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元宵 五

貞安元年正月十五。

越國的趙晗月帶着十萬神策軍繼續在風雪中前行。

趙倫的儀仗也再次啟程，向黑水城而去。

越國的京都四風城四面有風，城裏一片蕭殺，絲毫沒有往年元宵時候的喜慶氣氛。

就連禪宗的東西兩大禪院的寺門都是關着的，以至於那些善男信女們只能在門前的香爐里燒上一炷香。

四方城門倒是車水馬龍，卻是出城的多，入城的少——

要打仗了！

聽說禪宗已集結了數萬的僧兵。

聽說朝廷的城衛皆駐守在了內宮的宮牆上。

聽說晗月公主去了黑水城要搬來神策軍……

糧食這些日子瘋狂的漲價。

短短數天時間，這糧食的價格就比以往高了十倍！

看起來還要繼續上漲，因為朝廷並沒有開倉平抑糧價，反而朝廷還在其餘各地大肆收購糧草，以至於全國的糧食價格都被抬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總總跡象表明這是要打仗了。

對於越國的百姓而言，他們以為這將是一場災難深重的內亂，只有朝中的少數官員才清楚這一切的準備，絕大多數都是為了應對即將從離江而來的荒人！

越國朝中的大臣們這些日子惶惶不可終日。

城裏的居民們自然也寢食難安，於是，在這個時候，那些有遠親的人便紛紛攜家帶口離開了四風城，投奔遠親而去。

但寧國的長樂城卻完全不一樣。

怡紅樓確認了皇上今兒個晚上會去參加元宵燈會，長樂城的百姓們便充滿了期待。

燈會是在晚上。

這時候還是大早上。

生活的主旋律依舊是油鹽柴米，長樂城的街坊們雖然期待着夜晚的到來，但一天的營生卻照舊拉開了序幕。

於是街頭巷尾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淡淡的冬霧混雜着爐火的炭味兒，還有剛出籠的熱氣騰騰的包子饅頭的麥香，這便是長樂城裏的煙火氣。

李辰安的馬車就走在這煙火氣中。

他撩開了車簾，看着外面熱鬧的景象，心裏有些小小的得意。

曾經這裏是一處禁地，而今，它已然成為了寧國的又一個商業中心。

那麼未來呢？

北漠道幽都縣的燕京城一旦修建完畢，寧國的朝廷是一定會遷往燕京城的。

當自己離開了這裏，當玉京城的皇宮也搬去了燕京城，這兩處地方還會有而今的繁華么？

可不能因為皇宮的搬離讓這兩處地方由盛轉衰。

北方的燕京城，當成為寧國的政治中心。

而南邊的玉京城和長樂城，得成為寧國的經濟中心。

玉廣大運河的存在讓這個構想成為可能。

燕京城修建完畢之後，那條寧直道從燕京城直達幽州……寧直道得繼續修建！

它要貫通整個北漠道，通過景寧縣直達長江口岸與長江航線相連。

如此一來，南北的大交通才算基本完成。

從南到北的時間也將能大大縮短。

這些都需要時間，也需要大量的銀子！

戶部有了駱燁的那筆所補繳的稅收，有了競拍的那些碼頭航運的經營權的收入，國家的財政危機算是得到了大大的緩解。

但這遠遠不夠！

所以，今兒個他去長樂宮，並不是要去議政，而是……搞錢！

這一次要搞一大筆的錢！

要搞夠修建燕京城的錢！

那可是數以億計的銀子！

所以能夠承接這筆大買賣的，就一定是寧國最有實力的商人！

他邀請了潁州陳氏的族長陳丁卯。

嶺東道郭氏族長郭山義。

清河崔氏族長崔三更。

太遠王氏族長王潛。

江南蘇氏族長蘇名堂。

廣陵城而今最大的糧商蔡正遙。

以及蜀州劉氏族長劉白銀等等。

其中有寧國的世家門閥，也有寧國最有實力的財閥。

只有蔡正遙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在他所邀請的這些人里，蔡正遙的實力當是最弱的。

但現在，蔡正遙卻正坐在他的馬車裏，正惴惴不安的看着李辰安。

昭化二十三年，僅僅是因為他所釀造的酒很不錯，當霍家與那時候候廣陵城最大的糧商沈家聯手打壓他的時候，自己幫了他一把。

天地良心，蔡正遙當時僅僅是看中了李辰安身後站着的鐘離府的三小姐！

他是個商人。

還是個實力並不強大的商人。

在廣陵城的那一畝三分田裏，他斷然是不能也不敢和霍家沈家正面去發生衝突的。

但當他看見了鍾離府的三小姐竟然出現在了那間小酒館的後院的時候，他敏銳的察覺到三小姐似乎真的對李辰安有意。

他決定賭一把！

如果李辰安真成了鍾離府的女婿……有鍾離府這座大山，他蔡家在廣陵城就有了出頭之日。

當然，如果賭錯了，他也做好了準備舉家離開廣陵城遠走他鄉。

他賭對了！

他萬萬沒有料到當年那個小酒館的小老闆竟然會一飛衝天成了寧國的攝政王！

沈家就此倒台，連祖宅都買給了他。

霍家倒是依舊存在，但而今的霍家在廣陵城裏也極為低調。

就算是霍家的家主見了他也會極為客氣的行禮問好。

他更是一舉成為了廣陵城最大的糧商。

而今短短三年時間過去，那個小酒館的小老闆……他竟然成為了寧國最大的老闆！

他蔡家，也因此成為了寧國糧食的皇商！

年前就接到了驛官送來的皇上的親筆信。

那信封上寫的是邀請函三個字。

信里也只有短短的三句話：

「朕有一筆大買賣，

若你有意，請於貞安元年正月十五前抵達長樂城。

朕將在正月十五於長樂宮設午宴以待之，下午談談這筆買賣。」

蔡正遙至今不知道是什麼買賣，也不知道皇上邀請了多少人。

但能夠得到皇上的邀請，這對於蔡正遙而言，已是莫大的榮幸！

因為霍家沒有。

整個廣陵城，只他蔡家獨一份！

這令蔡正遙無比激動，他提前了足足五天就來到了長樂城，卻並沒敢提前跑去溫泉別院。

李辰安這時放下了車簾，扭頭看向了蔡正遙，微微一笑：

「咱們可是老朋友了，你別緊張好么？」

這話一出蔡正遙更緊張了。

他抿了抿嘴唇，連忙拱手一禮：

「草民、草民……皇上不棄，草民就是皇上一奴才！」

「是皇上一輩子的奴才！」

李辰安樂了，「當年在廣陵城的時候還承蒙你的幫助……」

「皇上，」

李辰安擺了擺手，「我可是將你當自己人。」

蔡正遙愈發激動，能夠成為皇上的自己人……這、這令他更加受寵若驚。

若不是在這馬車裏，他立馬就要跪拜在地。

「你聽着，接下來我一個任務交給你。」

蔡正遙滿臉激動的通紅：「請皇上吩咐，哪怕是讓草民立刻去死，草民也絕不遲疑半分！」

「死什麼死？」

「給朕好好活着，將來還有享不完的福！」

「你聽好了，朕就是讓你當個托兒，當然，也少不了你的好處。」

蔡正遙頓時就驚呆了，托兒的意思他懂。

但你堂堂一皇上，要做什麼還需要托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