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回憶（四）

蘇荷表情痛苦的捂著心臟，在聽到蘇涵的呼喚時才掙扎著睜開眼，見到是蘇涵時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突然咳嗽了起來。

蘇涵突然想到什麼，雙手顫抖的念叨著找葯想起身，但還沒起來，一隻手便緊緊的拉住他。

蘇涵回頭看去，只見蘇荷神情痛苦的止不住咳嗽，大口喘了幾口氣后看向蘇涵，女人虛弱的張口說了幾句話，但聲音細微，蘇涵便湊近去聽。

「媽說…咳咳咳……你聽著昂……咳咳咳！」

女人突然咳嗽的激烈起來，蘇涵只感覺手上突然有了溫熱的觸感，有些僵硬的低下頭去看。

鮮紅的血，刺眼的血，那深深的紅色一下子宛如利刃一般狠狠的扎在蘇涵眼中。

女人又是止不住的咳嗽，每一次咳嗽都會吐出鮮紅的血液，蘇涵用顫抖的手想拿出電話來打120，可女人卻又一次用力拉了一下蘇涵，這一次她沒有咳嗽，反倒是深深的注視著蘇涵，眼中儘是不舍。

蘇涵一下子就明白了什麼，大滴的淚珠一下子盈滿眼眶，將視線模糊，女人用左手摸了摸蘇涵的臉，想要替他將眼淚擦掉道：「別哭……照顧好…自…己，好…嗎？」

蘇涵的視線被淚水模糊，只能看到媽媽模糊的樣子，吸了吸鼻子顫聲道：「好……」

似乎是聽到了蘇涵的應答，原本摸著蘇涵臉的手突然掉落，握著的手也鬆開，時間像是突然變慢了，蘇涵就怔怔的跪坐在那裡，除了緊緊握住媽媽的手之外，他什麼都做不到。

外界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世界只剩下空洞，等到蘇涵再次感知到世界時，自己已經坐在警察局內，而面前正坐著一個正看著自己的女警察。

「小弟弟，你還好嗎？」

「先喝點水吧，好嗎？」

女警察有些心疼的看著面前這個不做聲的孩子，蒼白的小臉和沒有血色的嘴唇讓蘇涵就像一個隨時會碎掉的瓷娃娃。

女警察組織了一下語言，儘可能柔和的開口說道：「小弟弟，我們在追一個案子，根據調查他最近在我們市內出現過，你見過這個人嗎？」

說著，女警察將桌上倒扣著的照片翻了過來，輕輕的推到蘇涵面前。

蘇涵看了一眼桌上的照片，默默點了點頭，緩緩開口道：「我在小區門口看到過他，開的麵包車，車牌號是……」

明明只是普通的講述，但坐在對面觀察蘇涵的女警察卻覺得少年開口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可怕的平靜，不是冷靜思考後的平靜，而是一種瀕臨崩潰時脆弱的遮掩。

蘇涵將自己知道的所以東西都儘力說了出來，說完后便看向某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好，很謝謝你的配合，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記得跟我說。」女警察將記錄本合上，有些心疼的又是看了少年一眼，轉身就要離開。

可剛起身女警察便愣了一下，因為在房間的窗戶上倒映著蘇涵的身影，身影的眼眸處正亮著深邃的藍光，女警察疑惑的揉了揉眼睛，藍光又消失了，疑惑了片刻后女警察只當是自己看錯了，拿著記錄本便走出房間。

蘇涵靜靜的注視著某處，他能感覺到自己與周圍的世界出現了隔閡，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呢……

世界失去顏色，只留下黯淡的灰，就像永遠失去了太陽一樣，世界也失去了光。

好奇怪，為什麼我感覺不到痛呢，明明這裡在跳動。蘇涵輕輕按著自己的心臟，明明能感覺到心臟的抽動，卻感覺不到痛，好奇怪哦。

怎麼回家的蘇涵也不知道，他只知道現在的身上沒有力氣，只想一個人躲起來。

蘇涵獨自一個人蜷縮在被子里，他靜靜的注視著黑暗，或者說，注視著自己，他的思緒幾乎陷入停滯，只留下一點點的理智在讓他平靜。

蘇涵雙手抱膝的躲在被子里，只感覺好冷，而且越來越冷，彷彿一個隨著狂風在天空中流淌的冰河在浸泡著他的靈魂，寒冷且又麻木。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敲門聲，聽著門外林阿姨熟悉的聲音，蘇涵卻一點力氣都沒有，只想就這樣靜靜的坐著，一直坐著。

敲門聲持續了一會兒便停止，世界又陷入了平靜，不知道什麼時候，蘇涵的目光突然落在了窗戶上，並且，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到窗前。

一切就像順其自然一樣，蘇涵緩緩的伸手去觸摸窗沿，卻又在觸摸到的一瞬間猛的收回手，那一瞬間，蘇涵想到了那溫熱的鮮紅，深深的無力，以及媽媽的話。

「照…顧好……自己，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