮開,「嘎吱嘎吱」響着,那三人宛如行走的惡鬼般站於房門口。

「你們,你們怎麼會在這裏?」蘇老爺指着他們,面上驚慌不止,略帶着殺意。

他們三個竟然還活着。

真是一群飯桶,連這點事都干不好。待他們回來,一個個都殺了。

雲初師杏眸含笑,摸著垂掛在身前的辮子啟唇:「我們要是不回來怎麼會見到這麼一出好戲,一向以愛女如珍寶的蘇老爺竟不尋救回自家女兒的法子而急着去滅口。蘇老爺,如果被傳出去的話,只怕蘇老爺營造這麼多年的名聲就要毀於一旦了。」

「她不是依依,她是王玉京的女兒。」蘇景大吼一聲,臉上掛着殘忍的笑,他抬步走到床邊,低頭看着床上躺着的蘇依依。

他幾近瘋狂:「那便將她殺了,再殺你們。」

蘇景說着,一把扯過床上的飄着的帷帳套在蘇依依的脖子上,狠狠用力一拉。

下一刻,蘇婉兒從夢魘中窒息而醒,面色痛苦猙獰地瞪着蘇景。

「蘇……」

蘇婉兒只來得及喊出一個字,便被蘇景猛的勒緊脖子打斷,他的面容扭曲可怖:「快點死吧。」

此刻的蘇景已被怒火和瘋狂吞噬,全然不顧一切。他緊緊扼住蘇依依的喉嚨,眼中滿是殺意。

雲初見狀,心一沉。

「快救人。」

然而,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寒光逼來,直取蘇景喉嚨。

雲初師三人皆是一驚。

蘇依依拾著蘇景先前丟落的匕首割破蘇景的喉嚨,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她的臉面。

蘇景瞪大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他萬萬沒想到,他會命喪於此。

「砰」的一聲巨響,蘇景整個人四仰八叉倒了下去,胖胖的身子在地上彈了彈。

雲初師三人也愣住了,他們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雷聲轟鳴,狂風呼嘯,整個房間瀰漫着濃烈的血腥味。

蘇依依握著匕首,神情冷漠,彷彿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哈哈哈……」蘇婉兒突然仰頭大笑,臉上露出瘋癲之色:「蘇景,你也有今天?」

她知道蘇景那人貪生怕死穿了軟甲護身,所以她將才一刀劃破了他的喉嚨。

蘇依依丟下匕首,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蘇景。

蘇婉兒笑聲未停,猛地抬眸望向他們。

蘇依依露出個古怪的笑容來看着他們,猛地,她身形一頓,猛地吐出一口血來,沿着嘴角緩緩流下。

血水順着她的下巴滴落在衣襟上,染紅了她胸前的衣裳。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蘇依依的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音,彷彿在竭力忍住痛苦。

她整個人猛地向後栽去,直直倒在床上,雙目空洞無神,最後一口熱氣從她口中而出,雙手無力垂下。

這蘇、王恩怨,就此終了。

這世間,又添了幾座墳頭。

三人站在原地,無言。

子桑寧雙眸微微一沉,眼光流轉,似有悲涼在暗流。

「快走,有人過來了。」

三人閃身離去。

管家聽着自家老爺的吩咐領着幾個下人來給小姐收屍,哪成想他一開門,就聞見了滿屋的血腥味,屋內橫躺着兩具尚還溫熱的屍體。

外頭雷風如舊,大雨就此落下,洗刷這世間一切罪孽。

舉目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農舍,院門口掩映着幾株隨風婆娑的修竹。

竹影投在地面上瘋長的雜草上,草叢裏點綴著幾朵野花,橙紅綠紫。

農舍是些用黃土牆和秣秸障圍繞成的低矮的小茅草屋,因久無人打理,牆上稀稀疏疏竄出了幾株頑強野草。

皇甫昭進去尋人,子桑寧和雲初師二人在外說着話。

但是二人的氣氛不是很對,似有濃濃的火藥味。

「子桑天師,我的法力什麼時候恢復?你是不是逗我玩呢,好些日子都過去了。」

子桑寧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最近是不是不聰明?我覺得有人竊取了你的智慧。」

「什麼?」雲初師大驚,怒意顯於話中:「你這是什麼意思?」

拐著彎罵她傻呢。

雲初師轉念一想,暗自使了個訣,而後莞爾一笑。

她妖法恢復了,她本人居然不知情,看來真的有人在竊取她的智慧。

對,一定是子桑寧,暗自竊取她的智慧。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果然如此,老祖宗的智慧。

