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干農活

安沁水眉心一皺，「你能做得了孟家的主？」

她冷笑一聲，「恕我直言，我要做的事情，你最好還是和家裡人商量一下，否則被你家中知曉了，恐怕會打斷你的腿。」

孟文濤心裡清楚得很，安沁水是個多麼孤傲的人，若不是真的到了急迫的關頭，她恐怕這輩子都不會找上自己。

「能！」

「我能！」

孟文濤在袖袍之下握緊了雙拳，他在安沁水心中的印象已經差到了極點，無論是違抗家裡人命令的施粥，還是把自家的空著的宅子拿去收留難民，都是為了能夠挽回一些安沁水眼中自己的形象。

「安姑娘，我知道你不信我，心中……心中大抵也是厭惡我的。」

「但我知道我錯了，過去種種我向你道歉，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一定儘力幫你。」

安沁水聽了孟文濤的話偏過臉來，她看著孟文濤的眼神十分平靜。

「孟公子說笑了，我們不過是沒有緣分罷了。我對你，如同對待這茂陽鎮的其他百姓一樣，談不上厭惡，也談不上恨。」

「你不必向我道歉，也不必覺得愧疚，沒有這婚約在，我比從前自由許多。」

安沁水笑笑，「我來找孟家借人，也不是為了我自己，整個茂陽縣已經空了兩個糧倉，如今城門大關，百姓們家裡的存糧吃完，買不到糧食，不少人都要挨餓。」

「我借人是去西郊農場收割莊稼。」

不知為何，孟文濤聽到這些話，心裡的火苗徹底熄滅了。

原來安沁水一心只想和他劃清界限，橋歸橋路歸路，成為陌生人。

見安沁水不想提及前塵往事，孟文濤也不好再多說。

他點點頭，「我借。」

安沁水從身邊丫鬟手裡接過賬本，低頭問：「你能借多少？一個人按照每日工錢一百文算可以嗎？」

孟文濤道：「孟家上下二百青壯年都可以隨你去，我不要錢。」

安沁水聽到孟文濤說不要錢，她抬眼看了一眼對方。

這賬本是寧圓圓的賬本，上面清楚記得寧圓圓還剩下多少錢。

聽著孟文濤說不要錢，安沁水猶豫了一瞬間，下一秒她手裡的賬本被人拿走。

她回頭一看，男子微微皺眉看著賬本上面記錄的錢數，不屑輕笑一聲。

「我沈焰還不差這點錢。」

「你怎麼在這兒？」安沁水看著沈焰出現在這裡驚訝道。

沈焰低頭看了一眼安沁水，把賬本給她塞進懷裡。

「這錢我出了，姑娘家出門在外不能欠人人情。」

「免得日後被人找上門來糾纏不清。」

孟文濤聽了這話，立刻變了臉色，「你是誰？」

他對安沁水如今脾氣好願意借人，不意味著他能容忍任何人對他這樣說話。

他是回心轉意發現自己的心中還有安沁水，但也不是靠著這點人情就糾纏住安沁水不放的人。

「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話？」

沈焰抱起肩膀，挑挑眉。

「沒有我，你這黃毛小子如今就應該背井離鄉四處逃難了。」

旁邊的人拉了拉孟文濤，在他耳邊輕聲提醒他。

「少爺，他是寧圓圓的舅舅，沈將軍。」

孟文濤因為憤怒而皺起的眉心，在聽到對方身份的一刻舒展開來，他的臉上是藏不住的震驚。

「沈……沈將軍？」

沈焰抬起眉，「是我？」

「如何？崇拜我了？」

安沁水撇起嘴角，真是不能讓沈焰在這裡再多待一會兒，簡直太羞恥了！

她拉著沈焰就走，「小舅舅，你多日守城辛苦了，還沒來得及給你接風洗塵，我在家裡已經給你擺了宴席，我們這就回去吃個晚飯吧。」

沈焰被安沁水推著走，兩個人走遠了，安沁水把沈焰一下子塞進馬車裡面。

自己也跟著上去。

遠處的孟文濤看見這一幕，嘴角拉平，握緊了拳頭，眼中的嫉妒都要藏不住了。

上了馬車，安沁水還沒有說話，沈焰下一步開口。

「嗯？小丫頭？你嫌我丟你臉了。」

安沁水道：「沒有！」

沈焰笑道：「你的小嘴兒撅得都能掛個油瓶子了，還說沒生氣？」

安沁水扭過頭不去看沈焰，她心裡莫名覺得彆扭，心裡不舒坦，但自己又說不出是因為什麼？

沈焰看見一個光滑圓潤的後腦勺對著自己，他輕笑一聲，伸出手，捏住了安沁水的下頜，僵硬地把人的臉扭過來強迫安沁水看著自己。

