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若能綻放光芒(其三)

第317章 若能綻放光芒(其三)

第317章若能綻放光芒(其三)

當夜。

夏目清羽回了家。

今天陸陸續續發生了很多事。

既有令人高興的事,也有令人難過的事情。

真是幸福而又悲傷的一天。

坐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他立馬給滅絕師太打了一個電話。

「老師你好,打擾了。」

「是英語上,有什麼不會的嗎?」被打擾休息的櫻井主任接起電話。

聽到對方的聲音,並沒有半絲怒意,反而饒有深意的笑起來。

夏目清羽在她心裏是屬於那種又愛又恨的學生。

「是這樣的……」

夏目清羽說明了一下家庭情況,想要請了一段很長時間的休學假。

「好,我知道了。」

「但學業可記得,別落下咯。」

「不然回學校,我還是會收拾你的。」

電話里,那位平日裏無比兇惡的女人七嘴八舌說了很多。

但始終沒有去多嘴夏母的事情。

「沒想到,櫻井主任還有這麼溫柔的一面。」夏目清羽笑到這不禁笑了起來。

「能覺得我溫柔的學生,也就只有你了。」電話的女人被逗笑了。

「好的,謝謝櫻井老師。」

夏目清羽也沒有想到修學假會如此輕鬆的批下來,臉上露出了疲憊的笑容。

「不用謝,畢竟……就算我不同意,你也不會來上學吧。」

「哈哈,不愧是號稱校園戰力頂峰的櫻井老師,這都被你看穿了。」

「好了,少和老師嘻嘻哈哈的了。」櫻井主任真有些看不透少年了,都什麼時候了,沒好氣道。

「好的。」

「你一個人在家,也要記得對自己好一點兒。」

「嗯。」

嘟嘟嘟。

電話掛斷的聲音纏綿在屋內。

夏目清羽給皮球添了狗糧,簡單洗漱后,上床睡覺。

閉上眼。

但一夜無眠。

他一想到要是平日裏一直精靈搞怪的戲精母親真的離開了,一想到之後也許就沒有了捧哏,一想到目黑川這個家就會多出一片空白。

夏目清羽心就會劇烈疼痛一下。

他腦袋很亂,他說不出那是怎麼樣的一種感覺。

他想只有親生經歷過的人才會懂。

下一秒。

他睜開眼,靜靜望着天花板發獃。

那……

當初……

鈴音母親去世的時候,她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

…………

第二天。

夏目清羽起的很早。

在電班車還沒有上班的時間,他就騎車出了門。

不斷旋轉的自行車車輪,切實的行駛在地面上,碾碎著櫻花瓣。

不知不覺就到了醫院。

在專用停車區停好車后,夏目清羽走進了涼爽的醫院大樓。

做好登記后,去了一趟病房。

母親還沒有醒。

他也沒有在病房裏遇見近來早起的初鹿野鈴音。

似乎她每天早起也並不是來了醫院。

不過,夏目清羽也只是稍稍疑惑了一下,沒去多想。

畢竟,這是他自己家的事情。

就算對方去正常上學了,他也沒有任何理由能指責她。

夏目清羽守在母親身邊。

握着她乾枯的手,靜靜賞著窗外的櫻花。

窗外和窗內僅僅只有幾米之隔,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景象。

花田女士的一天,大概就是這麼過去的吧?

「清羽?」花田女士清醒過來,第一眼就看見身邊的男孩,面露驚訝。

「媽,你醒了?」

「你沒去上學嗎?」

這個學非上不可嗎?

這句話夏目清羽當然沒敢說出來,只在心裏嘀咕。

「沒事的媽,我會好好預習和複習,學業上也保證不會退步。」他微微眯眼,咧開嘴角,樂呵呵的說道,「別罵我好不好?」

「事到如今,媽怎麼還會罵你?」

花田女士伸手摸了摸夏目清羽的臉,少見正經的說,「你從小到大幹什麼事情都不用我操心,反倒是我除了上班,幹什麼事情都是拖後腿的,就連開三方會談都沒有什麼話語權。」

「不不不。」

她搖頭自責,聲音也逐漸哽咽起來,「就連最簡單的料理都做不完美。」

「我真是一個不稱職的母親。」

花田女士腹腔傳出了沉悶的聲響,輕微的震動由手傳遞到了夏目清羽的面頰上。

他知道,那是母親在強忍哭泣。

悲傷是會傳染的,看見母親難過,夏目清羽內心的難過也被點燃了。

「雖然媽您說的話句句屬實,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瞞着我,我也有些生氣,但……在這個人人都渴望擁有一個完美小孩的時代里,你能這麼想就無疑超過絕大一部分家長了。所以……」

