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原來是你這隻老狐狸

「您好，我可以再要一串魚蛋嗎？

您做的魚蛋真是好味，不僅保留了潮州風味，在醬料方面也有很多改良，我很鐘意呢。」

說話的是一名特殊的客人。

這個時代的新界，說是貧民區毫不為過，魚蛋攤前的絕大部分客人都穿着粗布衣褲，很多還打着補丁，能夠保持衣着乾淨就算是很有牌面了，哪裏還有什麼衣品可言？

眼前這名客人雖然只有二十齣頭的年齡，卻穿了身灰色毛呢西裝，褲線熨燙的筆直刮挺，

腳踩一雙圓頭黑皮鞋，這雙皮鞋雖然已經很舊了，卻依然光亮如新，顯然是經常按時打鞋油，用心愛護的。

站在一幫苦力和送水工的中間，西裝青年就如鶴立雞群，很難讓人不注意到。

而且還非常有禮貌，並沒有叫他魚蛋仔，而是稱您，顯然除了外表光鮮外，還是一個非常有教養的人。

周文強對他很有好感，笑着拿給他一串魚蛋道：「先生恐怕不是住在附近的人吧？

像您這樣的人怎麼會到這裏來啦，這附近可不怎麼安定，吃完魚蛋就快點離開吧......」

附近就是有名的『罪惡之都』九龍城寨，西裝男子看着像是個有錢人，而且斯斯文文的，像他這樣的人在城寨附近溜達，那跟一隻肥羊在狼窩附近散步又有什麼區別？

周文強也是好心提醒他。

「沒關係的，其實我就這一套西裝和一雙皮鞋能值點錢，還是幾年前購置的，我也是個窮人啦。」

西裝青年接過魚蛋，呵呵地笑道，話音中有很濃重的潮州口音：「別誤會，不是我『大頭好臉』啦，其實我是一個推銷員，穿着得體也是對客人的尊重。」

「哦，原來您是個推銷員啊？」

這個時候起早的苦力們已經散去，家境稍好的人則不會起這麼早，魚蛋攤前已經沒有多少客人，周文強看這個西裝青年很順眼，也願意和他多聊幾句，笑道：「不知道您推銷的是什麼東西？」

這個時代不是沒有推銷員，只是很少見到，能夠有西裝青年這種意識的推銷員就更是鳳毛麟角了，周文強被他成功勾起了好奇心。

「哦，我是推銷塑膠花的，這是我們的推銷圖冊，您如果喜歡可以訂購一些。」

西裝男子遞過來一本圖冊，上面有各種塑料花卉的樣子，做工非常不俗，幾可亂真。

「塑膠花？」

周文強心中一動，抬頭看了看西裝男子。

寬大的額頭，黑白分明的雙眼、稍長的臉型，還有架在鼻樑上的一副黑框寬邊眼鏡......

「塑膠花如今在歐美已經開始流行了，既可以擺放在家裏觀賞，提升家居品質，也不需要擔心它會生蟲，

更不需要花費很多時間精力去打理，不過在港島還屬於新鮮的事物啦，我們廠可是港島第一家生產塑膠花的企業。」

西裝男子有些興奮地介紹起來：「其實塑膠花也不僅僅是擺放在家中啦，如果您的魚蛋攤上可以擺放兩束塑膠花，一定可以提升檔次，吸引更多客人來啦。

要不要考慮下？

不用着急拒絕我的，我明天還會來這邊推銷塑膠花，您到時候再決定也不晚的。」

「我這麼小的魚蛋攤，能擺幾束花啊？」

周文強笑着搖頭。

「生意不分大小啦，何況您的魚蛋這麼好吃，以後一定可以擴大經營，到時候小生意就變成了大生意。」

西裝男子從懷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周文強：「這是我的名片，請多多關照啦。

您如果覺得好，也可以幫我向附近的攤販介紹一下塑膠花的，如果是經您介紹成交，我可以給您10%的提成......」

「李家成！」

望着手中的名片，周文強猛地瞪大了眼睛。

同時心中罵娘，這都不算是主角來的嗎？

李家成剛才可是連續吃了他八串魚蛋，系統卻依然毫無反應？

不過這隻未來的老狐狸，倒是可以利用。

利用他，周文強都不會違背良心。

「我叫李家成，大家年齡差不多，您可以叫我家成啦，我要去工作了，明天見......」

李家成擺擺手，就要離開。

對於他來說時間就是金錢，美味的魚蛋已經浪費了他太多時間！

「稍等，我有話問你。」

周文強道：「名片上寫你是銷售經理，就是說這家工廠還不是你的？」

「哦？」

李家成頓時一愣。

他這個人從小溫文有禮、待人和善，剛才送名片只是出於禮貌，其實沒想到周文強一個魚蛋仔居然能夠認識字。

其實他也沒猜錯，這個世界的周文強出身窮人家，哪有機會讀書識字？

不過如今的『周文強』可是正經的高技畢業，在49年的港島絕對算是知識分子了。

見周文強居然還是個『文化人』，李家成頓時又多了幾分敬意。

「是啊，我現在一家五金廠工作，其實是我看到塑膠花有市場前景，才說服了廠長開始投產，如果塑膠花最後賣的不好，我怕是要被辭退的。」

「有魄力！」

周文強點點頭，想了想又道：「我雖然只是個魚蛋仔，可還是想送你一句話。」

李家成望着周文強，眨了下眼睛：「您請說。」

「既然你看好塑膠花市場，就該相信自己的判斷，這麼好的點子居然拿出來給別人做，不覺得虧啊？」

周文強微微一笑：「你難道就沒想過自己籌集資金，投資一家塑膠花工廠？

送你一句話啦，『打工無發達』的！」

這顯然不僅僅是電影世界，否則不會出現還在創業時期的李家成，周文強此時已經明白自己來到了一個現實和影視融合的港綜世界。

明年李家成就會下定決心，用省吃儉用的錢和籌集來的部分資金共計7000美元開辦屬於自己的塑膠廠。

並且只用短短几年時間，就賺到第一桶金，為日後成為華人首富奠定基礎。

周文強等於是提前半年時間，一句話點破了李家成的心事。

人有酒肉之交、君子之交、利益之交，李家成就是後者，無論他對你多麼有禮貌、多麼的尊重你，最後終究都要落實在『利益』兩個字上。

此時結交李家成、對他稍做提點，等日後利用這隻老狐狸的時候，周文強可以心安理得。

李家成身子一顫，有些駭然地望着這個穿了身破爛布衣、補丁摞著補丁的魚蛋仔。

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他為什麼可以看穿我的心事？

這不可能！我收集了很多資料，才看出塑膠花大有可為，這個魚蛋仔又憑什麼認為我應該孤注一擲投資塑膠花廠？

難道這就是天意！

是上天要借這個魚蛋仔的口，來幫我做出決定？

「謝謝，你的提議我會考慮的，不過，還請您幫我暫時保守這個秘密。」

李家成深深看了一眼周文強，臨走時又說了句：「在我做出最後的決定前，一定會再來見你的！」

周文強微笑道：「請慢走，對了，下次見面，你叫我阿強吧。」

送走了推銷員李家成，周文強開始為下一波即將到來的食客做準備。

「阿強？

真的是你啊阿強！

你......你是什麼時候搬來東頭村的？」

耳邊忽然響起一個驚喜交加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