「怎麼？」

「你喜歡那小子？」

安沁水聽完以後更生氣了，她一拳錘在了沈焰的胸口上，她自認為用了很大的力氣，錘得自己的手都疼了。

誰知沈焰一動不動不說，反而捉住了她的手，翻來覆去地看。

「說你兩句還撒起嬌來了。」

安沁水眼眶一紅，手上也開始酸痛起來。

「我沒有！」

沈焰頭也不抬，問：「手沒事兒吧？還疼嗎？」

他身上穿得可是剛才領兵作戰的鎧甲，小姑娘這嬌弱的手錘上去，不青也得紅。

安沁水不說話，掙脫開來，往後退了退，偏過頭去不去看沈焰。

沈焰第一次看見安沁水這麼彆扭，他跟著湊了上去。

「生氣了？」

安沁水不說話，沈焰輕笑道：「好了，我錯了，是我不該多管閑事。」

「我給你賠罪，這城裡所有的珠寶首飾隨你挑選，我送給你當做賠禮，如何？」

安沁水還是無動於衷，沈焰抬抬眉。

「好吧，看來你真的很在乎那小子，那我去給他也道個歉。」

說著，沈焰就要下馬車。

「剛才是我無理了。」

安沁水一聽沈焰要去給那混蛋道歉，她拉住了沈焰的衣擺。

「你別去。」

沈焰看著自己衣角被纖纖玉指拉住，他彎起唇角坐了回來。

安沁水悶悶道：「我不喜歡他，就算從前喜歡過，現在也不喜歡了。」

沈焰一聽到安沁水說喜歡過剛才那個少爺脾氣的慫包，他微微睜大了眼睛。

安沁水繼續道：「我和他……從前是青梅竹馬，後來他喜歡上唐婉柔，在玲瓏閣與我發生了爭執，為了唐婉柔他要與我退婚。」

「是寧圓圓幫我解的圍，我與他退了婚。」

沈焰「啊」了一聲，原來是這樣的故事。

「此人不行。」

沈焰點評道：「先說脾氣秉性，大庭廣眾之下為了一個姑娘，與自己未婚妻發生爭執，此人靠不住。」

「再則，青梅竹馬多年的情誼，比不上一個外人，此人更不是重情重義的人，不值得託付。」

安沁水抬起眼來看沈焰，沈焰笑道：「所以別傷心了，這麼好的姑娘應該嫁給有情有義的兒郎。」

安沁水搖頭，「我生氣並不是因為此事。」

沈焰疑問地「啊」了一聲，不是因為這事，是因為什麼事？

安沁水憤怒道：「他孟家家大業大，不過是借他幾個人用用罷了，他孟家差這點兒錢嗎？」

「從前和我們家一起做生意的時候，他們家早就賺的盆滿缽滿了！」

「我不過是想幫著寧圓圓省點銀子，她的每一兩銀子都賺的不容易，不是從寧家費勁搶來的，就是從賀之州那裡花了大力氣誆騙來的，我才不想把寧圓圓辛苦賺的銀子送給孟文濤那個混蛋！」

沈焰聽了安沁水的話，啞口無言。

他乾笑兩聲，原來是自己悟錯了。

「你還挺……賢惠持家？」

安沁水橫了沈焰一眼，「這下好！我本來就沒打算給錢的。」

「要你出來逞能，現在孟家的錢你自己去給，我可不去！」

沈焰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好好好，我去給，我去給。」

「多謝你幫我那外甥女省錢了。」

安沁水橫了他一眼，心情這才好上不少。

「你剛才不是說要帶我去吃大餐嗎？我忙了一天，一頓飯還沒吃上呢。」

沈焰悠悠道：「哎呀，往日每日都給我和弟兄們送飯的田螺姑娘不知道為何，今天竟然沒有過來。」

「我怕軍中的將士們不夠吃，我的乾糧都分給他們了。」

「現在還真有點餓呢。」

安沁水橫了一眼沈焰，「這城中飯館多得是，我不給你送飯，你就要餓死了？」

「這個鍋我可不背！」

沈焰笑道：「你送來的飯菜和城中普通的飯菜怎麼比？」

聽了沈焰溜須拍馬的話，安沁水的心情大好。

她故意咳了兩聲，「你想吃什麼？」

沈焰哈哈一笑，「我這不長眼的都熱大小姐生氣了，哪裡還敢挑吃挑喝啊。」

「有我一口飯吃就行。」

安沁水迅速吩咐下去，沒一會兒的功夫，她就帶著沈焰回到了家。

家中一個人也沒有，安沁水看了一圈。

就找到了管家老伯伯。

「我爹呢？」

「我說我帶了貴客來，要準備些飯菜，準備好了嗎？」

安家的管家老伯無奈道：「大小姐，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家的人都被你差去西郊農場了？」

