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公子說了

第五十一章 公子說了

荷園外,鬧街上的一棟高樓里。

劉兆明站在樓上的觀景台,注視著遠方荷園中的白雷劍光,陷入了沉思。

早在九幽入園前,他便已經來到此處靜待觀戰。

如所料那般,溫家人反水了。

韓家人坐山觀虎鬥,后發制敵,輕易破解了兩家聯手。

此一著絕非精妙,卻是恰到好處。

而且是直擊靶心非常精準。

打頭想,便可知韓家人由始至終只用了一計,反間計。

不論溫柚是被策反還是被俘虜,只要她落進韓家人手裡,荷園伏兵便註定會背刺九幽堂。

如此,九幽堂註定慘敗。

而九幽堂的刺殺,也註定了溫柚必亡。

她死了,韓家人只需將罪名全數推給九幽堂即可。

就像溫少華之死,一模一樣。

再者。

韓家人奉旨觀燈,著家袍錦服是為禮數,戴半面卻是為了混淆視線。

不用想都知道,此時已經有人混入了荷園。

而這些人,便是韓昭暗養的精兵強將,或是謀助韓家的舊朝餘孽。

不論如何只要抓住或跟住這些人,便能拿到相關證據。

劉兆明暗暗肯定,但同時也覺得棘手。

觀察到現在,園外遲遲不見有韓家暗樁出現。

而園內能力突出,貌似符合的,只有兩位。

正在與楊修激戰的一位,以及身處外園正面迎敵的這一位。

內園離得遠些,且園中一片幽暗又有內閣樓遮掩,他縱使目力再好也只能看到薛松擋住了楊修。

而外園則近些,韓昭那勢不可擋的英姿他都瞧見了。

「一刀一個…神勇不凡…身邊又有白雷劍侍如影隨形…」

「白雷劍侍…莫非是韓昭的那廝小婢女?…幼妶…劍侍…元力便韻有『雷』色…她不守著韓昭來跟著別人?」

「莫非…這位英雄又是韓昭本人?!」

一有此念想,劉兆明頓時陣陣牙疼。

上回他因猜疑韓昭而挨了一巴掌,雖然不疼可也窩火,而今矛頭又指向了韓昭,著實撓人。

然而乾等不是辦法。

他摸了摸身上的布衣。

心道楊修苦戰,韓家新勝,正是麻痹大意的時候,正是他出手的絕佳時機。

於是目光挪移向內園,盯住樓中那一道疑似韓昭在賞燈的寂寂幽光。

「不論你韓昭是否有鬼,你在,我就順勢殺你立功。若樓中不是你,那便是你藏拙於身,抗旨不遵,欺君罔上,暗養私兵,企圖謀反。」

音落,主意打定。

轉身,疾步欲往樓外去。

然而樓中氣氛火熱,無數的百姓懷揣著焚天熱情爭相登樓,都在期盼著燃燈大典的到來,都想看一看正陽門上那一座神秘的神機黃龍大燈。

於是街滿人,樓滿座。

剛擠開人群走近樓道口,邊上忽然傳來一聲清音:「劉公公欲往何處去?」

劉兆明頓住腳步,循聲望去。

這方見到一方雅座隔間里坐立有三名女子。

乍一看,三位皆是膚白貌美塞比仙,身段婀娜火撩魂。

但他對這方面不感興趣。

所以能定住他的,只有這些人的身份。

他一定心神,連忙去到隔間前方,躬身拱手道:「奴婢劉兆明,拜見九公主。」

此時他身著布衣,聲音也不大,未曾招來樓中人的騷動。

上官鴦樂瞟了眼動靜,稍鬆一口氣,擺手道:「免禮。劉公公不在平安司辦公,這幅模樣是……」

說著,她上下打量起劉兆明。

說實話她差點沒認出來。

宮中宦官皆塗白面,圓領窄袖袍衫不說多富貴可也是錦緞,外形雅觀,彰顯宮廷大氣。

然現在劉兆明披頭散髮,面無白脂粉,竟也現出了一副玉面郎君的模樣,煞是驚人。

就是眼睛細了些,看著陰險。

不大喜歡。

所以她微微蹙起輕眉,沒打算邀人入內。

劉兆明也不敢自求入座,更想儘快離開前往荷園,所以他只是抬頭瞄了眼座上另兩位女子。

心中暗暗腹誹,何等女子竟能讓九公主作陪?

而且還是站著陪?

