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田忌賽馬

「特種偵查連，前出5公里，掃清沿途土方哨點，嘗試切斷敵通訊聯絡。」

「裝甲突擊一營跟隨突擊，做好接敵準備。」

「裝甲二營，向東繞行掩護，關注東側敵人動向，接敵後迅速開闢撤離通道。」

「支援預備營放慢前進速度，注意規避敵空中火力、遠程火力打擊。」

「放飛無人機，保持警惕。」

「所有人做好戰鬥準備，預計15分鐘後接敵！」

「明白！」

「明白！」

指揮車上，陳沉一邊看著地圖，一邊不斷下達著作戰命令。

此時，他所在的「火力偵查小組」距離預定作戰區域只有15公里，戰火硝煙的味道已經近在咫尺，但令陳沉感到意外的是，直到現在，土耳其方面、包括活躍在這片區域的自由軍仍然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這是完全不符合常理的。

按道理來說，作為前期政府軍與自由軍作戰的主戰場，阿扎茲區域應該是土耳其、北約關注的重點。

哪怕不能做到全天24小時不間斷的空中偵察，沿途的哨點、偵察小隊也早就應該有所行動才對。

但事實是，他所帶領的隊伍從阿勒頗出發，趁著夜色極速突擊了接近10公里，時間都已經過去十分鐘了，預期中的戰鬥還沒有發生。

整支隊伍如入無人之境，所有機動載具的速度都已經拉到了極限，如果按照這樣的速度計算，最多再過15分鐘，他們就能進入預定作戰區域，對駐紮在阿扎茲北側的自由軍守軍發動第一輪進攻。

太順利了，順利得甚至讓陳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陳沉眉頭緊皺，他沒明白是哪裡出現了問題。

或許，前期伊薩姆的雷霆一擊確實給土耳其和自由軍造成了心理陰影，以至於他們寧可採用更加保守的策略，也不願意在伊薩姆裝甲集群的控制區域內活動了？

又或許，他們誤判了這一次行動，認為這只是一次常規的調動？

都有可能。

陳沉吸了一口氣，放下了手裡的地圖。

不管怎麼樣，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隊伍已經來到這裡，那就必須打出去了。

此時，由李幫帶隊前出的偵察連已經到達了阿扎茲南側，他們將繞行通過阿扎茲城區，在距離自由軍陣地1公里處停車駐紮，執行抵近偵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來自前方的情報不斷傳來。

而每一條新的情報，都讓陳沉的情緒更加緊繃一分。

「我們已經繞過阿扎茲，城區內很安靜。」

「抵達一號坐標點，電磁干擾設備已經啟動。」

「檢測到敵方電磁活動信號，無法破譯。」

「發現土方哨點，是空的。」

「到達預定偵察點位，我已能目視敵方陣地。」

「邊境線上有大量人員和裝備活動信號，暫未發現異常。」

「很安靜，是否繼續靠近偵察？」

很安靜，無異常。

這就是最大的異常。

陳沉略微停頓，果斷下令道：

「停止前進，等待後方主力部隊到達。」

「裝甲二營，提前向東展開，做好接應準備。」

「裝甲一營，準備作戰。」

「注意，只打一輪，避免與敵糾纏！」

「明白！」

命令下達，整支車隊的行進節奏瞬間一變。

沙漠上黃沙滾滾，由10輛自行火炮、10輛武裝皮卡和5輛自行高炮組成的裝甲一營迅速前進，沿著偵察連已經趟過的路線發起了突擊。

不到5分鐘的時間，它們就已經抵達了一號坐標點，並在兩分鐘之內完成了展開，將炮口對準了2公裡外的自由軍陣地。

而與此同時，向東繞行的裝甲二營正在梯次展開，從西向東鋪開了一條長度達到600米的狹長陣地，在這條陣地上，他們將以交替掩護的方式繼續東進，為一營和後續到達的預備隊打開撤離通路。

一切準備就緒，陳沉拿起了無線電。

隨後，他用最簡單的一句話，開啟了這場註定慘烈的戰鬥。

「開火！」

這一刻，遠處的一營陣地上火光炸起。

在已經能夠目視目標的情況下，152mm榴彈炮的炮彈拖拽著輕煙直奔兩公裡外的目標而去，而zsu-23-4高炮的炮口也已經瞄準了60度角外的天空，隨時準備應對對方的直升機低空突襲。

