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相見

終於，日上三竿，安沁水睡醒了。

「走吧，安姑娘，我們該啟程了。」

安沁水走出山洞這才發現已經過了午時了，她的肚子又開始咕咕響了。

「你怎麼也不叫醒我，這下又耽誤趕路了。」

沈焰有些無奈，他怎麼可能沒叫過安沁水，明明是她自己不願意起來。

「天地為證，我可是叫過你的，是你打開了我的手，翻身過去接著睡的。」

安沁水回憶了一下，好像記憶中確實有這麼一件事，只不過自己當時沒睡夠。

她有點心虛，但是她的肚子很誠實。

聽了兩聲咕咕叫，沈焰再也忍不住了，從懷裡拿出昨晚的烤雞腿遞給安沁水。

「先隨便吃一口吧，我看看這一路上有沒有什麼人家，能給你做點吃的。」

沈焰順便把自己做的簪子也送給了安沁水，「把頭髮挽一挽吧，外面有溪水，可以簡單梳洗一下。」

安沁水洗了把臉，再次被拎上馬，沈焰帶著她向著茂陽縣出發。

這一路上連個商販的影子都沒看見，沈焰皺皺眉。

「看來這場瘟疫還是太過嚴重了。」

安沁水道：「我記得前面不遠處應該有幾戶人家，我來的時候看見了。」

沈焰：「嗯？」

「那你指路。」

在安沁水的指點下，沈焰終於在一個山卡卡找到了她說的那戶人家。

茅草房只住了一個老人家，在田地裡面勞作。

經過交涉以後，沈焰從老人家那裡買到了米和菜，又借用了灶台給安沁水做了些吃食。

「湊合吃吧，我在軍中也做過幾次飯，味道應當還能入口。」

安沁水餓極了，一天一頓飯，什麼好人也受不了。

她端起碗就開始大口吃飯。

沈焰和老人家聊天，讓老人家把糧食和菜盡量都藏在地窖裡面，再準備寫藥材。

要是能在地窖裡面生活幾天那是最好。

他們來的時候就已經碰見了流民，那些人為了找吃的，不出三五天就會走到這裡。

沈焰一扭頭的功夫，安沁水已經吃了兩碗飯。

他頂著滿頭黑線，他做的可是兩人份的飯菜。

安沁水渾然不覺，道：「我給你留了一半的菜，你自己再去屋裡盛些米飯吧。」

見她並不知情，沈焰也沒有點破。

一個被寵壞的小姑娘罷了，誰會和一個小姑娘計較呢。

他又出了點碎銀子，買了一些饃饃，就著飯菜吃了些，帶上安沁水繼續趕路。

誰知剛上馬，安沁水就開始吵：「沈焰，我好像有點吃多了，撐得慌。」

「這馬一顛我都要吐出來了。」

沈焰無奈，要不是帶著她，自己這個時候興許已經快到茂陽縣了。

「要不你下來走走？消消食？等你不撐了再上馬，現在我也沒處給你找消食的山楂蜜餞。」

「好。」

安沁水在路上走，沈焰騎著馬慢悠悠地走。

安沁水沒離開家這麼遠過，看路上的一切都覺得有趣，有兔子蹦過去，她都能追上一會兒。

追累了，安沁水又規規矩矩地走在沈焰的旁邊，不想上馬，還懶得走。

她雙手拉著韁繩，借著力，一步一步慢慢走著。

此刻，朝著這邊趕來的寧圓圓看見了這一幕。

她停下了趕路的步伐，遠遠看著，安沁水好像被雙手綁在了馬匹的一側。

而馬背上的男子帶著弓箭還有刀劍，看樣子也不是善茬。

有了之前遇見過山賊的經歷，寧圓圓十分警惕。

安沁水在他的手上，她不敢輕舉妄動。

寧圓圓瞄準了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他們走的路正好能路過這棵大樹。

她觀察半天，靜心謀划，只要自己從樹上飛下來，一腳把這男人踹飛，那就可以強佔他的馬，再把安沁水拉到馬上，一拍馬屁股，逃之夭夭。

果然是個好主意！

寧圓圓越想越覺得可行，她迅速爬上樹，藏好。

看著兩個人從遠到近。

騎在馬上的沈焰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這裡太安靜了，讓他有點不放心。

而安沁水又在旁邊嘰嘰喳喳個不停，不是問他能不能在沙場上單挑十個人，就是問他另外三個哥哥是不是都和他一般勇猛，武功高強。

「你先別說話。」沈焰沉聲道。

他要聽聽這附近的動靜。

安沁水「哦」了一聲，失望的低下了頭。

沈焰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寧圓圓見男子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連忙躲在了樹榦後面。

