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摻沙的粥

第430章摻沙的粥

朗頓的街頭，一處賑濟點正在施粥。

賑濟點前面早已經排起了長龍，一口大釜正在熬煮著散發出濃郁香氣的小麥粥。

雖然食物的味道非常誘人，但排隊等候領取賑濟的貧民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笑容。

一個面容愁苦的男人挨到了賑濟點前，卑微的舉起了自己手中的空碗，伸向了正在賑濟的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只是略帶嫌棄的看了他一眼，隨即用大馬勺在大釜之中攪動了一下，便舀起了一勺金黃濃稠的小麥粥，然後便扣在了男人的碗里。

男人見這一勺僅僅只是裝滿了碗的三分之二，臉上的面容更加愁苦，原本就已經彎曲的脊背變得更加低矮，用期期艾艾的聲音說道：「再給點吧！」

賑濟的工作人員卻只是嫌棄的用馬勺敲了敲大釜，示意下一個人上前。

後面的人也趕忙往前擠了一步，用肩膀頂開了男人，將他頂到了一邊，差一點就將碗里的粥給撒了。

男人感到分外的難堪和尷尬，雖然鼻翼劇烈的鼓脹著，似乎是想要摔碗罵人，但最終理智戰勝了衝動，他只能是端著碗走到了一旁，準備找個僻靜的地方先把這半碗粥填進肚子里再說。

然而就在他走到一旁的巷子里，打算蹲在牆角喝粥的時候，忽然一個同樣端著粥碗的人走了過來，對方的碗里已經空了，但殘留的幾粒小麥表明這個碗之前裝過粥。

男人頓時護住了自己的粥，一臉警惕的看向了對方。

大家都缺少吃的，帝國政府雖然在賑濟，但有些人總是會不要臉的再向其他人乞討。

男人本能不希望自己這都不夠吃的半碗粥還被人分出去，尤其是有些人並不是乞討，而是明搶。

好在眼前的人並不是打算來搶粥或者乞討的，對方只是走到了男人面前，跟他低聲商量到：「兄弟，想不想多喝一碗粥？」

「你想幹什麼？」男人用手臂擋住了自己的粥碗，臉上的表情警惕而小心。

「政府賑濟的小麥粥不夠喝，我們幾個人湊在了一起，大家打到粥之後全都倒在一起，加水之後重新熬煮，這樣可以每人多分一碗，你要不要一起來？我可以做主第一次多分你半碗。」對方看著男人護在臂彎里的粥，眼神之中流露出了執著。

男人格外的警惕，低聲問道：「我怎麼知道你不是騙我的粥？」

「就半碗粥，我就算騙你，你難道不會一口悶了嗎？」對方似乎並不介意男人警惕的態度，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聽到對方這麼說，男人覺得似乎也有道理，於是稍稍放鬆了一些又問道：「那在哪熬？」

對方指了指一旁的一條小巷，那裡離賑濟點並不是很遠，巷口有兩個身材魁梧但衣衫襤褸的人守著，看起來似乎是為了防止有人誤闖。

男人猶豫了。

他已經好幾天沒吃飽飯了，帝國雖然發放賑濟，但毫無疑問就這麼一點粥只能保證餓不死而已。

一些和他同樣飢餓的人也做過和眼前之人類似的事情，將打回來的半碗粥兌水，好讓自己能往肚子里多塞一點東西，哪怕那只是用水換來的飽腹感。

但對方擺出來的架勢還是讓他感到很猶豫，萬一他們不是什麼好人……

可最終，吃飽飯的慾望超過了理智，男人點了點頭，跟對方一起走進了小巷。

小巷裡同樣也有一口大釜在熬煮著小麥粥，只是比起賑濟點濃稠的金黃色濃粥相比，眼前的小麥粥要稀得多。

顯然這些人為了多喝幾碗，往裡面兌了不少水。

不過總體來說還能稱得上是粥，沒有真的變成稀湯寡水。

男人見狀也終於放鬆了不少，朝著領自己進來的人露出了些許感激的微笑，最起碼自己今天可以讓肚子飽一些了。

「把你的粥倒進去，等熬好之後按照事先說好的，你可以打兩碗。」那名領男人進來的人似乎是個領頭的，他對男人說著的同時，也給了正在熬粥的似乎是廚子的人一個眼色，對方點了點頭表示記下之後還對男人露出了友善的表情。