一行清淚從夏目清羽面頰滑過,但燦爛的笑依舊如同太陽一般浮現,「我從來就不會後悔,那一天被你從福利院接走喔。」

夏目清羽是發自真心的說出這句話的。

要知道他前世父母早早離異,而他跟隨父親,母愛這一個詞他只在課本上見到過。

所以……

他並沒有一點兒要責怪母親的意思。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

他真的太懂事了。

懂事到,花田女士總覺得自己不應該給兒子添亂。

有時候……有時候……

她真的想夏目清羽不要那麼懂事,犯個錯,讓她罵幾句也好。

那樣她會很有作為家長的成就感,嘿嘿。

畢竟……

懂事的孩子最讓心疼了。

想到這,花田女士再也憋不住淚水,抱着夏目清羽,哭成了一個淚人。

夏目清羽也徹底感受到了,母親的身體狀況。

乾枯,瘦小,就像是沒吃飽飯。

再這樣下去,也許她真的就會失去生命。

一想到這,悲傷就像是一抹毒藥。

僅僅在頃刻間,就毒到了夏目清羽的心窩。

「媽……你很疼吧,你一定很疼吧……」

他哭了。

他一邊抱着母親,一邊埋在她肩膀上,嚎啕大哭。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母親面前,哭的這麼慘。

小時候,去接種流感疫苗,都沒有這樣過。

正因為這並不是他的第一生,所以才要表現更堅強,更與眾不同。

但此刻。

花田女士見狀,切破涕一笑。

略顯得意,看起來就和往常一樣。

「來來來,媽媽抱抱。」

「別哭了,別哭了。」

「媽媽一點兒都不疼喔……有你在身邊一點兒都不疼哦……」花田女士一邊輕輕拍着他的後背,一邊輕輕說着。

她的嗓音與平日裏都不同,很溫柔,就像是在為幾歲小孩哼著舒適催眠的搖籃曲。

在櫻花盛開的季節里,也就是和國每年的四月。

一位母親彌補上了對一位孩子的搖籃曲。

…………

「你好,醫生,請問一下我母親目前的病況如何?」

窗外盛放的櫻花隨風搖曳著,來到主治醫生辦公室的夏目清羽,還沒入座就迫不及待詢問起來了。

坐在圓椅上的醫生顱頂上的頭髮寥寥無幾,反射著夕陽的輝光。

看起來就和學校里的歷史老師一樣專業。

「嗯……」

主治醫生搖椅子轉過身,正準備細細道來的時候,瞧見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帥小伙,眼裏莫名閃過了一絲掙扎。

他是在擔心夏目清羽沒有足夠承受現實的能力。

畢竟年紀輕輕,就要經歷這樣的事情。

因此之後的有一段時間裏,一看就很專業的主治醫生就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好像是一隻睜着眼睡覺的魚。

房間內很安靜,隱約能聽見風吹枝葉的沙沙聲。

但這也不正從側面說明了答案……

「很嚴重?」

夏目清羽才剛剛坐下,善於察言觀色的他就立馬從醫生眼裏讀出了重要信息。

「你母親得的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疾病,病症類似於漸凍症,全身上下的所有器官會一同慢慢衰竭,但又與之有所不同……」醫生的手不停的在比劃着什麼,但眼睛卻一直沒有在看他。

「不能根治嗎?」

醫生還沒有嘮叨完,夏目清羽就用一句毫無底氣的話打斷了他。

比起去了解那些或多或少的具體癥狀,他更在意這個。

「這種事情不好說,就像我剛剛所說的那樣,那是一種罕見的病例,此類病例在全世界的範圍內也是屈指可數的。目前我們的製藥進展並不快,所以我並不能保證,在我們研究出特效藥的時候,病人還……能處於最佳治療階段,所以接下來的時間裏,你可以選擇好好陪伴一下家人。」主治醫生就像機械人吐露著說辭。

