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小鳳依然選擇來路返回。她焦慮、彷徨，楊傑不在身邊，彷彿失去了主心骨。她決定再去外灘碰碰運氣，如果楊傑和歐陽雲月要是沒看到手絹里的紙條，他們肯定會對自己的失蹤擔心，說不定滿世界找自己。

她有些餓，也有些乏，可她顧不上這些，在外灘大街上左顧右盼。

她的舉動讓跟蹤她的幽靈特別苦惱。幽靈完全明白小鳳的動機，這種沒頭沒腦式的滿大街找人，純屬瞎耽誤功夫，楊傑和歐陽雲月早就從火車站逃之夭夭。

幽靈忽然覺得自己白白耽誤了近一小時的時間，小鳳的價值其實和楊傑、歐陽雲月分開后就已經不存在，她全可以如同棄子被地下黨捨去，甚至由其自生自滅。「熒昌火柴廠」職工宿舍撲空，說明了地下黨已經撤離，自己把重點放在她身上簡直就是大錯特錯。

他當機立斷，招呼下屬靠近，命令留下兩個人繼續跟蹤小鳳，其他人全都收隊。他返回身向停車位走去。他還有事情要做，明天就要按照計劃坐火車保護「雪人攝製組」進藏，他需要準備行李。

快到十四鋪碼頭，他看到自己的座駕。他加快腳步，兩分鐘后坐進車內。他正要換衣服，突然，目光被一個奇怪現象吸引。

馬路斜對面六十多米遠距離，一個中年男子和兩個年輕人，三個人雖然保持着十幾米間距，但是從走路姿勢看，這仨人明顯是一夥，過節期間，三個男人急匆匆走在大街上沒有家人陪伴，已經說明問題。

幽靈判斷，這仨人要麼是幫派成員，要麼是地下黨。他的目光移向稍遠地方，幾十米左右位置正是十四鋪碼頭。

他頓時明白，這三個傢伙不是幫派成員，而是地下黨，他們剛剛從對岸過來。

他趕緊把頭扭向右側，低下頭，避開對方。

幽靈判斷沒錯，三個男人正是蕭東和特科的兩個同志。在幽靈盯上蕭東的時候，蕭東同樣也看到了停在馬路邊車內的幽靈。

蕭東的警惕性極高，之前他趕往「熒昌火柴廠」職工宿舍時，就看到馬路邊的這兩大眾甲殼蟲轎車，當時車上沒人，所以也沒在意。

當擺渡靠近碼頭，他又看到這輛車，心裏不免產生疑惑，什麼人會把車停在這裏？

上岸后，他和兩個同伴又仔細觀察車內情況，儘管距離遠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來來往往的人並無異常。蕭東決定繼續前行，為預防萬一，他讓兩個夥伴和自己拉開距離，如果發生意外，兩個夥伴要立刻跑向碼頭，坐擺渡回到陸家嘴，利用那邊工人多躲避敵人搜捕。

蕭東碰上了極具智慧的幽靈，幽靈僅憑蕭東獨自一人行走產生懷疑，後面的兩人更加佐證了他的想法。

蕭東看見車裏有人，心猛地一緊，感覺不妙。

他不敢肯定車內就是敵人，他同樣不敢麻痹大意，多年的地下工作經驗告訴他，疏忽的代價就是死亡。

怎麼辦，是繼續往前還是向後轉？他迅速做出評估，如果車內是敵人，向後轉就等於承認自己的身份，馬上將有大量特務跟上。如果直走，有可能掉進敵人陷阱。

電光石火間，他決定不再繼續向前，為安全起見，回陸家嘴是最佳選擇。

他突然停住腳步，回過頭大步迎向同伴。

同胞們馬上明白了蕭東的意思，扭頭往回走，雙方沒有交流，越走越快。

一聲汽車馬達聲響傳來，蕭東飛跑起來，路人都非常奇怪，紛紛給他們讓路。

幽靈使勁按著喇叭，可是穿行馬路的人太多，汽車速度根本提不起來。他急了，直接在馬路中間停下車，拉開車門，向蕭東他們追去。

他非常後悔，應該在碼頭附近佈置暗哨。他上岸前還真想過，但是又怕跟丟小鳳，所以他沒有等手下乘坐的擺渡到岸，就跟蹤小鳳而去，使這個想法擱淺。

外灘出現奇怪的景象，一個文質彬彬的戴眼鏡男人飄忽著身子，在人群中如胡蝶穿林，以極快速度奔跑，令人驚異是，人群中，他居然沒有撞到一個人。好像所有人都在配合他，又好像所有人都不存在。

反觀前面的三個人則大相徑庭，他們如同高速行駛的坦克，不是將人撞倒，就是將人推到一邊，路人叫苦不迭。

蕭東坐實自己的想法，他看見追趕他們的那個人就是跟蹤小鳳的那個戴眼鏡男人。他感到不可思議，甚至有些緊張。那傢伙奔跑速度簡直不是人力所為，不過他並不害怕，追逐他們的只有這傢伙，他們仨都有槍，就算這傢伙是鬼也要在它身上留下幾個窟窿。

蕭東意識到自己碰到的正是楊傑、小鳳口中的那個「鬼魅」。儘管不害怕，卻也擔心被「鬼魅」糾纏。

他們跑到了碼頭上，也不和船夫打招呼直接跳上船。蕭東拔出手槍，厲聲叫道，「船家，快開船去對岸。」

船夫就是剛剛把他們仨擺渡過來的，心裏莫名其妙，只是蕭東的威嚴和手裏的槍讓他不敢說話，連忙搖漿把船駛離碼頭。

幽靈此時也趕到碼頭附近，見船上仨人都手中握槍伏低身子，不敢冒然下去。其實，他水性很好，如果穿着潛水服，他真敢去追蕭東。

他獃獃看了會兒，鐵青著臉離開。

小鳳不知道身後發生了這麼多事，她依然在努力尋找楊傑和歐陽雲月，甚至看到路邊擺攤的小吃攤主都要打聽有沒有見過楊傑和歐陽雲月。

她漸漸失望，腳底板似乎打起水泡，她實在是累了，找了一個小吃攤坐下，心想他們到底會去哪兒。

突然，一個不詳預感湧出，「楊兄弟和小月會不會被敵人抓走了？」她眼淚差點流出，好像楊傑和歐陽雲月真的被敵人抓走。

她端著碗吃不下去，儘管她非常餓。

她不停抱怨自己，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事情不直接和他倆說，如果當時告訴他們自己今天直接回北平，就沒有這麼多事情了。

她端著碗獃獃望着黃浦江，一滴眼淚流出。

「老闆，給我來一碗餛飩。」一個女人在旁邊的小板凳上坐下。

老闆殷勤招呼著，熟練地拿出幾個生餛飩扔進鍋中翻滾的開水中，抄了半分鐘撈起，放在乾淨的小碗，撒上蝦皮、蔥末、冬菜和鹽，又澆上熱湯，遞給女子。

女子接過碗在嘴邊吹着，等涼后吃起來。

吃完，她看了眼小鳳，說道，「這位妹妹，你應該先吃飯啊，這餛飩涼了就不好吃了。」

小鳳點點頭，用湯勺舀了一粒餛飩。

「咦，你錢掉腳下了。」女子告訴小鳳。

小鳳連忙低頭，果然，鞋旁邊有張折成一半的紙幣。她撿起，發現裏面夾着一張寫有字的紙片，紙片第一行寫着「鳳」。

她快速瀏覽一遍頓時激動起來，連忙抬頭，那個女子已經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