「今天晚上的飯菜是安老爺親自下廚做的，我看著做的不多，只有他自己的份兒。」

「您這……又臨時通知有貴客前來，我們府上留下的實在都是些老弱病殘，唯一能動彈的劉嬤嬤手抖的連鍋都拿不住，更別說做菜了！」

安沁水抿抿唇，她確實是忘了。

她睜大了眼睛問管家伯伯，「那我爹他……不知道吧！」

管家伯伯搖搖頭，「不知道，不知道。」

安沁水一聽，她爹爹還不知道，拉著沈焰就走。

「我家的廚子也被我送去西郊農場了，我帶你去那吃吧。」

沈焰臉上笑容滿滿，「沒問題，正好也讓我看看，你找那麼多人去西郊農場都幹什麼？」

「一家出個一二百人，你找了這麼多人，是要攻打西郊農場嗎？」

「要是實在喜歡那裡，我可以讓我外甥女把那塊地送給你。」

安沁水橫了一眼沈焰，「你在說什麼鬼話！」

「為老不尊！」

沈焰聽著安沁水罵自己為老不尊時瞪大了眼睛。

「我？」

「為老不尊？」

沈焰長這麼大第一次聽見有人說他為老不尊。

他是比安沁水大一些，但是也沒到為老不尊的地步吧。

沈焰啞然，好好一個姑娘說自己為老不尊，他能說什麼？

沈焰嘆了一口氣，自己真是輸在了輩分比安沁水大。

「好吧，我為老不尊，那你說吧，你帶這麼多人去西郊農場做什麼？」

安沁水道：「秋收，收菜，收莊稼，收水果。」

「不快點收，這幾日會下雨，莊稼就都爛在地里了。」

沈焰的眼睛瞪的又圓又大，「你還說我說的是什麼鬼話，我看你才是在說鬼話。」

「我親愛的大小姐，你可知道現在是什麼季節？」

「這個時候你跟我說秋收，你是不是瘋了？」

安沁水輕嗤一聲，「哼，你還不知道吧？」

「寧圓圓的莊稼這個時候已經成熟的，黃色的麥浪都連成片了。」

安沁水伸手比了比，「樹上的橘子足足有這麼大！」

沈焰伸出手摸上安沁水的頭，「你真的沒生病嗎？」

安沁水懶得和沈焰廢話，「你去了就知道了。」

說完，安沁水瞄了瞄沈焰身上的肌肉，她突發奇想。

「你……」

「我什麼？」

安沁水搖搖頭，「沒什麼，關心一下你。」

沈焰忽然感覺，好像沒什麼好事兒。

「你還要守城嗎？」

沈焰搖頭，「我派出去的探子說，那些流民軍已經奔著其他城池去了。他們這波勢力剛剛起來，需要很多錢，兵馬和糧草。」

「茂陽城久攻不下，耽擱他們的時間精力，也阻礙他們壯大的步伐。」

沈焰輕笑一聲，「而且茂陽縣相對於其他的大城來說，又難打，又窮，他們沒必要在這浪費時間。」

「我留了人在城外巡邏，有事會回來通報的。」

安沁水點點頭，「既然如此。」

「那就幫忙收割莊稼吧。」

沈焰微微張大嘴，他一個帶兵打仗，用兵如神的大將軍，她安沁水竟然安排自己去種地？

搞沒搞錯啊！

安沁水看著他有些驚訝的眼神，她清了清嗓子。

「嗯，我看你生得孔武有力，臂膀結實，寬肩窄腰的，力氣也大。」

沈焰在一聲聲誇讚中迷失了自己。

「應該干起活兒來事半功倍吧？」

沈焰沒了話，這活兒，他干定了！

半個時辰后，沈焰蹲在地上，和安沁水叫來的人們一起端著碗吃飯。

飯是安沁水找來的珍饈閣大師傅做的好菜好飯，用的都是西郊農場的肉，蛋。

他平素都在軍中吃飯，吃的並不太好，這次是他第一次吃到四菜一湯，這麼好吃的大鍋飯。

不光是有好菜好飯，寧圓圓甚至帶著人給每一個人都分了個桃子。

這種東西無論在哪可都是稀罕物件，一個個都寶貴的不得了。

他們小心翼翼地把比拳頭還大的果子包了一層又一層的布，打算帶回家給孩子們吃。

沈焰看了一眼手中的桃子，一口咬下去，汁水充沛，甘甜可口。

簡直就是人間美味，他活了這麼久也才第一次吃到這種水果。

「寧圓圓真是個天才！」

「活該她發財！」

沈焰大口嚼著手中的桃子，望著這一望無際的田野感嘆道：「真是老天爺顯靈啊！」

「我以後一定要把寧圓圓帶回邊關，黃沙地漫天煙塵，太需要她在這些土地上種糧食了。」

攻打再多的城池，沒有人願意住，都會成為沒用的空城，邊關都是黃沙，要是把寧圓圓安排過去。

說不定老天爺開眼，還能挖出個新鮮熱乎的泉眼呢。

沈焰吃完了一個桃子，正準備再吃一個，還沒伸手去拿呢，就被寧圓圓伸手搶走了。

「舅舅，你來我這裡已經吃了四碗飯了，還不打算幹活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