「哈哈哈。」雲初師乾笑一聲:「誤會誤會,誤會一場。」

她又抱拳道:「子桑天師果然就是子桑天師,氣度不凡。告辭。」

雲初師作勢要走,子桑寧拉住了她。

「幹嘛?趁人還沒出來,我得趕緊溜。子桑天師,咱們後會無期了。」雲初師扯會衣袖,瞪了他一眼。

子桑寧望着她,眸光微閃:「蘇府此事還未了。」

雲初師「啊」了一聲,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你們不是不查了嗎?再者,這已經是案獄訴訟了,你們天師也插手此事嗎?」

「還有,我和玉面玄狐有何區別?看在我們是朋友的份上,你就放過我吧。」

子桑寧幽幽出口:「我怕遭雷劈。」

雲初師愣了一下,猛地想起了她在蘇府時對子桑寧說過的話。

她氣得牙拔涼拔涼的,悄然握緊拳頭,咬緊牙關,一字一句說道:「子桑天師,蘇府此事已了,那雷呢自然劈不到你身上的,放八百個心吧。」

「玉面玄狐還沒捉呢,此事怎會了?我還真怕。」他邊說着邊看了看天,好似下一刻真的有驚雷劈落下來。

雲初師柳眉倒豎,氣極反笑,她朝着子桑寧指了指自己:「子桑天師,我是妖啊,你讓我一個妖去捉妖?別太離譜好不好。」

她試圖喚醒子桑寧最後的良知:「那雷呢要是真劈下來,定然是子桑天師你得道成仙的時機。」

她阻住了子桑寧欲開的口:「我不怕雷劈,那一日也定然是我得道成仙的時機。」

「子桑天師,放下屠刀,方能立地成佛。」

一句舒緩的聲音輕輕落下:「我不想成佛。」

那好歹做個人啊!

一道智慧的光芒閃過雲初師的腦海。

智慧的光芒滑過雲初師的眸子,她微眯了眯眼睛,湊近了子桑寧的眼前,染上了似笑非笑的味道:「子桑天師,你莫不是喜歡上我了?這可不行啊,人妖殊途,子桑天師要趁早斷念想啊。」末了,附上一句語重心長的話音:「你活不過我。」

雲初師靠近注視着他,她髮辮上混系著紅色絲帶,絲帶恰好拂在他微環的手背上,悄悄地、痒痒地撩撥着他。

子桑寧眸光驟然縮了一下,微退後了幾步,雲初師又前進幾步,目光緊緊鎖在他身上,寸步不離。

他眸底閃過狡黠,一記爆栗敲在了她的頭上。

極速否認道:「不可能,你的腦瓜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麼。」

雲初師反問道:「我在想什麼,難道子桑天師你不知道嗎?」她在想什麼?她在想怎麼暴揍他,她在想什麼!

子桑寧微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再跟着我些日子罷。」

雲初師一副疑惑懷疑的目光盯在他身上:「為什麼?」

子桑寧勾了勾唇角,向她招手附耳過來。

雲初師忙湊上耳朵,只聽得低低一句帶着滿腔笑意:「小心好奇心害死你這隻小妖。」

「欸……你!」

她怒目圓睜,卻動彈不得。

她又被戲耍了,這是第幾次了!這是第幾次了!

她的智慧果真被竊取了。

雲初師在心裏默默捶的,只能端著十成十的恭順認錯態度:「子桑天師,我錯了,我大錯特錯了。我這就陪您去捉拿玉面玄狐,不死不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子桑寧笑了一聲,她恭維的話都不用過腦子,一直往外蹦個不停。

「漂亮話誰不會說呢。」

雲初師信誓旦旦:「子桑天師,你相信我,我以我的尊嚴擔保。我對您絕對是忠誠的。」

她妖力都恢復了,找個時機逃了算了。

竟然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將才個他擱什麼廢話!

雲初師暗暗咬了牙,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先逃出生天再說。

不就捉個玉面玄狐嘛,上就是了。

她先同瑾瑜討些毒藥來,到時候毒死他個小人。

子桑寧捏了個法訣,解除了禁錮。

雲初師沒有跑,只是靜靜待在原地,難得的聽話。

雲初師立在原地望着那搖搖曳曳的修竹:「子桑天師,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子桑寧點頭「嗯」了一聲。

「你能給我個理由嗎?這樣我才沒有那麼難受。」雲初師眼底滑過波瀾,喟嘆了一聲:「你自從出了菩提幻影就感覺怪怪的,子桑天師,你不會真是魔怔了吧?我是專門驅邪的,要不要我幫你一把。」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算盤,你想不要想。」子桑寧乾脆利落地拒絕了。

「做好事也不成,真是不識好人心。這世道,難不成已經容不下我這麼個善良的人了嗎?」

子桑寧提醒了一句:「你不是人。」

她立馬反唇相譏:「你才不是人。」

她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

看來,大事不是很妙。

她的智慧真的被竊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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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之妖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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