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叔求你一件事
這是一個美好的夜晚。
一輪圓月照亮夜空,澄凈的月光照亮了關中大地,也照亮了陳邑的千家萬戶。
一萬秦軍雖然將陳邑圍得水泄不通,可軍紀嚴明,秋毫無犯。
再加上,陳邑的許多人和這些秦軍甲士都是一起上過戰場,稱兄道弟的,通過各種渠道得知,秦軍並沒有進攻陳邑的想法,只知道是族長惱了老秦王,要他去一趟咸陽,也因此,都放了心。
該吃吃,該喝喝,該摟着婆娘摟着婆娘,該打孩子的打孩子。
滿是祥和。
「秀兒,叔求你一件事情!」
關中的漢子很是樸素,戰場上無論灑多少熱血,都沒有吭過一聲。可真到求人的時候,陳大的臉上還有些羞惱的紅色。
「叔說的什麼話,咱們都是鄉里鄉親的,叔但凡有用的上我的地方,說一聲就行,還用求么?」
陳秀也是一臉熱忱,滿口答應。
「秀兒你這麼明事理,叔就放心了。」
陳秀點了點頭。
「那叔可以將橫在我脖子上的刀收下了么?」
「俺不!」
陳大很是從心的說道。
「為什麼?」
「老族長從小就跟俺說過,讀書人都是七拐八拐的花花腸子,最會騙人了。求讀書人辦事就得用這種方式。」
「……」
這老東西真的是挖坑的高手啊!
「那叔要我做什麼?」
「叔求你別跑!」
「外面一萬老秦王的甲士,我怎麼跑?」
「別人或許沒有辦法,可這卻難不倒秀兒你。」
陳大樸素憨厚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神色。
「秀兒,你騙不了叔。叔在殺場這麼多年,聞慣了血腥味。這次,老秦王的一萬甲士前來,是要殺人的!」
「叔伯們不都打聽了么,沒多大的事。」
「大家都是秦軍,誰還不知道誰?關東諸國都稱我們是虎狼,我們也的確是虎狼。或許上一刻大家還能喝酒打屁,可叔清楚,只要上面的命令一到,城外的那一萬甲士能眼也不眨的將咱們陳邑屠乾淨!」
「老秦王是雄主,不會平白無故的整這麼一出。他弄出這麼大的陣勢,裏面的事情一定不小。」
見陳大已經講到了這個份上,陳秀老實道。
「既然叔都明白,那叔為什麼不跟我一起走?」
「俺是走的了,可俺的婆娘和幾個娃怎麼走?再說了,都是陳氏中人,也不能看兄弟子侄都命喪屠刀之下!」
陳秀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們救不了這麼多人!」
聽陳秀如此說,陳大手中的刀卻沒有放下來。
「叔不行,你可以!」
「我?」
陳秀有些不明白,陳大怎麼會對自己有這麼大的期許。
「別看族裏的那幾個小子平日裏一個個尾巴都翹上天,看起來威風,可叔清楚,咱們族裏,最有出息的還是你。老族長既然讓你繼任族長,那你一定有辦法。」
一道身影快速接近,從背後擊中了陳大。
長刀倒落在地,焱妃背着個大包裹,出現在了陳秀面前。
陳秀看了一眼昏倒在地上的陳大,有些歉意。
「對不住了叔,那老東西整出的事情太大,我也兜不住啊!」
焱妃湊了上來。
在陳邑待了這麼多年,一說要離開,焱妃比誰都高興。
「東西我都收拾好了。」
「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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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蔭小道。
戴着銅首面具之人穿過小道,來到一處山崖前。
這裏,早已經有人在等待着。
「東皇閣下!」
陰陽家的教主一副老邁之態,如今正坐在崖上一塊石頭上,似乎隨時都會倒地的老嫗。
見銅首人前來,緩緩開口。
「大司命,你失敗了!」
「東皇閣下,我已經見到了東君大人。東君大人覺醒了記憶,可並沒有跟我一起回來。」
月色殊華,陰陽家的教主面色凝滯,卻彷彿歷經了滄桑。
「這世上有一種鳳鳥,一旦認定了自己的另一半,那麼一生一世都不會背叛。」
大司命恨恨道。
「早知道,就算拼着一身修為盡廢,我也要宰了那小子,斷了東君的念想。」
「沒有用,那隻會讓東君更恨你,恨我們陰陽家。」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么?」
「四年前,王城被破,天子崩逝。陰陽家自我以下,日月星三護法隕落,五大長老只剩下了你一個。你我都清楚,我們已經是沒有未來的人。不能為了一個小子,惡了東君,毀了我陰陽家復興的希望。」
「難道就任由東君待在那小子身邊?」
「諸子百家之爭,不在一時輸贏。或許,我們可以將那小子也拉進教中。」
大司命聽了這番話,當即反對。
「他可是陳氏子,那老東西的子孫。」
陰陽家的教主一笑,笑的十分詭異。
「這樣不是更有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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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子,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
偌大的機關朱雀停靠在山頂上,六指黑俠手裏拿着酒壺,背靠在機關造物下。
陳氏的老族長陳六手持墨眉,看着遠處被秦軍軍營圍困的水泄不通的陳邑,默不作聲。
「如果陳秀不去咸陽,秦軍真的會屠城的!」
「秀兒若是不去,那也只能證明老夫看錯了人,陳氏合當滅矣。」
聽到了這話,六指黑俠本是抬手喝酒的動作一止。一時間,也沒有心思繼續喝酒了。
「巨子,你應該早一點將族人撤出關中的。」
「陳氏與秦國綁的太深了,就是我想要撤,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更何況,滅周之後,我在咸陽著了陰陽家的道,就更沒有心力施為了。」
六指黑俠看了一眼陳六掩蓋在寬大袍服下的手臂,沒有作聲。
「陰陽家這一代弟子中出了一個厲害的角色,居然將失傳了上百年的陰陽術重新復現了出來。下一任的東皇太一,大約就是此人了。」
說到這裏,陳六幽幽一嘆。
「天不欲亡陰陽家啊!六指,恐怕你也不是他的對手。」
六指黑俠仍有些意氣。
「那陳秀就可以么?」
陳六臉上是高深莫測的笑意。
「那就要看他的選擇了!」
「去咸陽,那是九死一生;不去咸陽,那是十死無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