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永垂不朽

「對，對，我們一定要為繼東報仇！這個王八羔子、大漢奸一定不能讓他好過……」

眾人一時間群情激憤，紛紛叫嚷著要將孫傳虎碎屍萬段。

白天朗大喝一聲：「諸位同學，諸位同學，大家先不要激動，這個仇，我們是一定要報的。但是那孫傳虎是城裡的大官，他手裡掌握著兵權，全城九成九的大槍兵都是他的手下，我們要報仇，可真是太難了呀。」

人群中一個人站起來喊道：「天朗，你怎麼怕了？孫傳虎再大的官兒怎麼了？官大就可以草菅人命嗎？這個仇一定要報！」

另一人出言道：「孫傳虎官再大，他也得吃喝拉撒，他也有家，他手底下士兵再多，可也不能天天帶在身上不是。我們吶，就從他家裡下手。天朗，你家富裕，伯父又是經商的，你想辦法給我們搞幾條槍來，我李陽領頭，誰不怕死，和我一起上，我們弄死他……」

白天朗立即制止道：「不妥不妥，李陽啊李陽，就你那細胳膊細腿，給你一條長槍，你扛得起來嗎？再說，我們都是讀書人，咱們可沒有那衝鋒陷陣的本事啊……」

人群里又一人道：「哎，我剛還想說，有槍也沒用吶。」

李陽大怒：「白老二，你什麼意思，就幫著你哥是嗎？難道繼東就這麼死了？白死了嗎？」

白老二道：「陽哥兒，你先別生氣。那孫傳虎手底下的兵，他可不光是有槍，他們還會功夫呢？有一種外國手槍你們知道嗎？叫擼子。據說這擼子配上功夫身法，那可真是神鬼莫測，等閑人根本就奈何不了他們。孫傳虎身邊有一個排的親衛隊，一人配一把擼子，而且他們功夫都很厲害。我們要是隨便抗條槍就衝上去，那跟送死有什麼區別。」

另一人附和道：「我也聽說了，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兒，他們可厲害啦。」

「什麼是擼子啊？」人群里有人問道。

「擼子你都不知道，手槍啊，就是手槍你知道吧……」

聽著大家一通討論，我心裡一點一點沉下去了。擼子是什麼，作為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靈魂，他當然清楚。勃朗寧手槍，又叫擼子，是武器大師勃朗寧的開山作品，口徑7.65毫米，滿彈7發，在清末時期曾被中國大規模引進和生產，大家講的肯定就是這玩意兒。

這個手槍有效射程30米，如果孫傳虎真有一個排的親衛隊，先別管人家會不會功夫，就是人人一把這種7連發的手槍，別說屋裡這些人，就是再多一倍，衝上去估計也是送菜。

白天朗又清了清嗓門道：「同學們，這個孫傳虎，我們暫時是奈何不了他，至於剛剛老陽說的槍的事兒，回頭我讓我爹去俄國人、美國人那裡買買看。要是真有的話，我想辦法多買幾把回來。至於現在，我們明天還是先給繼東下了葬，等下了葬我們再好好商量一下，怎麼給繼東報仇的事……」

自從那天和大家聚會以後，第二天見了繼東最後一面，然後大夥一起出力將他埋葬了。白天朗他們還給繼東刻了一面石碑，上面記錄了繼東的生平和死因。碑文的最後說繼東是為救國而死，是真正的愛國志士，應該永垂不朽。

繼之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之前我還納悶繼東為什麼不來看自己。而且他躺在病床上問起繼東時，母親一直躲躲閃閃，顧左右而言它。之前的不解，我現在是明白了。原來母親早已知道繼東遭遇不測，她恐怕是擔心我衝動多事，所以才一直瞞著。

在縣城南邊的田壟旁，我又來查看這無人耕種的土地，一捧一捧亂糟糟的枯草被冷風吹得獵獵作響。看著這無人耕種的土地，我心裡清楚，明年肯定是要鬧飢荒的，就是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

「繼東啊繼東，你的仇，我的仇，百姓的仇，這個國家的仇，我一定會討一個公道！」

「善哥兒，善哥兒，看花子拉，看花子了……」是小海呼喝著跑過來了。

「小海，什麼花子？現在這年月，花子不是到處都是嗎？有什麼稀奇的。」

小海氣喘吁吁地跑到我跟前站好：「善哥兒，善哥兒，這花子可不一樣。這花子會功夫。」

我腦海中一道閃電劃過:「什麼？會功夫？不會是花子騙人的把戲吧。」

小海著急道：「哎呀，真的，我看見了。這個花子是有真功夫。他可厲害了。」

「真功夫？你小子懂什麼真功夫。不會是騙人的吧。」我不信。

「不騙人，我看見了，他可厲害了。善哥兒，那樹上有一隻鳥，他一揮手，那鳥就落下來了。然後就被他烤著吃了，哎呦，可厲害了。」

我吃了一驚：「真的這麼厲害?空手就能打下飛鳥？還烤著吃了？」

小海：「真有這麼厲害，善哥兒，我可不騙你。哎，你說他怎麼一揮手，就能打下一隻鳥呢？要不，善哥兒，你不是要救國嗎？要不你去找那花子學點真功夫，以後你再救國的時候就不會被人打了……」