就算是如此委婉的說辭,聰明的夏目清羽也是聽懂了。

不就是翻來覆去說,這種病例太少了,我們沒有經驗,所以……不能給出一個確切的回復嗎?「所以……是世界第一起?會以你或者是我母親的名字來命名?」夏目清羽差點笑出來。

他真沒想到,他這一生也會有如此『喜劇』的這一天。

當一切順利開心到極點的時候,就會出現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么蛾子。

還真就是人無語到極點的時候,會忍不住笑一下。

「不,不是世界第一起,所以也並不會以我的名字,又或者是你母親的名字命名。」面對病患家屬的揶揄,主治醫生倒沒有生氣,只是推了推眼鏡,繼續說道。

「?!」

夏目清羽微微瞪大眼睛,就像看到了希望一樣靜靜盯着他。

「據我在東京這所醫院從業幾十年的經驗而談,雖然這類病例很少,但絕對不是第一起,也就是說曾經也有人經歷過。在醫療界,不管那位病患最後有沒有倖存下來,都會有相關的觀察治療記錄的,只要是我們能找到上次治療的記錄,也許……說不準就能改變點兒什麼……所以,沒有到最後一刻,我們也不會放棄拯救每一位病患的希望。」

醫生一口氣扒拉一大堆,但夏目清羽知道。

男人只是在想辦法安慰他。

沉默悄然而至。

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夏目清羽就像丟了魂一樣。

不過。

在拉開母親病房前,他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擠出一個還看得過去的笑容,以免母親擔心他的精神狀態。

拉開門,他愣住了。

扎著馬尾的初鹿野鈴音正在用小勺子,喂著花田女士營養粥。

她還生怕燙著病人,還嘟著嘴吹的『呼哧呼哧』的,看起來頗為可愛。

「你沒去上學?!」夏目清羽下意識驚訝道。

「這個學非上不可嗎?」

初鹿野鈴音一邊喂著粥,一邊用壞壞的小眼神瞥了一眼男孩,「要是真有那個必要的話,身為年級第二的你才更應該需要奮發圖強吧?」

「……」

夏目清羽被懟的無話可說。

畢竟。

在他眼裏,初鹿野鈴音這個似乎真的只需要讀讀課外書就能輕輕鬆鬆超過他。

不對。

她不是會讀心術嗎?

是不是讀到了答案了?雖然夏目清羽心裏並不認為初鹿野鈴音是這種人,但他還是看了女孩一眼,惡意揣測。

偷感很重。

花田女士瞧見這幅『好大兒早期被馴服』的畫面,不禁開心的笑了起來。

屋內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一時間,大家都忘了這是病房了。

探望時間結束,又到了病人的休息時間。

兩人退出來。

初鹿野鈴音剛輕輕把門帶上,就隨口問道:「黑眼圈那麼重,你昨晚幹什麼去了?」

「有那麼明顯嗎?」夏目清羽摸了摸眼睛。

「回——答——問——題!」

初鹿野鈴音咬咬唇,以快到看不清的腳程,貼近他,一字一頓的說道。

輕輕踮起腳尖,小臉越仰越高,額頭都快撞夏目清羽臉上。

「沒幹什麼……只是沒睡好。」

夏目清羽被忽然靠過來的女孩嚇了一跳,食指摳摳面頰,有些難為情的扭開臉。

「那是不是早飯也忘了吃?」

初鹿野鈴音聞言提起手裏的保溫煲,淺淺一笑,「我這裏還有花田阿姨吃剩下的,不嫌棄的話,要不要來一點?」

「你不是會讀心術嗎?」

肚子的確有些餓的夏目清羽覺得她在明知故問,於是嘟囔道。

「啊啦,不想吃就算了。」

初鹿野鈴音聞言皺皺鼻子,略微嫌棄的哼唧一聲,「多大的人了,還這麼矯情,想吃就吃,不吃拉倒。」

女孩也不慣着男孩,直接把保溫煲藏在身後,轉頭就走。

當做無事發生。

「吃吃吃。」

夏目清羽妥協了,生怕初鹿野鈴音眨眼間就會跑了似的,拉住她,追加條件道,「不過,我要你喂我。」

短暫的沉默。

那雙水靈靈的眼睛就靜靜的看着他。

「……不行?」

夏目清羽從她清澈的眼眸里看見自己身影,莫名有些心虛。

眼神不知道是移開好,還是不移開好。

初鹿野鈴音瞧見他那小心翼翼的樣子,撫唇『撲哧』一笑。

「行。」

她笑盈盈的說。

窗外的櫻花灼灼盛放着,春風輕拂而過,便響起了舒心的沙沙聲。

夏目清羽想着……

有她在身邊,自己的生活也許算不上太糟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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