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山，挺好的
許望山順便搜颳了這邊藏的所有東西，子彈當然也是他的。
咦？還有個彈弓，也收了！
許望山把整個山洞，搜刮一空，連片渣渣都沒給許成松留。
那狗東西，呵！
他把東西扛肩上，沒走路了，直接一路沿著山頭斜著走。
七繞八繞的，繞到自家屋頭後邊，這裡有他家廢棄的一個地窖，他打開地窖，把東西全藏了進去。
然後，他沒有回家，而是趁著日頭還高，紅薯都沒啃一口，去了大姨家。
「那個，望山吶……」大姨說姨夫不在家：「你看，我家也不容易呢……上回我姐過來借的米，拖了三個月才還，我這真沒了……」
許望山挺理解的，沉默地點點頭，然後轉身出去了。
他又去二姑家，差不多的答覆。
再爬半座山，去三叔家裡頭。
這回連門都沒得進，三叔母看到他就「啪」地把門給關了。
久病床前無孝子，更何況他爸已經死了，關係也確實遠了。
幸好許望山本身也不是來借米的，倒是不生氣，沒像從前一樣說好話，扭頭就走了。
「呸，就他骨頭硬。」三叔母拉開一小縫隙，看著他的背影啐了他一口。
她這是記恨著呢，他爸去世，她就開口想要過繼了他弟，他媽沒答應。
許望山捏了捏拳頭，深吸一口氣，繼續爬山。
走過這邊最難的山道，拐過山凹，就到了許成松他們家了。
這邊有片朝陽坡，地勢平坦，是這一片最好的位置。
好多人家都住在這，許成松一家子更是一直沒分家的。
越走近，許望山心裡就越平靜。
他以為自己會憤怒，會憎恨，但奇異的是，什麼都沒有。
他平平靜靜地走進去，說要借米，被爺奶大伯一家子全拒絕了，他也沒什麼感覺。
「好。」許望山又走了出來。
然後，走到山路前，有人叫住了他。
許望山頓住腳步，回頭看去。
本以為是許成松的，卻不成想，居然是小姨夫。
「望山吶。」小姨夫個矮又很瘦，沒少被親戚笑小姨找了根麻竿。
他憨厚地笑著，左右望望，塞了個紙包給他：「你姨剛生娃，出不來，讓我送送你。」
如果不是他追來，許望山真的忘了他家。
因為小姨夫在小姨月子里就死了，一個家，瞬間就散了。
許望山想了想，時間記不大清了，好像……就這月底的事兒……
他怔了怔，準備推拒：「姨夫……」
「你拿著！哎呀。」小姨夫強硬地塞到他懷裡，用力地揮了揮手，讓他趕緊走：「別讓人瞧見了！」
說完，他轉身就走，腳步很匆忙，像是怕他追上去似的。
許望山捏著手裡小小的輕輕的紙包，他知道，這裡頭是什麼。
是小姨剛生了孩子，家裡頭攢了大半年，留給她補營養的糙米。
他想了想，還是把這紙包塞進了口袋裡，匆匆地往回趕。
一步，兩步。
拐過彎，快到山凹的時候，有人叫住了他：「堂弟！」
親親熱熱的，帶著青年人獨有的朝氣，許成松笑眯眯地走過來，一把攬住他：「跑這麼快做什麼，整的我都差點沒趕上你！」
那一瞬間，諸多情緒湧上心頭。
許望山深吸一口氣，壓下這些複雜心緒，敏捷地側過身，避開了他的手，冷冷地看向許成松。
親戚們都認為，許成松是這一輩里最有出息的。
他為人熱情，周到，膽子又大，又能打到獵物，時常就能跟人混出山去，換些米回來。
他們家裡是這一片日子過得最好的，連帶著許家二老也過得還算不錯。
可是，只有他知道。
許成松這張溫和熱情的表皮下，藏的是怎樣的毒蛇心腸。
「我急著回去。」許望山捏緊拳頭，壓低聲音：「家裡還等著。」
「唉，我知道你不容易。」許成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嘆了口氣：「其實我覺得，你不用這麼辛苦，真的……」
他空口畫著餅，說著外面多麼美好，說著山裡艱難。
這些話，許望山壓根沒聽進去。
他看著旁邊的陡坡，如果把許成松直接從這推下去……
不行，就這麼死了，太便宜他了。
等許成松把那些廢話說完，說到正題的時候，許望山才訥訥地接了話：「不了。」
「那就好，到時……啊？」許成松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拒絕，一時都有些怔住。
「家裡……離不開人。」許望山神色麻木，平靜地說著：「山裡，挺好的。」
山裡挺好的，挺好的？
許成松一時都忘了言語，震驚地看著他：「你，你認真的？」
「嗯。」許望山不會離開大山的。
他去過外面，知道外面沒有那麼壞，但也沒有那麼好。
他離開這裡太久太久了，久到他覺得，這裡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葉，都是那麼的可愛。
許望山抬起頭，遠遠地眺望，唇角勾起了一抹淺淡的笑意：「大山，挺好的。」
「你瘋了吧！？」許成松誇張地跳開，像是頭一回認識他一樣：「你家裡都沒米下鍋了，你還說山裡挺好的？餓暈頭了吧伱？」
達不到目標，許成松說話有點兒難聽：「你真準備，一輩子在地里刨食啊？你不跟我出去，你一家子……怎麼活啊？」
他輕蔑地瞥了眼他的口袋，語氣嫌棄地：「就靠你姨夫，給的這把糙米？都不夠塞牙縫的！」
許望山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裝出氣沖沖的樣子，走過去撞開他，直接離開了。
怎麼活？
有了鳥槍，有了彈弓。
靠山吃山啊，這不顯而易見的嗎？
更何況，現在他還有了一袋米。
倒是他許成松，呵，沒了米，沒了槍，他倒也想看看，他怎麼活。
許望山沿著山路下來，速度就快了很多。
到後山的時候，許望山頓了頓，拐去了地窖這邊。
他打開紙包，抓了兩把米放到裡頭，把兩種米和在了一起，攪了攪。
確定攪勻了，他才把紙包重新包好回了家。
家裡正在煮飯，許望山看了一眼，鍋里煮著紅薯。
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他們的晚餐了。
「哥！你回來啦！」許歡聽到動靜，高興地回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