這男子不知道是什麼來路，看起來有點本事在身上，比賀之州那個廢材不知道強上了多少倍。

寧圓圓握緊了匕首，已經做好了大幹一場的準備。

只等著他們靠近。

馬蹄聲近了……

沈焰左右回頭，連自己的身後都看了，還是沒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安沁水感受到了緊張地氛圍，抓著韁繩的手更用力了。

剛剛被沈焰叮囑過，不能講話，此刻她想上馬坐著，離沈焰近一點，她才有安全感。

沈焰疑惑的回過頭，這才注意到前方的影影綽綽的樹影上有一個人形的影子。

不好！

上面！

沈焰抬頭看去。

「賊人！」

「受死！」

一記飛腳襲來，沈焰趕緊舉起了胳膊格擋，奈何對方的力道如此之大，他竟然被踹到了馬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沁水別怕！我來救你！」

被摔得七葷八素的沈焰怎麼也想不通，一個女子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還是安沁水聽出了寧圓圓的聲音，她激動喊道：「圓圓是你！」

「你來接我了！」

寧圓圓回過頭，這才發現安沁水好好的，根本沒有被綁住。

地上的男子疼得呲牙咧嘴，但是還不忘掙開一隻眼睛來打量她。

「你就是寧圓圓？」

寧圓圓看看安沁水，又看看地上的男子好像兩個人之前的氣氛也不像劫匪和人質。

安沁水趕緊過去抱住了寧圓圓的手臂。

「圓圓，他是你的舅舅！」

寧圓圓一臉震驚，「什麼？舅舅！」

「我怎麼不知道？」

她把安沁水護在身後，警惕地看著地上的沈焰。

「你休要編瞎話騙她。」

沈焰嘆了一口氣，問：「你爹是不是叫寧問道，你娘是不是叫沈秋霜。」

「你娘是不是將門嫡女？你外祖父有個見不得人的外室生了個女兒，嫁給了一個姓唐的。」

寧圓圓這下呆住了，她驚訝道：「你真是我舅？」

沈焰抬抬眉，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

「你是我外甥女，我是你小舅舅，你娘是我親姐姐，你還有三個舅舅在邊關打仗沒回來。」

沈焰看著寧圓圓道：「北方發生了瘟疫，我大哥擔心你娘，這才用戰功換來我離開邊關來尋找你們的機會。」

寧圓圓咬緊了牙關，替自己娘親氣不過。

「既然你們都活著，也都知道我們在茂陽縣，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不聞不問？」

「我娘親被唐婉柔害死已經很多年了！」

沈焰心裡也難過，他解釋道：「我們沈家世代英才，偏偏你外祖父是個草包，只知道護著外室，在你娘親十五歲那年不戰而逃，陛下憐惜沈家世代軍功才饒過他一名，革去職位貶為庶人。」

「我們家本來積蓄就不多，又被他揮霍一空，不得不把我姐姐嫁給了寧家。」

「那時候我才五歲，我三個哥哥為了沈家小小年紀就上了戰場。」

「你娘親出嫁以後，你外祖父就去世了，我也被陛下一道聖旨送到了三位兄長身邊。」

「我們兄弟四人在邊關打仗，掙得軍功，就是為了能離開邊關，接回你娘親，回到京城！」

沈焰情真意切道：「聽聞北方有瘟疫，大哥擔憂你們，這才向陛下求情，用軍功換我一個人，單槍匹馬離開邊關，來到茂陽縣尋你們。陛下只給了我半年的時間，這半年內我必須返回邊關，否則軍令伺候。」

