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甲比劍利
「我吃藥，多多益善？」
「葉老二真是不當人啊！」
紅葉甲內，有人暗自腹誹。
不過，接受安排之後，甲還是真好用，特效藥也真香。
此甲在身上，自有兩三百斤的重量，而對一個上清四品的修士，只不過如同捆綁着一無足輕重的掛件。
葉子灰向前橫推，一人一甲，像座移動碉堡，打掃城牆一線，將撲到城頭上來的妖獸們盡數碾死。
留下身後之人，個個像看怪物一樣的眼神。
「老孫，那裏面是誰啊？」
一個漢子捉着手裏新發的刀，張大嘴對旁邊身形更為健碩的同伴問道。
「明芳，不要衝得這麼快，跟在爹後頭就行」，被稱呼為「老孫」的另一人則擋了擋身後的孩子，然後方跟剛才之人說道：「難不成是葉家七少爺？那會兒我見到他也到城頭上來了」。
「噫！七少爺就是猛啊！」
那人又咧著嘴笑道，眼中的光也亮一些。
在前頭。
軀幹套於全甲之內，葉子灰很快熟練了配合紅葉甲的行動方式，可他在清掃城牆上面的妖獸們時，還有一些不大施展得開的感覺。
「你們都過去城牆西邊！」
「東邊這條線路交給我一個人來守足夠了，你們留在此處，還礙手礙腳的。」
一拳轟殺了面前的五六條惡狼，葉子灰猛地厲喝道，朝左右傳下聲去，聲浪裹着法力傳於護城隊伍的人員耳朵內。
「得嘞！那您自個兒放開手宰咯這些畜生們吧！」
百姓們好不樂見其成，聞了那具白甲中的人聲之後，紛紛緩了刀槍，伴隨着廝殺掩退往相反的方向。
一人向東，一群向西。
「爹，交給七少爺獨自應付，他吃得消嗎？會不會出問題啊？」
名喚孫明芳的十二歲小少年，對他爹孫丘虎如是詢問，言語里不免對那位御甲的葉家少爺多多擔心。
「哈哈，七少爺如此說，我們這些普通人照做就是，哪裏還用為他擔心？修行者的厲害，可不是咱這類百姓能摸到邊兒的」，孫丘虎揉着孫明芳的雞窩腦袋，笑呵呵說。
然後，大男人拉着小男人胳膊，同這道城牆處換戰線的人流共湧向西側。
「嗞。」
「呲。」
妖獸泛著寒光的爪尖擦著葉子灰身上的白色甲胄，但它們連一道淺痕都不能給對方留下。
靈智開化不全的低級妖族不信邪，發現自己利爪無用，便用嘴去撕咬，尖牙硌著硬甲，連瘙癢的效果都做不到。
人族修士退化去了動物類的利爪尖牙，他們將進化的路向定在術法鑽研和工具創造與使用上。
一場小城保衛戰里，就能初初見識到兩族生靈賴以興亡的領域對撞抗衡。
一頭野蠻的丈高猿猴從身後抱住了葉子灰，少年人四肢手腳猛被其束縛。
飛來沙鷹突從空中俯衝，欲啄七少爺雙眼，幾匹智慧較高，從同族類的屍體之上學聰明了的妖狼，也趁勢將自己爪子遞進那具甲的連接環節，避過了此甲的堅硬外殼。
但磕過葯的人，總是力大驚人。
葉子灰右手握劍不出，左手摺腕遂反扣向那頭強壯猿猴的小臂，輕輕一扯，再一掄，少年他就多了一根丈高的大棒槌。
不需要打法，以蠻治蠻，以力降力。
掄一圈，灰塵揚，各獸飛。
狼類妖獸被打下城牆，那隻沙鷹給打飛當空，猿猴的一隻手掌在葉子灰的捏持手段下高高吊著，其餘剩下的猿身則統統耷拉在地上。
七少爺頭頂有上百根羽毛染血翻舞。
「唳！」
飛行妖獸左翼受傷，還想再逃，勉強揮翅，妄圖越過高牆，闖進碎葉城內以血食療傷，重振威風。
這頭沙鷹，卻見還是身負些道行在的。
「嘣。」
葉子灰右腳前踏，紅葉甲伴着身子一震，腳底下更踩裂了兩塊硬磚。
「砰！」
大猿猴是被甩帶着拋射於半空的，正正砸中了還在拉升高度的那頭負傷沙鷹。
二者一撞，並未交換肉身動量，各散兩邊，而是像朵血腥煙花似的炸開來了。
葉家八少爺花數年時間鍛造出的紅葉甲的威能，在葉子灰放開手，徹底點燃了體內那顆催生法力的特效藥之後，該甲表現終是讓旁人驚嘆。
「小山給力！」
葉子灰低笑一聲，爾後也無意再用劍除北漠妖獸，便將金龍劍甩手插在身側的一個城垛里。
他自己則斜側身體，抱拳於腹，頂出左肘，化身炮彈穿梭，像壓路機一樣沖向前方，隻身強壓數百丈。
此刻，甲比劍，猶利三分。
待緩衝下腳步后，葉七所穿那一具純白色的盔甲，方有點紅葉甲的樣子了。
「痛快！」
面目被濺著獸血，少年伸出左手食指，以鼻樑為界，從中間向兩邊輕輕一刮，幾滴紅色濃稠液體被撣到腳下尺外。