男人也友善的打了個招呼，隨即便看向了巷子里，只見這裡大約有十幾個人的樣子，每個人都一樣的面黃肌瘦，正都拿著碗蹲在旁邊，眼神眼巴巴的看著那口正在熬粥的大釜。

頗有一些不舍的將自己的半碗粥倒進了大釜，又看見廚子往大釜里加了兩碗水，男人這才找了個離巷口近的位置蹲了下來，同樣眼巴巴的看著大釜，一副等著吃飯的表情。

「算上這個今天有二十四個，比昨天多一個，但賑濟點打的粥比昨天少。」廚子低聲和領頭說著，臉上的表情略顯擔憂：「總是稀粥的話，大家會沒力氣幹活的，伱得想辦法弄點硬實的東西來，光靠粥可撐不住。」

領頭的人臉上也露出了煩惱的表情，他無奈的說道：「情況你也知道，那些該死的貴族貪污了帝國發放的賑濟糧，如果不是長公主殿下查出了貪污的貴族，我們現在連粥都沒得喝。

世界末日要來了，到處都在缺糧食，北境的血腥伯爵還在把糧食往北境運，我上哪去給你找硬實的東西？」

不過話雖然是這麼說，領頭還是表示自己會想辦法。

畢竟現在至少他們還有粥喝，不至於連皮帶都煮了吃，想想辦法的話還是有門路的。

沒過多久，粥終於熬好了，廚子攪動了一下大釜里比剛才稍顯濃稠了一些的稀粥，開始招呼眾人過來喝粥。

由於加了不少水，分量上看起來倒是比之前眾人倒進去的那點粥多了不少，散發出的香味卻依舊濃郁且誘人。

在這樣的情況下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不自覺的變得放鬆了不少，畢竟即便是稀粥，那也是能夠填飽肚子的東西。

很快男人便再次來到了廚師的面前，抖抖索索的將自己的碗遞了過去。廚子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友善的笑了笑，便給他打了滿滿一大碗稀粥：「別緊張夥計，我們不是什麼壞人，只不過是一群報團取暖的人罷了！按照之前說好的，你還能再喝一碗。」

「謝謝！」男人感激的接過了自己的碗，趕忙喝了一口之後又再度說了聲謝謝，這才坐到一旁滿足的喝著稀粥。

雖然不如之前賑濟點打到的小麥粥濃稠，但滾燙的熱粥還是為男人早已空空如也的胃帶去了滿足和溫暖，讓他不自覺的感覺到了放鬆。

直到一碗粥見底，男人這才砸了咂嘴，意猶未盡的又看向了大釜。

他還能再喝一碗！他牢記著剛才領頭和廚子都對他說過的話，又站了起來，來到了廚子的面前。

這一次他遞出去的碗堅定了許多，但他還是很禮貌的對廚子說道：「請再給我一碗，謝謝。」

「給，不過這是只有新人才有的優待，明天的話你就只能喝一碗了，希望你別介意，大家都是一樣的待遇。」廚子解釋了一句，同時馬勺也在大釜里攪了攪之後又給男人打了相對厚實的一碗稀粥。

「我能理解，能夠多喝一點已經很好了。」男人並不是不識趣的人，他禮貌的向廚子表示了理解，然後便再度坐到了一旁。

只是這一次他就沒有剛才那麼急迫了，反而可以坐下來慢慢的細品。

然而這一品不要緊，卻也讓他注意到了一些剛才沒有注意到的細節，那就是他的碗底有著薄薄的一層細沙。

這讓他感到有些奇怪，自己來之前把碗洗的很乾凈，裡面並沒有落入泥沙，而且剛才他也喝完了碗里的粥，根本沒見到泥沙，怎麼這會冒出來這麼多的沙？

就在男人疑惑的時候，領頭也喝著自己的粥走了過來，看到男人盯著自己的碗面露疑惑，隨即笑道：「不用覺得奇怪，那些黑心的貴族在賑濟的糧食里摻雜了大量的沙子，你如果運氣好打到的粥是飄在面上的那就沒那麼多沙子。

