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見蕭焱
第3章再見蕭焱
廣闊的天空被宮牆圈成了四方的藍，宮人們匆匆走過，卻不敢發出聲音，一如這皇宮令人壓抑的氛圍。
寧清芸跟在宮女身後走過一條一條甬道。
她還是葉千璇時，嫁給蕭焱已有十年，這宮裏一草一木她都異常熟悉。
不多時，蕭焱的金華殿便已在眼前。
寧清芸整理了一下衣衫，便抬腳走進了金華殿。
撲面而來的滴水沉香已經不再是當初的味道，寧清芸只覺得噁心反胃。
寧清芸緩緩朝殿中的蕭焱行禮：「寧王府寧清芸，見過皇上。」
石磚上反覆的花紋透過裙衫烙在寧清芸的膝蓋上。
蕭焱並未讓寧清芸起來，她便一直這麼跪在蕭焱面前。
蕭焱也不急，寧清芸能聽見他翻閱奏章的沙沙聲，時不時還有茶盞相碰聲。
不知過了多久，蕭焱才道：「起來吧。」
寧清芸垂眼站起身，她知道這是蕭焱一貫的殺威手段。只不過此時用在女子身上，顯然蕭焱對她心有不滿。
「昨日是你在葉家刑場作《葬花曲》？」蕭焱頭也不抬，淡淡問。
「是。」
「這首曲是先皇后所作，你怎麼會習得？」
寧清芸不慌不忙，朝鳳儀宮的方向略略行禮，語氣中帶上了些隱隱的憂愁：「先皇後於臣女有恩，《葬花曲》也是宮人傳出了樂譜，所以臣女懂得。」
「什麼恩？」蕭焱這才抬起頭看向面前的女子。
只見寧清芸一身藕荷色繡花長裙，月白的披風綴著雪狐的毛，緊緊裹着她有些蒼白的臉。
興許是身子不好，寧清芸臉上有一抹病態的潮紅，更添幾許冰肌玉骨的破碎感。
「早年庶母離世，臣女在府中無依無靠，傷心之餘便偷跑出來，正巧遇上了回府省親的先皇后。先皇后不計臣女衝撞之嫌，反而給了臣女一支翡翠玉釵，鼓勵臣女不要因此消沉。」
說着，蕭焱注意到寧清芸發間一支通體碧綠的釵子，想起曾經葉千璇不喜金銀俗物，唯愛翡翠和玉，說脫胎玉質獨一品，時遇諸君高潔緣。
「就這麼點事？」蕭焱雖然心緒波動，但臉上仍舊面無表情。
「是。先生常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雖然葉府被治罪，但臣女卻想着為先皇后盡最後一點孝心，便去了刑場作曲。」
說着寧清芸又一次跪下來：「臣女為葉氏罪人送行，還請皇上降罪。只不過春風四起，還請皇上當心花粉，莫要傷了身子。」
蕭焱來了興趣：「你還知道這個？」
「天下萬民無不是皇上的子民，臣女也只是和天下眾生一樣關切皇上龍體，誠心希望皇上萬歲，一統天下。」
寧清芸雖面上懇切，心中卻對蕭焱嗤之以鼻。
她知道一統天下是蕭焱最大的心愿，如今大梁、大楚和雲國三方爭霸，蕭焱早就垂涎另外兩國的肥沃富饒。
果然，蕭焱龍顏大悅，便輕輕頷首示意寧清芸抬起頭來。
寧清芸緩緩抬眼，堅定不移的與蕭焱四目相接。
對視那刻，蕭焱有一瞬間的恍惚，寧清芸與葉千璇
有三分相似，雖然葉千璇是明艷美人，寧清芸卻更顯孤高冰潔，但看向他的眼神卻讓蕭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彷彿這女子透過皮囊看清了他的魂靈，在某個瞬間有冰雪沃頂之感。
就在蕭焱怔怔看着寧清芸出神時，有個太監來報，說白貴妃請見皇上。
寧清芸知道白貴妃，名諱芷蘭，是白丞相的二女兒，也是自己未婚夫婿白亦風的親姐姐。
她還是皇后時，白芷蘭就屢屢與她作對，宮中大小事都能被白芷蘭栽到自己頭上，不過幸好她棋高一著，這才沒有被白芷蘭扳倒。
白芷蘭婷婷走近金華殿，同樣一眼看見了寧清芸。
白芷蘭認得自己這個還沒過門的弟妹，她一直不那麼喜歡寧清芸，尤其是她過繼來的嫡女身份，更讓白芷蘭瞧不上眼。
此刻見了蕭焱目不轉睛的樣子，愈加討厭起寧清芸這幅妖妖媚媚的樣子，與剛死的葉千璇有幾分相似。
想到葉千璇已死，白芷蘭便心情大好，此刻也顧不上寧清芸，只柔柔道：「寧二小姐，亦風聽說你進了宮，巴巴的跟了來，此刻正在殿外等你呢。」