與此同時，攜帶著120迫擊炮的武裝皮卡也已經完成了諸元解算。

尖嘯聲從陣地上響起，漫長的數十秒之後，第一批白磷彈如同星火一般在自由軍的陣地上墜落。

塵土飛揚，轟鳴聲不絕於耳。

陳沉拿起望遠鏡，觀察著遠處自由軍陣地的情況。

很顯然，對方已經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炮火打懵了。

大量叛軍從營房中湧出，撲向他們眼前所能看到的任何一輛載具、試圖駕車開始反擊。

又或者，他們抄起手邊的武器，向著潛意識內炮火可能襲來的方向瘋狂射擊，但很明顯，他們的反擊不會對陳沉的裝甲一營造成任何影響。

黑暗的天空中，有反坦克導彈、rpg火箭彈的火光劃過，但他們甚至都沒有靠近裝甲一營所在的位置，反而是朝著更遠處的阿扎茲方向飛去。

進攻如期展開，陳沉再次向裝甲二營確認部署情況，隨後下來道：

「一營準備撤退，向東撤出戰場。」

「支援組向東北方向機動，與二營匯合。」

「偵察連留下兩人，監視敵方調動情況，其餘保持高機動狀態向東超越二營防守區域，繼續組織偵察！」

「明白！」

前方再次傳來答覆，但也就在這一刻，耳機里的聲音突然變得無比尖銳。

緊接著，就是一片嘈雜。

電磁干擾！

「啟動備用通訊方案！」

「執行跳頻突發通訊！」

「儘快恢復通訊，加速撤離！」

陳沉神情緊繃，坐在他身邊的通訊員立刻開始調試設備，但在通訊恢復之前，裝甲一營所在的位置，已經開始炸起了火花。

「注意！敵炮火！」

「一營迅速撤離，二營尋找敵炮兵陣地位置，組織火力壓制！」

沒有任何答覆，無線電中仍然充斥著噪音。

但好在，作戰計劃是早就已經確定的，不需要陳沉的指令，裝甲二營也已經開始了對敵的火力打擊。

成片的炮火向著邊境的更北側傾泄，這一刻，根本沒有人會顧忌有沒有平民傷亡，更沒有人會在意所謂的「政治影響」。

這是早就已經說好的事情。

這支隊伍沒有任何約束，他們要做的，就是「戰鬥」本身！

彷彿就在幾秒鐘之內，平靜的夜晚已經被徹底撕碎。

來自邊境的炮火也變得更加密集，而與己方的炮火相比，它們的準確度顯然更高！

「轟！」

「轟！」

連續幾聲巨響之後，裝甲一營已經損失了4輛載具。

包括3輛2s3自行火炮，和一輛正在自西向東快速機動的皮卡！

「發現敵方坦克！豹2！」

「數量在12以上，還有大量反坦克裝甲車！」

此時，無線電終於恢復，陳沉也終於聽到了來自前方的第一條戰報。

「撤離！不要糾纏！」

「豹2越野速度不夠，它追不上你們！脫離敵方火力範圍！」

「明白！」

此時，裝甲一營已經完成了任務中的第一輪打擊，開始向東繞阿扎茲城機動撤離。

阿扎茲城內的裝甲和炮兵部隊也做出了反應，支援火力姍姍來遲，射向了遠處的敵軍。

到目前為止，計劃仍然一切順利。

襲擊、反擊、對位反擊、撤離。

一營有傷亡，但傷亡仍然在可接受範圍之內。

更重要的是，通過這次襲擊，土耳其方面在該地的火力配置基本暴露，偵察組的作戰目的已經達成。

只要能撤出去，這一輪襲擊騷擾就算是成功了。

——

然而，僅僅是幾秒鐘之內，情況急轉直下。

如同放鞭炮一般，裝甲一營的載具接連遭受精準火力打擊。

爆炸的火光衝天而起，敵方一輪火力輸出之後，6輛位於前方的2s3自行火炮徹底報廢！

「靠！」

「這火力密度不對！」

陳沉腦門一跳，他隱約感覺到，當前的戰況已經超出了自己預計的範圍！

沒錯，哪怕是要進行火力偵察，他所帶領的裝甲突擊小隊也不是盲目行動的。

在敘利亞政府軍的配合下，針對阿扎茲附近的初期偵察早就已經完成，從情報反饋上來看，土耳其方面的火力根本不可能強到這種程度。

一瞬間就打掉己方超過10輛載具？

這他么是什麼火力效率？？

要知道，從內戰開打到現在，敘利亞政府軍裝甲單位最大的單日損失，也不過是31輛！

而在前世，他們高強度打一年，裝甲單位的損失綜合也從未超過600輛！

情況不對！

「一營改變行進方向，撤入阿扎茲城，與守軍匯合！」

「利用建築物作為掩體，避免進一步損失！」

「二營迅速收縮，你們就是下一個目標！」

「支援組從南側進入城區，偵察連撤！」

「明白！」

