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想我了嗎，雪乃

尖叫聲的來源是樓下。

一樓，所有人都驚魂未定，發出尖叫的女老師坐在門邊的不遠處，驚恐地看着門口的方向，她因過度的驚懼而失去力氣，根本站不起來，只能用手撐著自己向後退。

門口，別墅的大門開了一扇，狂風夾着大塊大塊的雪和細碎的冰雹呼嘯進來，把室內的溫度降低了一些，一具屍體倒在門線上，前半身在門內，硬邦邦的臉頰在地上砸出了冰花，後半身還在門外，覆蓋了半層凍上的雪花。

米原晃子扶起了女老師，兩人一起向後退去，目光直視着門口的屍體，臉色還有些蒼白。

兩位滑雪服呆若木雞，定定地看着門口，臉色已經不只是蒼白的範疇了，還有些鐵青，腿也在微不可察的打着哆嗦，桌子上的碗已經被打翻了。

這種時候，反應比較淡定的居然是小孩子們，他們見過屍體，只在最開始的時候下意識發出了尖叫聲，很快便平復下來，畏懼地盯着門口看。

森敦士的臉色也不好看，他在座位上站起，說出了兩位滑雪服驚恐到極致的原因，「杉山。」

門口的那具屍體，正是久久不出現的杉山老師。

「怎、怎麼會是杉山老師？」女老師的腿還是軟的，只能借住米原晃子才能勉強站起，她終於移開了彷彿被釘在屍體上的視線，驚惶地四處看，和其他人對視，「我一開門，他就倒進來！」

她抬頭，看向二樓，看到聞聲出房門的毛利蘭和三秋雪乃，連忙澄清自己：「我們剛剛在吃飯，突然聽到了門鈴聲，我就去開門，門開了，卻看到了、看到了屍體！」

「他已經死很久了，屍體都和冰塊一樣硬了，不是我殺的！」

刺骨的冷風呼呼地吹，三秋雪乃攬了攬自己披着的毛毯，注視着樓下的那具屍體。

屍體上落了寬度將近成年人手掌豎起來的厚雪，雪花最多的位置是肩膀和腿部，腿部看起來在厚厚的雪地里插過，幾乎到膝蓋位置，都凍著雪，周圍四散著一些濺射狀的雪花，看起來是重重落在地上時，身上的雪被砸碎了些。

這是一具死了起碼十個小時，毫無美感的屍體。

三秋雪乃掃過，毫無波瀾，還有點懷念可愛的鈴木園子小姐。

她再次攏了攏毛毯，看向毛利蘭，「我們……」

進屋？

反正她們四個人在一起，兇手不可能是她們，和下面那具毫無美感的屍體沒有一點關係。

「我下去看看吧，」毛利蘭遲疑了幾息，「殺害杉山老師的人，很可能就是襲擊園子的人。」

她先牽三秋雪乃回房，用兩部手機通訊，叮囑：「把門反鎖住，無論什麼人敲門，只要是獨自敲門的，就都不要開。」

「如果有獨自敲門的人，或窗戶外如果有奇怪的動靜，就立刻說出來，我會在手機通訊中聽到，然後第一時間趕過來，好嗎？」

三秋雪乃點頭。

毛利蘭又補充了一句，「殺害杉山老師的人，很可能就是襲擊園子的人，剛剛有門鈴聲，他可能還沒有走遠，我們必須儘快找到他，否則……」

否則，鈴木園子和米原晃子可能會遭受到第二次襲擊，三秋雪乃和小孩子們一旦，也可能會遭遇襲擊。

三秋雪乃再次點頭。

她點頭點得痛快，毛利蘭反而越發不太放心，怕她會因為長時間看不到自己而不安，便捧起了她的臉頰，第三次叮囑：「我就在樓下，如果想我了，就開口喊我，好嗎？」

三秋雪乃只能再三點頭，「好的，」

她捧住毛利蘭捧著自己臉頰的手，「小蘭。」

又趁機低聲詢問，「你不遠離我了呀？」

「我不太清楚女孩子之間的事，」她努力讓聲調軟起來，琢磨著怎麼才是女孩子式的撒嬌，試探著咬長了尾音，「是做錯了什麼嗎？」

又因為演技不太夠，無法偽裝成失落的樣子，便收斂表情，偽裝出幾分乖巧，她垂下眼睫，用臉頰肉和眼睫去蹭毛利蘭的手心，「對不起，在雪裏的時候，不應該攬住你的脖子。」

毛利蘭怔住，沒想到三秋雪乃發現了，「……不是的，」

她躊躇了幾下，不敢看三秋雪乃因自己手掌托起而有些鼓的臉頰和存在感極強的唇瓣，有些不知如何解釋。

……總不能說『對不起，想遠離你其實不是你做錯了什麼，而是我居然有想吻你的衝動』吧？

「是因為，」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

小到連三秋雪乃都快聽不清了，於是悄悄抬眼，看到了毛利蘭遲疑的神情。

她想了想，不再故意悄悄蹲低、讓自己看起來像可憐的小動物，而是站直，「而是因為？」

「說說，」三秋雪乃忍着紅起來的臉，加無恥的可愛語氣音，「呀？」

距離過近，毛利蘭一下子鬆開了手，「因為、因為不能說的原因！」

她匆匆離開，連本來預備叮囑灰原哀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只來得及匆匆拋下一句，「灰原同學記得和雪乃姐姐互相保護哦，我、我下去了。」

並『啪』地一聲帶上了房門。

三秋雪乃看出了幾分落荒而逃的架勢，和自己最初因不熟悉活人和女孩子的窘迫影子，「？」

錯覺嗎？

……錯覺吧。

她對過於親近的距離感到窘迫，是因為喜歡女孩子，可毛利蘭又不喜歡女孩子吧？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緊閉的房門看，沉思了幾秒，順着凝視自己的視線看向一側，看到了坐在床邊的灰原哀。

灰原哀沒什麼表情，像是沒看到剛剛她們過於親密的距離一樣，非常淡定，「你們的戀情出問題了嗎？」

連問的問題都非常淡……啊？

三秋雪乃：「？？？」

「不不不，」她差點落荒而逃，「我和小蘭不是戀人關係，更沒有和園子一起組成戀人關係，你不要聽園子或其他人胡說！」

並真的落荒而逃。

因為毛利蘭關上了門，三秋雪乃只能打開窗，假裝在意屍體地低頭看下去。

在窗口可以隱約看見一些別墅的大門，毛利蘭已經到一樓了，正站在雪地中，打量著周圍，看起來像是要尋找摁門鈴兇手的蹤跡。

大雪紛飛，她穿着白色的雙排扣風衣，亭亭玉立地站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和平時溫柔似水的樣子截然不同，有種冷淡銳利的危險美感。

大概是察覺到視線，毛利蘭抬頭看來，怔了怔，旋即露出了一個笑，危險的銳利感如雪般消融。

她舉起手機，「想我了嗎，雪乃。」

「杉山老師屍體的附近沒有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