但是如果你運氣不好喝到的是鍋底的話，就發現碗里的沙很多。

亞倫是個好廚子，但他也沒有辦法，我們熬的是稀粥，沙子基本上都沉底了，每天吃完他都要從鍋底刮掉至少一碗泥沙。」

聽到這話，男人這才直到原來廚子叫亞倫。

但這並不是重點，剛才領頭的話才是他在意的，他不由得問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沙？這不是長公主殿下發放的賑濟糧食嗎？」

「是啊，那位公主殿下想要做好事，讓帝國政府賑濟貧民，不然我們連粥都喝不上！」領頭似乎對長公主沒有什麼敬意，但也沒繼續說她的壞話，只是不屑的對男人說道：「你知道嗎？其實一開始帝國賑濟災民用的是麵包！但那些貴族覺得這樣做太浪費了，而且他們無利可圖，於是就把麵包全都倒賣了！前段時間市面上出售的那些優質黑麵包，就是他們倒賣的賑濟糧！

你敢相信嗎？帝國下發的優質黑麵包，就這樣被那些貴族倒賣了，我們卻只能在這裡喝稀粥！」

「該死的貴族！」男人也跟著罵了起來。

在過去他或許不會跟著一起罵，但飢餓和剛才獲得的飽腹感讓他明白有的時候該選擇哪一邊。

不過在咒罵貴族的同時，男人也好奇的問到：「帝國就不管這件事嗎？」

「管，怎麼不管？長公主殿下親自帶人去砍了那些貪官的腦袋，但這沒有什麼用，除了這些摻沙子的小麥，我們什麼也吃不到。」領頭很無所的擺了擺手，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事實上領頭清楚的明白為什麼他們吃到的小麥是摻了沙子的，而且還是摻了大量沙子的。

但這個事實怎麼說出來，以及由誰說所產生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所以，即便領頭告訴了男人帝國貴族貪污了賑濟糧食，讓賑濟糧食都變成了摻沙子的劣等沒人要的糧食，對於男人而言都沒有吃飽飯最重要。

「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意義？我只是個普通人。」男人對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

「普通人又如何？這個世界終究是大多數你和我這樣的普通人組建而成，那些騎士們離開了蒸汽甲胄也和普通人一樣，被子彈命中會死，被戰刃攻擊會死，他們並沒有比我們強出多少。」領頭臉上的表情變得肆意而張揚，在他看來普通人一樣能夠殺死蒸汽騎士，只要找對方法就行。

但這對於之前還是一個要吃賑濟糧的普通人來說，是沒有太大意義的。

至少對於男人來說是沒有什麼意義的，作為普通人你如果讓他做點什麼的話，他願意去做，但指望他挑戰不可能的事情，那是絕對不行的。

比如現在領頭如果讓他幹活，那他肯定沒有二話，畢竟已經吃了人家兩碗粥了，這些就當報答了。

但是指望他去對國王或者公主做點什麼的話，他可還沒有想要用肉身去接子彈了地步，尤其是帝國的騎士們早已經不使用那種小口徑的鉗彈，而是選擇了偉力要大得多，而且準確度和精確怒也要更一抽的帶向您武力。

「放心，沒打算讓你去和那些蒸汽騎士單挑，那不是你的活。」領頭很理解男人的貪生怕死，事實上有太多人都是這樣的態度，但沒有關係，當他們到了活不去的時候，然會選擇奮起放抗。

至於現在？只能算是默默的積蓄實力，然後以待天視罷了。

不過不急歸不急，但籠絡人心什麼時候都是需要的，所以領頭才想出了這樣一個辦法，用看起來還算公平的方式分配食物，讓所有人都對他心存感激。

而這些，便是他將來起事的基礎和資本。

尤其是他打聽到，帝國中樞將會在之後搬到北境去，到時候天高皇帝遠，說不定他也能夠有機會徹底推翻這個腐朽封建的壓迫帝國，讓自己過一過隔壁弗朗斯總理的奢靡生活。

不過眼下，還是先拉更多的人一起煮粥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