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江上明月
沒過多久，李楠身上的變化讓余天明欣喜的同時心裡也犯愁，都凌晨1點了，還不睡覺，貓在書房裡奮筆疾書。
余天明笑眯眯的勸李楠放棄，李楠睜著大眼睛甚是堅定，書桌上已經累積起一沓文稿，偏偏還不給他看，這就讓他抓耳撓腮的心痒痒。
九十年代風靡一時的射鵰英雄傳，掀起一波武俠小說潮，後面又跟著瓊瑤姐姐的青青河邊草，再創言情小說高潮，不管是在港島，還是在大陸，風靡一時，幾乎席捲各大地方電台的影視頻道。
要說不認識黃日華，還有人信，但提起郭靖，家家戶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男人都有一個武俠夢，年少時夢想著偶得奇遇，得授神功，從此仗劍江湖，行俠仗義，憑三尺青峰，盪盡天下不平之事。
怎奈那些都是扯淡，少年夢，夢年少。
當年心志比天高的屠龍少年，社會的毒打終究會告訴他們，這個世界沒有龍，也沒有白眉白須的世外高人，山洞裡的老傢伙也不會絕世神功，世上也沒有絕世劍法，只有蠅營狗苟和一地雞毛。
言情小說也無言情，寫盡門當戶對，道盡世態炎涼，看多了，流幾滴鱷魚的眼淚，生活還會繼續，地球離了誰照樣轉。
白月光和硃砂痣只在夢裡，而夢就是夢，它終究會醒。
李楠的賺錢夢真的難醒，小說寫完了，一連投了十幾家報社，石沉大海，了無音訊。
李楠悶悶不樂，每次清點零花錢，都要咬牙切齒，發誓要死磕到底。
知易行難，李楠決心甚大，擠出時間進行創作，這可就苦了余天明，沒了卿卿我我，連田地都快種不上，憋得他嘴角冒泡，著急上火。
時間來到四月，最美人間四月天，春生夏長，大街小巷上的青春靚女已經悄然換裝，露胳膊露大腿，白花花，明晃晃的勾眼睛。
大強拿著一疊文件找上門，彙報宏興時裝的廣告投入計劃。
余天明隨手將文件擱在桌上，拿了一盒煙扔給大強，「這些小事，不用特地找我，你也是老闆，自己定。」
大強笑道：「行，那我就口頭說一下，宏興時裝計劃投入500萬用於品牌宣傳，準備請一線明星代言，同時在報紙期刊、電視台、戶外廣告上全面投放。」
「嗯！廣告投入不能少，這些錢該花，500萬不算多。」
余天明沒什麼興趣關注500萬怎麼花，但陡然聽到報紙期刊，腦子裡靈光一閃，來了興趣問，「報紙上的廣告費要投多少錢？是哪家報社？」
「報紙期刊上的廣告預算大概有46萬，報社還沒定。」
「這筆廣告費用有不少。」
余天明咂吧一下嘴，接著說：「附帶1個條件，問問哪家報社收到過李楠的投稿，對了，李楠可能沒用真名，她的筆名叫江上明月，長江上的月亮，就是這個名字。」
大強一臉懵逼，余天明這是要鬧哪一出，未來的老闆娘還有向報社寫文章投稿。
「余哥，問到之後怎麼辦？」
余天明摸了摸下巴，嘿嘿笑道：「這還用說，當然是哪家報社願意發表江上明月的作品，廣告費就給哪家做。
你按這個去談，那些不給面子的報社都給我拉黑，以後也不給他們廣告。
還有，多加點廣告費，告訴那些報社老闆，以後只要有江上明月的作品，要第一時間發表，少不了他們的廣告費。
江上明月的稿費不能拖，儘快給，要不然老子收購他的報社，讓他滾蛋。」
大強聽懂了，心裡直想笑，嘴上也樂呵道：「好，余哥，這點事不在話下，放心，我一準給你辦好。」
「唉！大強呀！這事很重要，你要儘快辦，還有，不要讓李楠知道，報社那邊也要給我管住嘴，不要亂說，惹得我不高興，沒什麼多大事，要是惹得李楠不高興，後果會很嚴重。」
余天明拍了拍大強的肩膀，語重心長，大強憋著笑，忙不迭的點頭應承，茶都沒喝上一口，屁顛屁顛的趕緊去辦事。
「喂！崔總嗎？我是羅志強。」
「宏興時裝的廣告預算大老闆沒意見，嗯！他說報紙傳媒的廣告投入有點少，讓我們再增加54萬，100萬湊個整。」
「對，就是這個意思，報社這塊我親自去談，其它的你看著辦，嗯！那就請周慧敏代言，好，就這樣，拜拜。」
「喂！阿華，天方地產最近有沒有廣告要投放？」
「什麼？你不清楚，那行，當我沒說。」
「他娘的，你以為老子閑得蛋疼，我在哪？老子正在去報社的路上。」
「喲！你小子反應挺快，難怪余哥看中你，想知道那就別廢話，兩條華子，干不幹，不干我掛啦！」
「算你小子識相，嘿嘿.......就是這麼回事。」
「我剛從淺水灣出來，他娘的，能有假，對，對，余哥的原話就是這樣，好，你知道就行，不多說，我掛了。」
