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破落的文明

「前輩，前輩……」劉年嘴裡重複呢喃著兩個字，神情有些落寞，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所遇皆是猛獸飛禽，每天都在擔驚受怕，好不容易暫時安定了下來，腦海里開始產生一些胡思亂想，天可憐見，可以理解。

每天不是在逃跑，就是在逃跑的路上，他太渴望遇到一個人並與之交流了，以至於他做夢都在幻想與人交流，儘管那夢有些真實得不像話。

劉年匪夷所思的遭遇，無人與之分享，也無人與之分擔，但是生活至少還得繼續是吧，無論好或者壞，活下去就還有希望，拼盡全力也要活下去，默默期待奇迹的發生。

天黑了，夜幕下的環境溫度在逐漸變低，戶外環境下，岩石、水，這兩個都是吸收熱量極其厲害的角色，要是沒有火堆取暖和衣物作為防護，這個夜晚註定難熬。

洞中閃過幾點螢火，劉年好奇山洞裡面為什麼能有這種生物，看來這個山洞也並不一定完全封閉，沒多想就跟了上去，蜿蜒穿過幾個洞穴，劉年看到雪白的月光照在地面上。

一抬頭，洞頂上有個窟窿，一輪玄月高掛夜空，四周的雲彩在它光輝的渲染下也帶上也幾分神聖的氣息，夜空中點點星光時亮時滅，星光漫天，這是劉年多久沒有見過的夜色啊，依稀記得上次遇見這份美景還是在上次。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劉年輕嘆月色，星空彼岸的遊子，睹物思人，此情此景，當浮一大白。

說也奇怪，離開了地下河流，在這裡還能聽到水聲，而且周圍好像有些霧氣，溫度也在逐漸升高。

「難道是溫泉！」劉年尋聲走了過去，霧氣越來越大，身體也感覺到越來越溫暖，越來越近了，頭頂上彷彿鑲嵌著一整片星空，各種顏色的螢火蟲密密麻麻的鋪滿整個頂部，有幾隻膽大的還落下來圍著劉年晃悠，洞穴中忽明忽暗，卻是密集恐懼症患者的噩夢。

終於爬出地表，劉年身處半山腰的一個平台上看見了一口小池塘，清澈見底，水流從岩壁湧出，形成一道水柱投進池塘中，水流源源不斷，升起陣陣白霧，水流漫過了池塘的邊緣，落入下方的深淵，池塘旁邊有一奇株，植株整體呈火紅色，只有三葉，楓葉形狀，葉上彷彿刻畫著神秘的符文，葉子的邊上有一條金色的紋路，奪天地造化，道蘊盎然。

不待劉年走近，那植物忽然遁地，消失得無影無蹤，嚇了劉年一跳，他揉揉眼睛，說了一句：「藥材都成精了嗎？嚇老子一跳。」

能夠孕育這等靈物的水池必定不會普通，劉年走了過去，試圖了解其中的奧秘，伸出左手，食指向著水面探去，除了溫度意外的舒適，只是剛接觸到這泉水，劉年就好像觸電了一樣，身上的毛孔在放大，身體傳來迫切的渴求。

收回手指，將它放進嘴裡，口舌生津，味道居然是甜的，入口的一瞬，劉年渾身的毛孔都立了起來，打了一個激靈，好似靈魂都得到了凈化，這感覺無比曼妙。

喝了個水飽，感覺好極了，不得不說這溫泉水的效果比那金色的泥鰍還猛，腹中不斷傳出暖流，隨著血液沖向劉年的四肢百骸，正舒服著準備跳進去泡個澡。

突然，劉年抱著腦袋，叫喚了起來，頭部感受到劇烈的疼痛，痛得劉年在地上打滾，這不是痛入骨髓，這是痛入了靈魂，就好像有人拿著刀子在腦海里胡亂划動，劉年頭痛欲裂，咬牙切齒，表情猙獰，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別人是喝水不過肚子痛，他喝個水怎麼頭會痛這個鬼樣子，不過痛感來的快去得也快，痛感消停下來后劉年睜開雙眼，眸子開合間有靈光閃過，精神力在猛漲，視力得到顯著的提升，他看東西更清楚，能看出去更遠了。

果然有天地靈物生長的地方，必有機緣，自己本事不到位，就算吃不到肉起碼都能混口湯。

反正這玩意劉年是不敢泡進去了，看著眼前的溫泉，劉年心有餘悸，怕了怕了，這玩意藥效不錯，但是不能貪杯，那股痛楚真的是自劉年打娘胎出來都沒有感受過比這更厲害的，但他還是舒舒服服的在溫泉邊上度過一夜。

