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指紋鑒定

2000年城關一中考結束前的半個小時，校門口的廣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提前交卷的考生。不過，大多數人仍抱有看熱鬧的心態。

作弊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初中生的心態尚未完全成熟，因此大多數人選擇觀望。而校門口外，一些家長則伸著脖子往裏看，顯然被發生的事情所吸引，只不過因為緊閉的校門和花壇的視覺死角，他們無法看清發生了什麼。

隨着劉弈逐漸走向花壇邊，耳畔傳來了一些刺耳的對話。

「那個女生，好像是3班的徐雅？」

「是她。」

「瘋狗還真是鐵面無私，對自己學校的考生都這樣。」

「只是那個徐雅，居然那麼漂亮，身材那麼好，以前怎麼沒發現啊。」

在眾人的竊竊私語中，一縷夏日的風帶着青草香，繞過了少女的青絲，掀開了額前微卷的長發，露出一雙委屈又乾淨的眼眸。

初中三年，一直低調處事的徐雅，這次以一種高調的方式讓所有人都記住了她作弊者的身份。

即使梨花已經帶雨，在這種情況下依舊令人討厭，就像是一朵帶着膿液的食人花，讓人避之不及。

「我沒有作弊，那張紙條不是我的！」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讓我進去考試吧！」

「作弊就是作弊，別無理取鬧，明年再來吧。」主任用力掰開學生抓住自己胳膊的小手，聲音中充滿無奈。

每年都有學生作弊，被抓之後他們也總是表現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兩個監考老師同時看見紙條從你手裏掉出來，你怎麼解釋！難道兩個老師都跟你有仇，非要說你作弊嗎？！」

「這就不是我的！你們為什麼就不能相信我！他們說得沒錯，你就是條瘋狗！」

徐雅含着眼淚，自己的神經已經崩潰的邊緣，口不擇言。

「徐雅，你簡直無法無天！竟然辱罵老師！」瘋狗氣得嘴角都在哆嗦。

「徐雅，冷靜一點！這樣對你的影響也不好。」

五班的班主任姓葉，此刻她只能抱着學生，讓對方不要再繼續激怒主任。

「來兩個人，先把她送到辦公室，冷靜一下，等考試結束再開會。」

這一刻，明明是盛夏，徐雅卻冷得渾身發抖。

看着花壇邊上那道纖細的身影，劉弈的內心再次泛起滔天的巨浪。

他是認識徐雅的，起碼在初中之前，兩個人的關係非常好，是無話不談的小夥伴，可不論在哪個時代，父母的缺德總會累及子女，流言蜚語的家庭背後又會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痛苦和辛酸？

在初中三年的時光里，徐雅給自己的印象是渺小到塵埃里，低頭走路，齊肩的頭髮遮臉，穿着一年四季的校服，鞋子是五塊錢兩雙的解放鞋，完全沒有青春年少的模樣。

令劉弈內心更痛苦的是，徐雅在忍受多次霸凌后，最終不堪承受侮辱。每當想起這件事以及成熟的心理，劉弈覺得自己對徐雅的漠視與疏遠也是一種冷漠的霸凌。

劉弈沒想到，時隔二十多年，這份記憶依舊能夠給自己如此巨大的觸動。

也許時間能抹平山海，可曾經有多少年少輕狂的時光，卻成為了永遠無法抹去的傷痛。

此刻，眼看着徐雅被拉走，劉弈及時出現並攔下了主任。

「同學，什麼事？」主任看着突然出現的男生，眼中透著一種令學生畏懼的力量，這是長期工作經驗所產生的氣場。

「主任，給那張小抄做個指紋鑒定吧。」

此時此刻，花壇邊上能聽到這句話的人，都集體獃滯，然後看向劉弈。

「什麼？」

瘋狗盯着劉弈，本就不大的眼睛瞬間眯成了一條縫，寒光在眼角乍現，顯得不威自怒。

「眼見不一定為實，凡事都要講一個證據。」

「就像是東升西落的太陽，實際上卻是地球自轉的原因。」劉弈試圖平靜地解釋。

「兩個監考老師看見徐雅身上掉下一張紙條，那麼，是不是有可能扔紙條的考生失誤導致的這一幕呢？」

夏日的一縷微風再次拂過花壇，劉弈的聲音在這一刻聽起來格外響亮，附近的老師們的臉色也變得有些擔憂，而徐雅則神色複雜地看着他。

實際上，當年作弊事件是通過指紋鑒定證明徐雅清白的，不過那個時候中考已經結束了兩天，徐雅只能第二年重新參加中考，並再次受到輿論的批評。

主任被劉弈的話所震撼，這一刻他突然想起前幾年的作弊考生，喉嚨里好像被堵塞了什麼東西，久久說不出來話來。

「真正作弊的人，應該還在考場上。」

「是非對錯，一驗便知。」

「但是在此之前，是不是應該讓徐雅繼續完成考試？對於我們每個人來說，三年一次的中考都太重要了。」

由於臨安縣太貧窮，三年才有的一次全市中考，這對於他們所有人來說，都是一次重大的人生洗牌。

這一刻，劉弈的話真正打破了徐瘋狗的堅持，他也是一個疾惡如仇的人，否則也不會一直在政教處任職多年。

他既不會拿學生的未來開玩笑，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葉老師，你先帶着考生去考場吧！」

說完，政教處主任看了一眼徐雅，眼神中帶着一抹后怕，然後看了看劉弈，想說什麼，但還是什麼也沒說，只是將對方的名字記下，準備回頭查查是哪班的畢業生。

回頭一看，瘋狗恢復了平時的嚴肅神態，同時還聯繫了在校駐紮的民警。不過這並沒有讓他對徐雅的懷疑有所減少。

在真相未完全水落石出之前，一切都有可能發生。

不久，徐雅重新回到考場，而劉弈則推著自行車，心急如焚地朝着二十多年前的家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