他用舌尖掃掃嘴角，味道不怎麼樣，但心情不錯。
葉子灰轉頭，返身回去，路所行經，一地妖獸屍首，大多殘破不全。
這尊少年殺神，還是被獸潮激起凶性來了。
城牆東線已清畢，他這時猶豫着要不要去西線那側一趟，還是……
「呵。」
穿着好甲，剛才抹去臉上殘血的那根手指頭，輕點在插著金龍劍的那處城垛上，七少爺面上掛道熟悉的微笑。
他雙目炯炯有神的盯着城下的無盡獸潮，心臟跳快了一拍，再快一拍。
那「大號法丸」點燃的法力無處釋放，葉子灰的血在往頭上涌。
此刻，距離這支漏出開封府包圍網的北漠妖獸們正式攻城，已恰好過去整整兩個時辰。
「噠。」
七少御甲落在了城垛上方。
他像個異類的表現，沒有驚退自下往上湧來的獸潮。
而且，因為他四周的空闊，大量吸引了飛行一類妖獸們的注意力。
跳跳樂，或者叫跳房子遊戲，許多孩童們都玩過。
葉子灰小時候也在街上玩過。
但在城牆上頭和妖獸去玩，的確是七少爺的初體驗。
一腳城頭，一腳獸頭。
城頭尚好，獸頭不在。
葉子灰一路沿着城垛蹦跳，從下方踩着堆積於高牆外的獸類屍骸，再用爪子扒著外牆而不斷冒頭出來的妖族，就被少年順腳踩了進去。
是的，獸首踩進獸身里，而後那頭妖獸再躺進城下屍堆內。
終於，飛行妖獸大批集結，要聯合起來對付這個此刻在城牆之上，最為影響它們組成的獸潮攻勢的古怪「硬漢」。
兩三百頭沙漠之鷹聚在半空尖嘯，合成音波震蕩能量，透過空氣中的小顆粒層層傳導於單腳站在城垛上頭的葉七。
群鷹嘯罷，但結陣俯衝，像一扇百丈大刀面切割空氣，劃出刺耳爆鳴。
插在城垛中的金龍劍忍不住動了動。
葉子灰好似沒看見。
金龍劍自己往外拔出半尺深度。
「現在還沒輪到你。」
少年劍主輕斥一聲。
那柄神劍很擬人化的用力插回原處，后更加沒入三寸，以劍氣刺穿石牆發泄不滿。
「來來來，嘗嘗老子炮捶！」
「我讓你……捶！」
以氣導先，法力為繼開拳風，說是「炮捶」，自要拳威如炮，一攬開闔。
這是葉子灰第一次，不以真氣，而是法力去施展老道士在龍門山上傳授他的道家強身健體拳術。
老道士當日傳與少年這一拳路，曾說六字，以表拳意。
那當是——「拳出，便如炮至！」
今天，葉七忽然就想用了。
只見。
一拳而已，尚未使上套路，天地靈氣被攪撥，形成如虹光柱通道。
九丈粗細的通道內，竟似真的飛出去一個如拳似炮的氣彈。
群鷹遇，刀兩半，各自斷。
獸毛復何多，落羽其如霰。
拳出過後，葉子灰體內吞服下的第一顆特效藥頃刻化烏有。
拳出過後，除過漫天飛獸落羽，業見滿天開花落血雨。
拳出過後，還我城頭一個陽光普照，乾坤朗朗。
「好拳法！」
一直牽心老七這邊情形的老二老三不由同喝道。
「看來七弟這一年，在那座龍門山上所得，並非只有一樁奇遇啊！」
葉無問兩隻眸子半敞開，精光閃閃，笑意無限。
「吁……」
葉子灰胸中吐出一口濁氣，似乎傷勢都在變好。
嘖，那位姓易的道爺給的還真是個強身健體的拳術啊。
倏而。
剛繼續磕完葯的少年人抬頭。
風吹有物迷了眼。
城頭鷹羽尚未飄搖停落。
天上下沙了。
是的，下細沙，而不是下雪。
此景一出。
坐鎮妖潮的那四頭猛獸，氣息為之變化。
隔着很遠，葉子灰莫名覺得他們似乎是害怕。
幾乎同時。
城外風沙一起，
虎、狼、猿、蛇四頭比肩絕世宗師凶威的妖獸，也就都動了。
幾朵烏雲壓城而來。
「乓！」
「乓！」
「乓！」
葉無問和葉關心手裏仔細對待的三樣陣盤直接破碎。
葉家老十臨危受命，趕做出來的應急之物，根本難以招架那四妖，對方甫一臨近，這套陣盤就不堪重負，而先行告退了。
葉家二少爺的臉色終於變了，即便今早知曉城外獸潮來襲，他的面色較往日也並沒有多大改變，而就是來到城頭之後，好象依舊不算臉色難看，頂多是掛着些鄭重意思。
可現在么。
葉無問的臉色，就和他座下的那張輪椅一樣黑。
「出事了！」
「他們怎麼現在就動了？！」
「三個時辰，還是太多了么？」
「人算，到底不如天算啊……」
二少爺的雙手搭在輪椅兩側，微微用力朝下按。
此刻。
瞧著是有點坐不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