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焚燒
「是，小的知道了。」
其實沈焰心裡擔憂寧圓圓不比林嘉柏少，但是寧圓圓說的對，以後她定是要靠自己走出一條路的。
最初她是被趕出家門的寡婦，後來她是珍饈閣老闆，最後她是沈家帶回京城的大小姐。
無論是什麼身份，寧圓圓的身上都背負著太多，哪一條路都不好走。
沈焰唏噓著，開始下地幹活兒，趁著自己還沒離開，能多干點兒活兒就多干一些吧。
而遠在千里的寧圓圓依舊是白日里混跡在人群中，有順路的牛車，驢車就坐一會兒，沒有就自己隨著大流走一會兒，晚上再悄悄趕路。
一路上寧圓圓沒少打聽。
這些人都是去江城的難民，幾乎所有城池都把城門大關，禁止百姓出入。
稍微大一些的城池會在城外施粥義診，給百姓們一個暫時停留的地方，只有江城不一樣。
江城城門大開，哪怕是外面的百姓也可以進到城裡去。
無論是施粥還是義診，都在城裡。
江城同往常一樣城門大開，不一樣的是，江城中心的繁華地段都已經封路了。
派了重兵把守，外面的人不能進去。
流亡的百姓們猜測，這裡面定然住的是達官貴人，不然為什麼不讓百姓們進去。
他們應該也怕染上了瘟疫。
寧圓圓啃了一口大餅子，敲了好幾下喉嚨才咽下去。
這裡人多，她就不喝靈泉了。
免得有人把她當成了妖怪抓起來。
寧圓圓看見一個老嬤嬤帶著家中的幾個青年，她向前搭訕。
「老婆婆，你們一直向東走，是要去哪啊？」
寧圓圓抬起手遮著太陽，「這幾位大哥是您的兒子吧，看著你們穿得還不錯，不像是吃不起飯被迫流亡的難民啊。」
老婆婆笑道：「姑娘你有所不知啊，如今江城的難民太多了，江城的人手也不夠了。江城知府大人貼了告示，家裡有青壯男兒肯幫著幹活兒的，家裡的女人孩子和老人就可以在江城白吃白住。」
寧圓圓幾乎是一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眯起了眼睛，笑了笑。
「可是老嬤嬤，這供吃供住，飯菜也不見得好吧。」
老婆婆拍著寧圓圓的手笑道：「哎呀，姑娘家，你看我這老婆子雖然看著窮，但是像是吃不起飯的樣子嗎？」
寧圓圓笑著搖搖頭。
「不像，有這幾位大哥在，怎麼可能讓嬤嬤您餓著。」
老婆婆被誇的眉開眼笑，她最滿意的就是有這幾個孝順的好兒子了。
「其實啊，去那江城幫忙，白吃白喝是小事兒，這可是能讓我們家三代貧農翻身的好機會，你以為去幫忙是白幫的嗎？」
「乾的活多了好了，得到了大人的賞識也能當個官兵呢。」
寧圓圓一聽，腦子「嗡」地一聲，靠著這個「小道消息」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無辜受害了。
老婆婆笑道：「你看我這幾個兒子，若是也能混個官兵噹噹，那該多威武啊。」
「好過在家種地，面朝黃土底朝天的謀生啊。」
寧圓圓心中酸楚，這一路上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是聽了這等荒謬的謠言才背井離鄉踏上了去往江城的路。
難怪她看見許多人根本沒有病，也在向著江城出發。
他們根本不是為了治瘟疫，而是為了在這世道裡面謀個前程。
她嘆了一口氣，「老婆婆，闔家團圓，家人平安才是福。」
老婆婆點頭，「姑娘你說的不錯啊，可是這世道亂啊。」
她嘆了口氣，「活著都難，這才想找個法子庇佑一家人，否則在這流民作亂的時候，哪裡來的平安呢。」
寧圓圓啞然。
若是老婆婆知道，流民軍就是這群去江城的年輕人，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踏上行程的吧。
她只能勸道：「去江城，一路上危險眾多，婆婆你都年紀大了，這一路顛沛流離，怎麼受得了。」
老婆婆笑道：「為了孩子們的前途，不打緊的。」
寧圓圓頭疼，「那讓大哥幾個去吧，您這一大把年紀了還折騰什麼。」
如果老婆婆不去，這幾個大哥未必會被人拿捏。
沒有人質，他們不一定會落得像茂陽縣俘虜那樣的結局。
老婆婆嘆了一口氣，「我幾個兒子都去了，我一個老婆子留在家中什麼也幹不了有什麼意思，還不如辛苦點跟在他們身邊。」
寧圓圓見勸不動，索性也不再勸了，她嘆了一口氣，實在是沒有辦法。
這件事必須儘快解決，無論怎麼樣都好，只要找到證據，能證明江城知府趙庚有謀反的心思就好。
寧圓圓夜裡又在趕路，她怕被人發現，沒有走大路，而是走的林間小路。
這一路上的人可不少，基本都是拖家帶口的。
一個男人，帶著年邁的爹娘和妻兒一起趕往江城。
外面的流民軍那麼多，人質也就會更多，但是江城就這麼大，一個青壯男子的背後可能是好幾個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家人。
這麼多人，往哪裡安放呢？
這麼多人，這麼多張嘴，別說義診都看不了這麼多人，就是連吃飯都成問題。
江城散發出來的消息並不可靠。
就是一個假消息，所謂的人質或許早就已經被江城知府派人以瘟疫的名義害死了。
她應該專門向著江城附近的亂葬崗走，因為這麼多的屍體，肯定都來不及處理，只能借著瘟疫的名頭拉走火化，給外人看來，這些人都是死於瘟疫。
寧圓圓一路上走著小路，沒想到她還真有所發現。
這林中竟然有一大片的空地，中間還有跳動的火苗，空氣中一股燒焦的味道。
寧圓圓心中咯噔一聲，難道真被她給找到了？
她蹲在樹上，借著月光看著下面的人來來往往。
木架子上抬著的是屍體。
寧圓圓在茂陽縣看過不少得了瘟疫死去的人，他們幾乎病到最後都變成一個樣子。
臉頰凹陷，眼窩也深深凹陷，瘦的肋骨都清晰可見，面色枯槁灰白。
而這些人抬過來的屍體，寧圓圓借著月光卻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這些人的臉上都是灰暗的，就連口唇也都是青紫的。
要麼是中了毒，要麼是被人勒死，一個瘦成皮包骨的都沒有。
不像是生了病，倒是像因意外暴斃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