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7城寨

「『公司』的特勤幹員們距離我還有多遠？」

「距離你最近的一支小隊還有500米，用不了一分鐘……」

「看來我得跑路了，至於你所說的交易，下次再談吧。」葉柯說完便直接斷開了連接，摘掉了頭盔，又取下了身上所有的電子設備，將這些東西隨手丟進垃圾堆，他便沿着之前找好的一條小徑，迅速從後門離開了這座垃圾處理站。

他還有最後一張底牌，這是一條數年前就已經預留好的退路，在這條退路尚未徹底斷絕之前，他並不打算就這麼輕易地把自己賣給那個連身份都不願透露的傢伙。

不遠處傳來了一陣陣剎車聲，全副武裝的特勤幹員們已經抵達了垃圾處理站的正門，但在他們和葉柯之間，卻是隔着幾十座十幾米高的垃圾山，這些垃圾山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屏障，替葉柯攔住了這些幹員的視線。

拉上兜帽，葉柯快步拐入了一條沒有路燈的小巷之中……棚戶區的環境極為複雜，在無法對目標進行定位的情況，搜捕行動將會變得十分困難。

他就如同一滴水，匯入到了奔騰的海流之中。

……

棚戶區的地形十分複雜，各種違章建築像是癌細胞那樣在有限的空間里無限生長，血管般的街道和小巷貫穿其中，相互交錯纏繞……這些道路在龍港市的地圖上是找不到的，即便是調動衛星，也很難發現那些隱藏在雨棚和塑料布下面的隱秘通道。

這裏就像是一座藏污納垢的大迷宮，破敗的外表下面隱藏着整座城市的陰暗面。

但對於葉柯來說，一條曲折的線路卻一直都烙印在他的腦海之中，儘管這條路他只走過一次。

……

走了將近半個小時，葉柯才在一「棟」用集裝箱堆壘而成的「居民樓」前停了下來。

這些集裝箱的側面都開出了門窗，幾部用鋼管焊成的簡陋爬梯將整棟樓串聯了起來，除此之外，樓與樓之間還搭著許多橫向的懸空過道。

幾棟畫風相近的集裝箱樓圍成一圈，形成了一種類似於「城寨」的結構……不過這裏的居民並不喜歡「城寨」這個稱呼，他們給這個「小區」取了另一個名字，叫作「湯臣一品」。

「湯臣一品」位於虹江的下游，附近是數座垃圾回收站和廢水處理廠，按照夏州的城市規劃，這裏本來並不屬於居民區，但一些連棚戶區的廉租房都住不起的流浪者卻把這裏當成了家，他們以各種方式——包括但不限於偷、搶——從各種地方弄來亂七八糟的材料，逐漸在廠房的間隙里建起了一座又一座勉強能被算作是「房子」的東西。

在「公司」的默許下，一個比棚戶區生存條件還要惡劣的「貧民窟」誕生了。

葉柯從兩棟箱樓的空隙中穿了過去，走進了城寨中心的天井，他剛剛從陰影里走出來，就有幾道不懷好意的目光移動到了他的身上——四個年紀不大的男性正圍坐在一個角落，在他們中間，一堆篝火正在熊熊燃燒。

劣質矽膠燒焦后所散發出來的氣味在空氣中瀰漫着，結合那堆篝火里形似骨架一般的金屬殘骸，葉柯基本可以確定——他們剛剛燒掉了一個人，或者說，人的一部分。

再廉價、再劣質的義體里也存在着控制晶片，他們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為了提煉出晶片中那一丁點兒的貴金屬，拿到黑市或者別的什麼地方去換錢。

至於被焚燒的義體，是從某個垃圾站里撿來的，還是從某個活生生的人身上卸下來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你——」四個人中的一個站了起來，朝着葉柯揚了揚下巴，「你是住在這裏的人？為什麼我從沒見過你？」

「我找人。」葉柯不卑不亢地說道。

對於這些人，如果表現的過於軟弱，很可能會被對方當成獵物；而如果表現得過於強硬，則更容易激起矛盾——他們的大腦結構過於簡單，以至於虛張聲勢一類的招數根本沒有用，更何況，他們有四個人，手邊還擺着鋼管、折刀一類的武器，而葉柯只有一個人，赤手空拳。

「找誰？」那人眼中的警惕之色越發強烈，他把一隻手伸進了兜里，另一隻手則是背到了身後。

「包租公。」

「嗯？」對方皺着眉，上下打量了一下葉柯，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這個點，他老人家已經休息了，你明天再來吧。」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問我找誰，那我要找的人就是包租公；但如果你不問，那我就誰也不找。」葉柯說道。

「什麼玩意？」那人愣了一下，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有些惱怒地瞪向了葉柯，「你是來找茬的？」

「我不找茬，但如果這個時候把包租公吵醒的話，他應該會很生氣吧？」葉柯從口袋裏掏出一把老式鎖具的鑰匙，「你雖然沒見過我，但我的確是這裏的租戶。」

「住哪一間？」對方又問道。

「你可以去問包租公，等他睡醒之後。」葉柯從這四人面前走了過去，沿着爬梯爬了上去，而那個四個人就站在那裏，直勾勾地盯着他。

葉柯一口氣爬到了第十一層，彎腰從梯籠里鑽出來，挪到了一個懸空的小平台上面。

一口已經看不出原本漆色的集裝箱橫在他的面向，相比低層那些貼滿了各色小廣告噴滿了塗鴉的箱子，眼前的這口集裝箱要乾淨得多。他拿起鑰匙，插進了那個幾乎被蜘蛛網完全覆蓋的鎖孔。

「咔。」

門開了，葉柯走了進去——裏面像是俄羅斯套娃一樣擺着一個要小上兩個號的集裝箱，但和外面那個集裝箱比，這個集裝箱幾乎是嶄新的，箱門上掛着的鎖也要先進許多。

這裏是葉柯給自己準備的「安全屋」。

安全屋裏儲存着足夠一個成年人生活三個月的物資、一些武器裝備和等值數千萬信用點的黃金。

在這個紙鈔和硬幣已經被廢棄的年代，只有貴金屬還能作為硬通貨保持着流通價值，它們不僅僅是財富的象徵，更是珍稀的工業材料。

但最重要的是，在這間安全屋裏，有着能夠維持葉柯生命的靶向藥物「CU-4」，足足三個標準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