這是明晃晃的逐客令了，寧清芸也懶得和白芷蘭虛與委蛇，便行了一禮退出了金華殿。
從前她愛蕭焱極深的時候，每每看到白芷蘭與蕭焱繾綣模樣便心裏發酸，但此刻她根本不想見到這兩個人。
出了金華殿，寧清芸一眼就看見了白亦風。
這個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是京城萬千少女的夢中情人，自從年幼時拜訪寧王府對寧清芸一見鍾情后，便發誓此生非寧清芸不娶。
寧王妃也樂得寧清芸能有一門好親事，便做主給兩人定了親。
兩人青梅竹馬長大，雖有婚約在身，卻恪守男女本分，即便白亦風喜歡寧清芸喜歡得緊，也一直不曾有過逾矩之事，這讓寧王妃和寧仙蕙更加滿意。
見到寧清芸，白亦風頓時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快步迎了上來，仔細打量著寧清芸的臉：「清芸瘦了些。先前聽說你被院裏的下人下了毒，不知此刻可好些了？」
說着，便從懷中拿出了不少東西塞給寧清芸：「這些都是些調理的東西，還有你素日最愛的桂花糖，今早我排了好久的隊才給你買到。」
寧清芸定定看着滿懷的東西，對真正的寧清芸有了些羨慕。
雖說寧王並不偏愛這個女兒，南湘夫人和寧媛媛又一直對她虎視眈眈，可她身邊還有寧王妃、寧仙蕙和白亦風這幾人，深沉而溫暖的愛着她。
寧清芸想，若不是前世因為蕭焱她對情愛絕望灰心，若是她是真的寧清芸，興許她真的會愛上白亦風。
但世上沒有如果，她已經對世間情愛死心，此生只想為葉家和林家報仇，查明真相，還兩家幾百口人一個清白。
和白亦風走着，寧清芸狀似無意的問道：「葉家的事，究竟是怎麼了？」
白亦風說道：「聽說是和林家一起勾結大楚，以通敵叛國之罪滿門抄斬。」
「勾結大楚？這怎麼可能？葉家和林家對大梁是最忠心不二！」寧清芸下意識反駁道。
直到白亦風看了她一眼，寧清芸才知道自己方才失態。
寧清芸徐徐吐了一口氣，將方才告訴蕭焱的報恩之事又轉述了一遍給白亦風聽，這才打消些許白亦風的疑慮。
「你還記得大楚的質子墨雲宸么？」寧清芸想了想，回憶起了這個不曾見過的角色。
當初大楚與大梁勢如水火，只不過大楚以一戰之敗輸給了大梁，大梁便強迫墨雲宸留在了大梁作為質子，而大楚也沒有因此放棄，仍然蠢蠢欲動。
至於墨雲宸，寧清芸只知道是個夜夜笙歌，沉迷煙花放蕩之地的貨色。
若說葉家和林家想扶持墨雲宸獲取利益，從而背叛大梁，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但寧清芸此刻收斂好了情緒，並沒有露出憤怒之色，只略略表達了對葉家和林家的惋惜，並請白亦風多加留心葉家的消息。
雖然白亦風對寧清芸此舉有些奇怪，但他還是答應了寧清芸的請求。
寧清芸乘坐白亦風的馬車回了寧王府，與白亦風道別後，剛一進府便遇到了寧媛媛，想必寧媛媛也看見了白亦風送寧清芸回來的情景。
此刻四下無人，寧媛媛恨恨的說：「寧清芸，就憑你也妄想嫁給亦風哥哥？你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
寧清芸微微一笑，道：「所以呢？」
寧媛媛一愣，她總覺得此刻的寧清芸很陌生，從前的寧清芸在她面前總是做小伏低，被她欺負也不敢還手，但此刻寧清芸孤傲清高的站在她面前，彷彿她只是塵世間最卑微的螻蟻。
而寧清芸也懶得和她多說，目不斜視的饒過她走去。
寧媛媛回過神來，沖着寧清芸的背影喊道：「寧清芸，你別太得意！總有一天，我會讓亦風哥哥知道，誰才是配得上他的女子！」
寧清芸走着，一步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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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