命令下達，所有作戰單位立刻開始行動起來。

而與此同時，敵方的火力輸出還在繼續。

節奏感十足，準確度奇高。

短短一公里的距離，不到1分鐘的時間，裝甲一營再次受到沉重打擊，4輛武裝皮卡被兩公裡外飛來的炮彈準確命中，車體直接炸成了碎片！

等到他們終於撤入城區時，一營已經減員超過三分之二，而隨後進入城區的二營，同樣也沒能避免對方的精準打擊。

但好在，陳沉的命令下的足夠快，他們的損失並不算重。

指揮車帶著滾滾煙塵沖入了阿扎茲城的街道，來自邊境的敵方炮火向城區內延伸，不斷有炮彈在指揮車前方墜落，准得就好像是在面對面開火一樣。

陳沉汗毛直豎，而此時，負責操作無人機的飛手終於恢復了與無人機的通訊，當畫面傳遞到陳沉面前時，他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遍地的熱信號。

數十輛坦克，數十輛裝甲車，還有跟在裝甲車後方的大量摩托化步兵。

人數至少在千人以上，很明顯，這是一次蓄謀已久的進攻。

而己方的火力偵察行動，正好撞在了對方的槍口上！

——

不對，不是撞在了槍口上。

而是這一次火力偵察，提前引爆了對方的行動！

陳沉心中瞭然，他算是知道土耳其方面為什麼那麼沉得住氣了。

他們不是沒看到己方的行動，他們確實是以為，這次的調動是敘利亞政府軍為了加強阿扎茲防守所做出的正常調動，而之所以不動，就是因為他們也正在籌劃著一場「復仇之戰」！

真巧了！

陳沉咬牙切齒地罵了句髒話，此時，敵方裝甲部隊已經越過了自由軍的陣地，開始向阿扎茲城內進發。

「依靠有利地形組織反擊！」

「向阿勒頗求援，提前調動阿勒頗攻擊組支援！」

「明白！」

「儘可能拖慢敵方攻擊步伐，阿扎茲不能丟！」

「明白！」

炮火聲由遠及近，陳沉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能感受到豹2開火時那種震懾人心的怒吼。

他知道，自己即將迎接的，將是無比困難的一場戰鬥。

壞消息是，沿邊境的火力偵察很難繼續展開。

好消息是，只是在第一次試探中，己方就已經找到了對方的主攻方向，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打亂了對方的作戰部署。

這或許也是一種運氣？

略微沉默幾秒，陳沉再次對著無線電下來道：

「把情況通報給伊薩姆！」

「告訴他，我們已經找到了關鍵點！」

「我要求其他攻擊組提前行動，不要管什麼後勤補給了，打過邊境去，給土耳其方面施壓！」

「阿扎茲方向至少有40輛豹2，這幾乎是他們所能調動的全部先進坦克了！」

「邊境上的所有點位，都是他們的薄弱點！」

「這是田忌賽馬！我們能贏！」

「明白！」

簡潔的回復聲傳來，陳沉跳下還沒停穩的指揮車，開始指揮眾人部署臨時指揮所。

炮火聲始終未曾間斷，陳沉的情緒卻變得有些興奮。

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或者說，敘利亞賭對了。

當前的戰況，就是田忌賽馬。

土耳其方面將優勢兵力集中在了阿扎茲方向，這意味著，在其他方向上，他們必然防守空虛。

哪怕裝備和技術水平上存在某種意義上的代差，敘利亞政府軍也能打一打。

因為，政府軍的上等馬不在阿扎茲，而是在更靠近拉卡的方向上。

唯一的問題是

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就是那匹下等馬！

而這匹下等馬，卻不得不去面對敵方最強的兵鋒。

此時，阿扎茲的天空上突然炸開一朵刺目的煙花，緊接著，煙花如同流光瀑布一般滾滾而下。

白磷彈！

雙方不約而同地使用了同一種武器，這意味著，這裡的戰鬥，已經提前進入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把所有白磷彈都打出去。」

陳沉冷靜開口，繼續說道：

「別管對方的坦克了，先打步兵！」

「步兵過不了，阿扎茲就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