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稜角分明的男人
開門聲響起，院子裏眾人循聲望去——
開門出來一位裹着厚實大花棉襖的少女，她披頭散髮，臉色蒼白，頂着一對熊貓眼，神情憨厚，不見絲毫大家閨秀氣質，更像是一個瘋婆娘。
常威嘴巴微微張著，眼中的期待化作了震驚與迷茫，這就是自己那個貌美如花的未婚妻嗎？不是人人都說她鍾靈毓秀，秀外慧中？
莫非……也都是客套話？
徐彥之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常威，這算什麼大家千金，還不如石虎山下田家溝的田翠花。
曹仁和驍雲湛也是小小的震驚了一下，努力剋制着嘴角上揚的弧度。
「靈兒……你……」杜老爺看着這一幕，氣得腦溢血都快翻了。
杜楚靈帶着惡作劇的心態開門出來，可當她看清院中的人後，眼睛也是立時瞪圓了。
一個手抖嘴抖的大胖子，哦，那是我父親。
他旁邊站着一個方塊臉的長方形男人，是新來的護衛？
不重要。
還有一個濃眉大眼的公子哥，有點小帥，可惜站在了那個男人的身邊。
他身着青色玄衣，腰懸長劍，站如芝蘭玉樹，瀟灑隨意的氣韻，仿若不是這人間之人，更勝天上謫仙人。
他唇角掛着淺淺的笑意，眸星淡雅如霧，正打量着她，那目光如流水一般，淌過她的身體，流進她的心裏。
只是一眼，杜楚靈便已滿面紅霞，心花怒放。
「這……這莫非就是我那素未蒙面的夫君？」杜楚靈捂著心口，痴痴望着曹仁，「器宇不凡，孔武有力，是了，定是沒錯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十多年過去了，當年那個圓臉小胖子，竟然長成了我喜歡的模樣。還挺會長的。」
杜楚靈越想越高興，忍不住吃吃笑了起來。
她的這般尊容，配上痴漢般的笑容，看起來更癲了。
不過，她低頭看到自己的花棉襖，笑容又瞬間凝滯。
完了，她竟然以這輩子最丑的模樣出來見她，他該不會被嚇到了吧？
「他……是不是被嚇傻了啊？」徐彥之小聲和常威問道。
常威面如死灰，喃喃道：「不應該……不應該啊……」
「靈兒！」杜瀾忙上前，惱怒中又夾雜着擔憂，莫非他這女兒真被邪祟嚇傻了？
「爹爹，我不悔婚了，就他吧。」杜楚靈紅著臉，低着頭，有些扭捏道。
「啊？」杜瀾愣了愣。
「常公子遠道而來，我很感動。」杜楚靈伸出手，指著曹仁道：「擇日不如撞日，今日除了邪祟，我就隨他過門吧。」
「這個家，我是一天也不想待了。」
眾人順着她的手指看向了曹仁。
「庫…庫……庫庫庫……」驍雲湛默默轉過身去，身體微抖，終於還是發出了一串壓抑不住的笑聲。
曹仁眉梢微挑，一臉無辜。
常威臉色通紅，跳了出來，一臉悲憤道：「靈兒！我才是常威啊，你忘了當年我們在桃花樹下的諾言了嗎？我現在已經是稜角分明的男人了！」
杜楚靈猛然抬起頭，看着從『國』字臉變成『囧』字臉的方塊男，死去的記憶突然開始攻擊她。
「靈兒，等你長大后就嫁給我。」
「不行，我不喜歡小胖子，我喜歡稜角分明的男人。」
「……」
杜楚靈看着常威，突然感覺天都塌了。
誰不喜歡稜角分明的男人呢？
可不是這樣式的稜角分明啊！
「那……那他是誰？」杜楚靈不甘心地指著曹仁道。
「在下曹仁，來除邪祟的。」曹仁淡然道。
「這婚事，我不同意！」杜楚靈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小姐！」兩名丫鬟連忙上前，一左一右把她架回了房間里。
房門一關上，杜楚靈立刻睜開了眼。
「快，給我梳洗打扮！把我最華麗的衣服，最好的胭脂水粉都拿出來！」杜楚靈快步到梳妝台前坐定，「我不管，今天一定要把那位曹公子拿下！」
兩個丫鬟愣了愣，一人打開衣櫃翻找衣服，一人則開始給她梳頭化妝。
院子裏，常威久久才從暴擊中把情緒平緩下來，神情複雜地看着杜瀾道：「杜伯父，看來靈兒看不上我，這婚事，還是算了吧。」
「賢侄，靈兒平日不是這般模樣的。」杜瀾連忙拉着常威的手，安撫道：「定是這幾日被邪祟驚嚇過度，精神有些恍惚所致，等仙師除了邪祟后，修養幾日便好了。」