阿華掛斷電話，立馬拿起座機打給秘書，交代一番后，放下電話呵呵直笑。他沒時間像大強一樣親自去辦，只能安排秘書代他跑一趟。
最近，天方地產正在籌劃摘下九龍觀的一塊商業用地，還要和楊怡在花都聯合成立地產公司，兩家雖然是兄弟單位，但合作上一碼歸一碼，手上的大項目一個接著一個，他也沒那個精力去考慮更多。
兩家體量幾十億的公司齊齊發力，港島報業一陣雞飛狗跳，宏興實業和天方地產兩家公司一年的廣告費少說也有三四百萬，這還是不計算單列項目的專項廣告費。
一時間，明報、港島商報、新晚報、文匯報從上至下都在找江上明月。
港島商報的效率最快，總編華明哲接到助理的電話，查無此人。
華明哲臉色一沉，扯著嗓門道：「查不到文稿，那就找人，給我發動所有關係，一定要找到江上明月，誰能第一時間找到，我提拔他做責任總編。」
小助理哪敢吭氣，忙不迭的點頭應承，一轉身連忙將總編的指示傳達下去。
明報的副刊編輯樂佳，從一堆作廢的信件中翻出江上明月的手稿，興奮的高聲喊道：「總編，我找到了，是江上明月。」
明報總編胡海連聲道：「快，給我聯繫方式。」
樂佳連忙遞出信封，胡海瞧上一眼，火急火燎道：「快叫司機安排車，我先打電話，你和我一起去浸會大學。」
晚報、文匯報、東方日報、頭條日報，新報都在差不多的時間從一大堆作廢的信件中找出江上明月的大號信封。
港島報業的各家總編群情洶湧，哪裡還顧得上江上明月投稿的小說行不行，文筆好不好，劇情是否足夠的吸引眼球。
只要找到江上明月這個人，哪怕對方是個半吊子，他們也有辦法操作，大不了費點時間，花點人力。
能寫文章，會寫文章那是報社職員的看家本領，報社裡這樣的閑人一抓一大把，就是代寫，也要搶先簽下江上明月，一年穩穩噹噹三四百萬的廣告收入，這樣的好事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
李楠剛剛上完選修課，手機電話是一個接著一個，一會自稱是明報的總編，一會又有電話說是東方日報的總編。
一連十幾個電話全是要和她簽約，說她的小說《千年之戀》，大綱情節曲折動人，扣人心弦，文字清新優美，既有沈從文的淳樸自然，又有張愛玲的哀婉情深，讚美之詞溢於言表，表達簽約之期待情真意切。
李楠走出校舍，腦子裡暈乎乎的，還沒反應過來，頓時就有幾人圍上來，滿嘴客氣的自我介紹，說他是明報的編輯胡海。
話剛說完，晚報的總編尹新民及時趕到，接著東方日報、文化報、頭條日報等等，十幾家報社一窩蜂的圍上前。
同行是冤家，港島大大小小的報社有四五百家，報紙行業高度內卷，一年三四百萬的廣告費對生存艱難的報社來說猶如久旱逢甘霖，說什麼也不能放過。
這些平日里難得一見的大主編，大總編，這會哪裡還會端著架子。
晚報的尹新民早就想過可能會碰上同行爭搶，憋出大招道：「李小姐，你好，我們晚報在1月份刊登過你的一篇短篇小說，你還記得嗎？
何秀欣編輯還專門給你打過電話恭喜你，只不過我們沒想到江上明月也是你，不好意思。」
話剛說完，其它報社同行頓感棋差一著，李楠本來還有些緊張，聞言驚喜道：「哦！尹總編，何主編，你們好，幸會，幸會。」
尹新民還想繼續攀談，其他同行哪還會再給他機會，一擁而上，聯手排擠，將尹新民與何秀欣擠到外圍。這個時候誰還在乎職業操守，在金主面前，這些都是菜。
尹新民大怒，何秀欣見勢不妙，靈機一動，大聲道：「李楠同學，你可以回去再考慮，不用急著答應，改天姐姐請你喝茶，我們再探討文學創作。」
被一大幫中年老男人圍在身前，李楠心裡不耐，聽何秀欣這麼一說，客氣道：「那行，何編輯，我們改天再見。」
何秀欣笑著揮揮手，轉身朝尹新民道：「總編，我們先撤，今天不會有結果，先回去再說。」
尹新民笑呵呵的伸出大拇指，「小何，辦得好，走，我們先回去。」
晚報的尹新民與何秀欣洒脫離開，李楠想了想，客氣的朝眾人道：「各位總編，你們看這樣好不好，你們每人給我一張名片，我先回去考慮一下，考慮好了，再給你們回復。」
一眾報社總編心裡也無奈，瞧這情形肯定沒辦法一鎚子拿下籤約，先不說能不能和江上明月談得攏，身邊的同行一個個也不是省油的燈，不患寡而患不均，紅起眼來背後一定會捅刀子。
李楠收了一沓名片，見這群人也只是走遠，並沒有離開學校，無奈之下，只好先返回校舍樓躲一躲，找著機會再趁機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