看這模樣,九公主並非此間正主,方才得閑走動,然後趕巧看到了他劉兆明。

這事整的…

「請公主明鑒,奴婢此來實為辦差。公主知曉平安司乃管制西市一方治安,長樂坊為西市周邊,自當由奴婢監管。」

說話的功夫,他又瞄了眼雅座,認出了一人。

座上兩位女子皆秀麗,左一位身材嬌小,神態微恙,眉間總纏繞著一絲絲的急和一絲絲的苦。

便是俞家三小姐,九公主的閨中蜜友。

而右一位則高挑豐滿,優雅端莊。一席雪白的冬裙帶絨流紗,竹絲紗布料圍著雪白的脖頸往下奇峰突出,落向芊芊細腰旋起流紋直至腳腕,有種油然而生的聖潔感。

再加上她用以遮容的一席面紗,更添迷死人的神秘感。

哪怕他劉兆明不能人事,卻也想與其結為朋友,以便日後可多多親近多多賞心悅目。

但她是誰?

正當疑惑的時候,面前的九公主卻忽然問道:「辦差?辦的什麼差需要穿成這樣?你該不會是想去荷園吧?莫不是想自作主張刺殺韓昭?」

驀然,劉兆明心頭大震,錯愕著將目光挪了回來。

卻見上官鴦樂皺眉不喜,冷聲再道:「你可知,母帝已將這個男人賜給了本宮?」

劉兆明暗暗凜眸,心道這你都能猜到?

忙訕笑賠笑道:「哦不不,公主誤會了誤會了,奴婢真是來辦差的,抓狼衛,奴婢是來抓狼衛的,與韓公子無半點關係。」

說這話他心裡都在打抖,並且暗謝了宇文將軍一下。

若非早先在司內提及了狼衛,他這一時半會還真找不到合理借口。

面前這位公主雖是陛下養女,但其自幼聰慧靈敏,光靠著一副腦筋便贏得了陛下的賞識與寵愛,如今更是養得一手好劍法,他最不想碰的就是這種人。

位子位子比不過。

聖寵聖寵比不過。

說不是皇族她卻比任何一位皇族都金貴。

明明不虛她卻得遞臉挨她的打。

簡直就是第二個韓昭。

但是…她怎麼在乎韓昭做什麼?韓昭聲名狼藉作風不端,她就不覺著噁心?不想著拒婚?還護著?

「狼衛…」上官鴦樂思量了一下,隨即輕輕瞟了眼劉兆明。

看破不說破的講道:「你且一旁候著吧,待此間事畢,本宮隨你一道看看狼長何樣。」

劉兆明當場怔住,可不等他多說一句,人已經轉身離去。

下一秒,兩側身著便服的神策衛左右合上幕簾,徐徐遮蔽隔間內的景象。

剛好這時。

那戴著面紗的女子投來目光,笑靨如花,笑眼溫柔。

不過驚鴻一瞥,劉兆明卻驟然恍惚,被上官鴦樂壓了一頭的不痛快也延遲了一些。

繼而於心中暗嘆,美人如斯溫柔入骨,此女只應天上有啊。

不單他這麼想。

回到座旁的上官鴦樂也這麼想。

準確的說,是這名叫做『王秀秀』的女子,一顰一笑一語一嗔都透著一種莫名的親近感。

或許,和她送來的物件有關?

她選的這地方也不錯。正陽坊如今人滿為患,連待在府里也滿是吵鬧聲,倒是此間完事後可往俞家商會歇息,順道還能走過荷園瞅一瞅看一看…

正想著,席間的俞穎驟然掩嘴驚呼:「竟真是萬年血葵!天,娘親有救了…」

上官鴦樂在邊上閑晃,眼神一勾,只見桌上多了一隻檀盒,盒子里確是一株神葯。

俞家夫人,也就是俞穎的娘親身患惡疾,不單遺傳給了女兒,連自己也已經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傳說就是得有此一株神葯才可續命。

消息散出去很多年了,俞家再有錢都求不到,而今卻不費一絲力氣的擺在面前,難怪俞穎興奮失態。

於是,她多看了眼這位奇女子,又見其溫柔笑眼,滿含寵溺。

這時俞穎連忙起身,拉住這名女子的手急切道:「秀秀姐,大恩大德,救母之恩,俞穎,俞穎該如何報答姐姐才好?」

「這這,這,如此貴重的葯…」她的話沒能說完。

始終面帶微笑的王秀娘反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著,安慰道:「三小姐莫要激動,小心急壞了身子。」

說著,她順勢看了眼身邊的九公主,以更輕柔的語氣講道:「此物啊並非我相贈,乃是我家公子知曉俞家所需,故而有此一贈。」

「我家公子說了。此物於人有用則珍貴,於人無用則只是一株普通的野草。因此留在家裡養著也是浪費,不如摘下贈予三小姐,結交一番良緣。」

上官鴦樂細品著這一番說辭,心想此位公子倒也是豁達,只是不知這所言良緣,是否意有所指?

「可否請秀姐告知,公子姓甚名誰,何方人士?」她坐到俞穎身邊幫著問道。

俞穎聞言亦殷切凝望,滿懷期待。

然而王秀娘卻起身一禮,頗為無辜的講道:「還望殿下見諒。公子說了,若三小姐因喜問及,切莫留名,徒增小姐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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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非俠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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