倘若靈兒當真被嚇得有些痴傻了，那就更不能讓常威退婚了，以後想要再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可不容易。
「杜伯父，我與靈兒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越是如此，我越是尊重她的選擇。」常威把杜瀾的手慢慢掰開，態度堅決道：「這婚，必須要退！」
他若是娶個痴獃的老婆，不光丟了常家的臉，他這輩子也抬不起頭來。早知如此，今日就不該來的，常威心裏苦啊。
曹仁和驍雲湛湊一堆，饒有興緻地看着兩人瘋狂拉扯。
「剛剛看清了嗎？杜小姐是否被邪祟纏身？」驍雲湛低聲問道。
「她面色暗沉，眼眶深陷，神態疲倦，看來這幾日的確被那邪祟折騰的不輕。不過我觀她目光依舊清亮，並不像是被邪祟纏身。」曹仁皺眉道。
「我也覺得有些蹊蹺，倘若那三個鬼嬰真是沖着杜小姐來的，必然會吸其精氣，可她的狀態只是沒有休息好的模樣。」驍雲湛也是搖頭，看了眼還在堅決退婚的常威，又是低笑道：「不過，這杜小姐的底子不錯，多半是故意扮丑出來的，他現在堅決退婚，不知再見杜小姐，會不會後悔。」
「他就算後悔，這婚事，多半也要黃了。」曹仁看着臉色逐漸變黑的杜老爺道。
「我姑姑畢竟是當朝貴妃娘娘，這件事若是傳到宮裏去，恐怕會讓她面子上過不去。」常威取出一卷婚書遞向杜瀾，聲音冷淡道：「杜伯父，其實我今日便是奉父命來退婚的，這是婚書，你簽個字，我與杜楚靈的婚約就此作罷。常家與杜家是世交，之前提親的聘禮就不必退還了。」
「好好好，好一個皇親國戚，是我杜家高攀了！」杜瀾氣得手都在抖。
「退婚，我同意了！」
這時，緊閉的閨房大門再次打開，杜楚靈走了出來。
她身着華美的淡藍長裙，外披狐裘，一頭青絲盤起，斜插一根白玉簪。
她的眉毛細如遠山，斜倚在明眸之上，眸含秋水，紅唇淡抹，模樣婉約動人，邁步走來，步履輕盈而優雅，盡顯大家閨秀之風。
「靈……靈兒？」常威怔怔看着眼前的美人兒，腦子一時間轉不過彎來，這和先前那個痴獃村姑是同一個人？
「不，是杜楚靈。」杜楚靈一把從常威的手中抽過那張婚書，目光睥睨道：「從現在開始，我們的婚約就此解除，聘禮會全部返還你們常家，我杜家可不會貪這點小便宜，說出去讓人恥笑。」
杜瀾胸中一口惡氣終於吐了出來，點頭道：「好，既然靈兒心意已決，那此事就這麼定了，我杜家在北境三州也算有頭有臉，靈兒姿容秀麗，找個乘龍快婿又豈是難事。」
不愧是女人三大邪術之一——化妝術！曹仁見杜楚靈前後對比，也是不由感嘆，同時對於驍雲湛看人的眼光多了幾分贊同。
常威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來挽回局面。
杜楚靈已是捏著那份婚書，湊到了曹仁跟前，拉着曹仁的衣袖聲音嬌柔道：「曹公子，你可算來了，靈兒被這邪祟嚇得好苦啊，你可一定要保護人家。」
「杜小姐，我們今日便是為了清除邪祟而來，保護你是我們的職責。」曹仁不動聲色地抽回了自己的衣袖，同時後退半步，與她拉開了一些距離。
「可是那小鬼要夜裏才會出來，那……今晚你可以陪我一起睡嗎？這些日子，我可是一覺都沒有睡安穩過呢。」杜楚靈晃着手裏的婚書，又是向前湊了一步，抓着曹仁的手臂，目光痴痴地望着曹仁。
她這輩子第一次遇見如此英姿瀟灑的男人。
以前她有婚約在身，要矜持，要優雅。
可現在婚約沒了！
杜楚靈，你的機會來了！
曹仁動了一下，沒能從那緊貼著的兩團柔軟之間把手臂抽回來，反而把它們撥弄的顫了顫，只得柔聲寬慰道：「今晚我們會留在你的閨房外間等待邪祟到來，你在裏間安心休息即可。」
「嗯。」杜楚靈臉蛋頓時羞紅，低低應了一聲：「那靈兒就放心了。」
杜瀾在旁看着這一幕，心情複雜，欲言又止，這位曹公子英姿颯爽，比起常威自是勝過百倍，可他畢竟是修仙之人，多半不染塵緣，靈兒恐怕是要錯付了。
常威睚眥目裂，沖着一旁的徐彥之瘋狂使眼色。
徐彥之心領神會，上前一步，沉聲道：「杜小姐，本道長觀你印堂發黑，目光獃滯，神魂恍惚，必是被邪祟纏繞所致，必須立刻設壇做法，為你除去邪氣。」
「真的嗎？我好怕哦。」杜楚靈面露懼色，把曹仁的手臂抱的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