這東西應該挺稀罕的，可惜劉年沒有儲水的工具，想要帶點離開目前也沒有辦法，面前是深不見底的深淵，已是斷路，只好回頭走水路了。

從岩洞入口到這裡，劉年看到過的景象大都是由鐘乳石組成的，有水流，有石灰石，在長期的水流沖刷下，這座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洞穴必定就是一座迷宮，千瘡百孔。

不過只要我隨水流的方嚮應該能找到出路，河流就是天然的嚮導，也是叢林中的高速公路，劉年振作起來，起身活動下冰涼的身體，接著繼續前進。

劉年跟著河水向前走，越走越深，水位越來越高，水流衝擊的力量也在不斷變大，到最後已經看不到盲魚的蹤影，山洞的頂部越來越矮，隨時都有可能撞到頭，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的話，要注意閃躲，他抱著一根不知從何處飄來的木頭浮在水面上，隨波逐流。

四周約來越暗，平靜的水面下卻暗流涌動，突然一陣撕扯感傳來，一個晃動把劉年甩了下來，身體一輕，這失重的感覺浮現，兩秒過後，劉年整個人從空中掉了下來，墜入漩渦之中。

「呼呼，哈……」劉年在空中深吸一口氣，忽然想起了一個很久以前聽說過的溺水者的故事。

一名旅者，冬天到瀑布邊上玩，但是他不小心掉進了瀑布下的深潭中，由於是冬天，人在水裡45秒到兩分鐘之間就會失溫，冰涼的水面上他驚慌中不斷的往邊上游，可是白費力氣，水面上的吸力是最大的，漩渦不斷的拖拽著他往水裡面去。兩分鐘以後，他失溫死亡了，結果直到他死後的幾分鐘時間，他生前拚命想要達到脫困的狀態自然實現了，漩渦把它卷進水底，然後把他甩了出去。

情況如此相似，湍急的水流把劉年卷進水裡去，在水壓的作用下，劉年整個身體都被擠壓得變形，在水面上掙扎是浪費力氣的，可是現在連掙扎的機會都不給，劉年墜入漩渦的中心，最好的方法是順應水流讓它把你捲入水底然後再逃離，想要從水底逃離，現不管外力如何作用在自己的身體上，現在保持好體力才是脫困的保障，他在用力憋住呼吸。

昏暗中，天旋地轉，兩分鐘過去了，劉年被卷到了河底，感知到肺部傳來嚴重的抗議感，漩渦拖拽的力量在慢慢變弱，突然一股力量把他甩離了漩渦中心，劉年調整身體，在水底緩緩遊動，由於沒有陽光，水下並沒有水草，只有淤泥和亂石。

黑暗中最顯眼的是什麼？沒錯，是光。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道白光，剎那間照亮整個水底世界，朦朧中，眼前一個深坑，劉年看到了一片廢墟，破敗的城牆，到處都是斷垣殘壁，其上密布青苔，述說著古老的歷史，偌大一座城，不知何時建成，不知何人所建，也不知其在水底下被埋沒了多長時間，看到這一幕，劉年瞪大雙眼，嘴巴微張，神情大動。

「是城市！這個世界的確有文明的存在！」

還有比這更讓人激動的消息嗎？彷彿身體發出的警告都突然消失不見，自己苦苦尋找的東西，終於亮相，只是眼前這種環境里會有人存在嗎？

來不及思考，劉年整個人好像打了雞血一樣，遊動著沖向水面，在水面換了好幾口氣，疲倦感才稍稍褪去。

想起水底的見聞，劉年不禁感慨歲月的無情、文明興替的殘酷，如果說一天可見日月變幻，那麼一月可見工資流水，一年可見四季輪轉，十年可見世間滄桑，百年可見生老病死，千年可見王朝交替，萬年可見地貌變遷……

自己此刻沒有潛水裝備，水底下也不知是否存在怪物，還有剛才的亮光是什麼？方才的古城是否還有人類存在？劉年存在種種疑惑，但繼續水底的探索並無意義，目前自己仍處險境，最重要的是，自己已經知道了文明的存在，比什麼都讓人心安，已然足夠，不須深究。

自己的力量還是太渺小了，君不見自然的鬼斧神工，偉力之下創造出種種環境，有仙境也有絕境，比起人類，大自然是才是真正的造物者，人必須要有敬畏之心。

風平浪靜，劉年漂在水面上，像塊木頭一樣，不知過去了多久，可以看見他渾身的皮膚都泡皺了，隱隱有些泛白。

指尖傳來沙質的觸感，劉年漂到了岸邊，水中有一孤島，荒蕪一片，一塊青石，一具骷骨，一把銹劍，一個箱子，再無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