「這，小海，你看清楚沒有，他真是一揮手，那鳥就掉下來了，不是用槍打的嗎？」

「善哥兒，他是一個花子，誰有槍還當花子啊，哎呀，我們還是快去吧，去了晚了就怕人走了。快點，快點，善哥兒，你去學點真功夫，以後看誰還敢再打你。」

小海人小力氣倒是不小，一路拉著我往縣城上跑去。

在縣城上轉過幾道彎，來到縣城西邊的林子，這縣城西林子是縣城上的一個不大不小的林場，在這林子深處建有一個小廟，小廟不大，只有三間房，原來是縣城上燒香拜佛的地方。近年來災荒不斷，再加上兵荒馬亂，廟裡的和尚早跑了，這地漸漸沒人打理，也就荒廢了。

此時，我跟著小海一路跑，終於來到廟前。打眼一看，只見一個頭髮亂蓬蓬的老頭，身上裹著一件破破爛爛的棉大衣，側卧在香案底下睡著正香。

「老頭，老頭，你會功夫不會？」小海上去就扯那花子的衣服，一邊扯還一邊大聲叫喊。

我連忙拉住小海：「小海別鬧，驚著人家睡覺了。」

「怎麼回事兒？怎麼這麼吵？咦？你們兩個是幹嘛的？」那花子被吵醒，轉頭看向二人。

小海：「花子花子，你是不是有真功夫？我善哥兒是遠近聞名喝過洋墨水新學生，他還是救國會的幹事呢，他為國家流過血，他為國家挨過打，他想跟你學功夫，你教不教？」

「救國會？什麼救國會？」花子一臉疑惑。

小海一臉鄙夷：「救國會你都不知道，怪不得你是花子呢。救國會就是……善哥兒，什麼是救國會來著？」

我拍了拍小海的腦袋：「這位前輩，不要聽小海亂說，救國會就是我和幾個同學自己搞的一個學會，本來是想著在附近宣傳一下新式思想，沒想到，前些日子在城裡遭到孫傳虎帶兵驅趕，被孫傳虎的大頭兵在我這腦門上打了一槍托……為國家流血是談不上的」

說到孫傳虎，那花子眼中精光一閃：「噢，你是鬧革命的學生是不？孫傳虎，那不是城裡的大官嗎？怎麼，孫傳虎親自帶兵驅趕你們？他沒有開槍打你們這些學生嗎？老頭子我是北邊來的，也聽說過孫傳虎的大名，這個傢伙心狠手辣，可不是什麼善茬。」

我看這花子說話清楚，神智正常，頓時覺得有些意外。這花子沒準兒還真是一個異人呢。不過其實也不奇怪，畢竟是兵荒馬亂的年月，高人出門在外，往往就是乞丐打扮。

「前輩您是從北邊來的？聽小海說您有一身的本領，怎麼變成這副模樣？」

花子嘿嘿一笑：「誰說有本身的人就不能是這副模樣呢？老夫用兩隻腳走路，以天做被，以地當床，困了就睡，醒了就吃，遊覽一下我中華大好河山，有什麼不可以嗎？」

花子此言一出，我頓覺高深莫測。

「前輩您活得真是通透，是學生見識不夠。」

小海聽得不甚明白，他可不管這些，又是一把扯住花子的衣服道：「那到底教不教我們善哥兒武功，我可看見了，你一揮手就打下一隻鳥，你是不是有真功夫？」

被小海一頓拉扯，花子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武功嘛，自是會的，你這孩子嘛，還湊合，可是今天啊，恐怕是教不了嘍。」

小海：「為什麼啊，為什麼啊？怎麼就教不了呢？」

「小海先別鬧，聽前輩說。」

花子道：「因為今天肚子餓啊，而且這天氣這麼冷，你們這兩個傻孩子，這麼冷又餓著肚子要怎麼教功夫嗎？」

「抱歉前輩，是我們不對。請您等一下，我們這就給您去取一些吃的東西。」

「別忘了再給老夫帶一個火爐子，多帶點煤炭啊，這天冷。」

我一一答應。然後拉著小海去準備這些東西。

小海這會兒有點心虛了：「善哥兒，你這還沒學到功夫呢，咱們就給吃給喝，還要火爐？萬一他收了咱們東西又賴賬，那可怎麼辦呢？再說，他不是會功夫嗎？怎麼還怕冷呢？」

我哈哈大笑：「小海啊小海，誰告訴你會功夫就不怕冷啊？哈哈，你這個小傢伙啊，再說，咱這麼冷的天，請人吃點飯難道不好嗎。人家會不會教，咱們好歹算做好事。小海，你記著啊，這救國啊，就是從救人開始，就是從救每一個人開始的。今天吶，咱們也算是救國了。這救一個人也是救國，你說是不是。」

小海大喜：「真的。善哥兒，那我跟你一起救人，那我是不是也算你們救國會的人呢？我算不算是救國會的人呢？」

我大囧：「你，姑且算是吧，不過啊，要算也只能算是救國會的小跟班。」

小海大喜：「跟班也行啊，那我今天也算是救國會的人啦。你可不許騙我啊善哥兒，這樣吧，那個老頭，以後我監督他，要是他敢偷跑，我就趕緊告訴你……」

我大笑：「這大冷天，這人要往哪裡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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