寧圓圓抿抿唇，原來他們也是有苦衷的，她嘆了一口氣，把匕首收回腰間。

「好吧，我相信你們是有苦衷的。」

沈焰看見寧圓圓落寞的表情，把她抱在懷裡。

「是舅舅來晚了，讓你受苦了。」

「我們兄弟四人將功折罪，馬上就可以打回你外祖父丟失的幾座城池，到了那時我們就來接你回家。」

沈焰撫上寧圓圓有些凌亂的髮絲，安慰道：「只接你一個人回去，做我們沈家的大小姐。」

嗯？

寧圓圓抬起頭，又看了看安沁水。

想必是安沁水把自己這些年的遭遇都告訴了沈焰吧。

來不及多敘舊，寧圓圓眉心一緊，想到林嘉柏還在城中一個人水深火熱，她看了眼安沁水道：「你沒事就好，事不宜遲，我們還是儘快回去吧。」

寧圓圓會輕功，在沈焰驚訝的目光中翻上了樹榦。

沈焰看著如此靈活的寧圓圓，兩眼冒光，「想不到我這外甥女竟然還有如此獨門秘笈。定是有高人指點吧。「」

寧圓圓看了一眼沈焰，日後相處的時間還長著呢。

為了避免自己那幾個素未謀面的舅舅打破砂鍋問到底，非要找到教導自己的那個「高人」，寧圓圓故作深沉道：「非也，我自己悟的。」

沈焰對自己外甥女的好奇又增添了幾分。

「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我敢保證你其他幾個舅舅知道了你有這個本事，一定想把自己的看見本領都教給你！」

「我們沈家各個都是武痴！你又是這等習武奇才，他們一定喜歡的不得了！」

寧圓圓咬咬唇，這麼多年了，自己面對的不是鄙夷就是嫌棄，親情關愛，自己不曾得到半分。

原來有親人疼愛是這個樣子的。

他們一個策馬，一個在樹梢上跳躍，趕路倒是比安沁水坐在馬車裡面快的多。

原本兩日的路程，他們只用了一天。

天完全黑下來，這一路上除了沈焰碰見的那戶人家，便沒有人煙了。

註定這一晚又要在外面度過。

安沁水有了寧圓圓的陪伴，比昨日輕鬆自在不少。

一停下來，沈焰去打獵，寧圓圓守在安沁水的身旁。

安沁水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和寧圓圓說，但更多的是愧疚。

「林大人分給我的那些官兵，都遭遇了不測。」

「錢也被那些流民搶走了。」

寧圓圓臉色陰沉，安沁水以為她是要責怪自己，沒想到寧圓圓開口道：「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替你報仇。」

她和林嘉柏在城外建立庇護所給為瘟疫受困，無家可歸的百姓用。

有些人卻想著趁著災難胡作非為，這些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你走到了哪裡才遇到的流民？」

安沁水道：「臨城外面。臨城以前是個不夜城，但是我去的時候城裡早就掛起了白幡，成為了一座空城。」

「那些流民就是在臨城外面打劫了我們，還把我的發簪都搶走了，金銀財寶和乾糧一樣都沒留下，就連官兵也一個人都沒有活下來。」

寧圓圓陰沉著臉道：「放心吧，他們遲早會找到茂陽縣來，他們享受到了搶劫帶來的好處，吃到了糧食，也拿到了以前從來沒有過的金銀財寶，以後更加不會滿足，等著他們找到茂陽縣來，我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安沁水帶走的東西，她從物件到活物，每一樣她都認得，就連拉馬車的馬，寧圓圓用的都是自己院子里的馬。

喝了靈泉，通人性，聰慧的千里馬。

這些流民物資緊缺，馬匹和官兵的刀，安家的銀子都是重要的物資，他們不會捨得扔掉的。

沈焰打獵回來，聽著寧圓圓這番話，他心中更加欣賞起寧圓圓，冷不丁地出現在寧圓圓身後鼓起掌來。

「不愧是我的外甥女，這麼聰明！」

「打個商量，不做寧家的女兒了，做小舅舅的女兒如何？」

「回頭我就跟大哥請願，把你過繼到我的名下。」

寧圓圓被嚇了一跳，「我不願意！」

沈焰疑惑，「為什麼？你還想回到寧家不成？」

寧圓圓搖頭，「當然不是，我寧圓圓離開家門的那一天就已經昭告天下，我寧圓圓靠自己也能活得好好的，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沈焰看著這麼懂事的寧圓圓，心頭又是一頓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