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噩耗
「高瑞叔叔?!」
林凱同在望向門口的同時瞬間就認出了高瑞,那個在他印象中向來對自己很好,總是掛著一副笑臉的高叔叔。
但當他剛想高興的說些什麼時,卻猛然被高瑞臉上極為沉重的表情給嚇了一跳。
「凱同,叔叔有事想要和你說,能讓你的朋友先出去一下嗎?」
圍在四周的同學們很快也覺察到了空氣中瀰漫著的那種嚴肅氛圍,於是紛紛識趣的起身告辭。
「凱同,那我們先走了,你一定要養好身體啊。」
熙熙攘攘的同學魚貫而出,很快乾凈整潔的病房裡就只剩下了二人。
「什麼事高叔叔?」
高瑞的突然到訪以及嚴肅的態度讓現在仍然一無所知的林凱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沉默了片刻,高瑞就像是在內心糾結了很久一般,最終才用低沉的聲音道:
「你爸媽的事……你知道了嗎?」
林凱同更疑惑了,他爸媽兩周前和他說要去中環城出差一個月,讓他好好照顧自己。
雖然這兩周一直也沒給自己打個電話,但以前爸媽出差也不是沒有這樣無法和自己聯繫的情況,於是他也就沒有多在意。
這怎麼才兩個星期,高叔叔就忽然到訪,還問自己知不知道爸媽的事。
難不成,爸媽出了什麼意外受傷了不成?!
想到這,林凱同當即著急了起來,連忙焦急的朝高瑞問道:
「不知道啊,我爸媽他們是出什麼事了嗎?是受傷了嗎?傷的重不重?!」
但面對自己一連串的急切詢問,站在他面前咫尺之隔的高瑞叔叔卻依舊一言不發。
在這沉默的氛圍中,他的心中猛然就升起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凱同,待會你別激動,其實你父母在兩周前不幸遭遇了意外,已經去世了。」
霎那間,聽到這一噩耗的林凱同腦海一片空白,巨大的信息衝擊讓他一時間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只能張著嘴,猶如一條快要乾涸的死魚,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但高瑞卻沒有給他緩衝的時間,又再次用他那悲痛而沉重的語調繼續道:
「警局那邊已經結案了,他們那天不知道什麼原因去了西郊的化工廠,然後在那裡你媽媽她不幸受到了蟲群精神病患者殘留的捕食磁場感染。」
「她發了瘋,用鐵鎚殺掉了你爸爸,還把你的哥哥打成了重傷,現在還住在中央醫院裡。」
「聽說當時現場滿地的血,你爸爸被鐵鎚敲碎了頭顱,撒得滿地都是,你媽媽也好不到哪裡去,等警員到的時候,都已經不成人形了。」
林凱同聽到了耳畔尖銳的嗡鳴,粗重的呼吸就像刀割一般,不斷的剜著心臟,大滴大滴的淚水不受控制的從眼中湧出。
「別……別說了。」
林凱同抓住自己的頭髮,渾身劇烈顫抖著,咬緊牙關斷斷續續的吐出了幾個字,然後發出了絕望的嘶吼。
「我叫伱別說了!!」
失去至親的絕望和痛苦,這才對嘛。
高瑞的嘴角勾起了愉悅的笑,這才是他想要的反應才對。
果然梁越那個傻子就是個另類,看吧,只要是擁有正常情緒的人類,都能被自己輕易挑動,陷入無邊的痛苦之中。
怎麼可能會無動於衷!
腦海中再次浮現出梁越那張可惡的傻笑著的臉,現在明明應該是享受愉悅的時刻,但卻不知為何,高瑞感覺到了莫名的煩躁。
強行將注意力轉回到已經瀕臨崩潰的林凱同身上,他的心情才好了些。
痛苦吧,難受吧,最好直接去死才對,只有這樣你們一家才能在地底下重新團聚。
放心吧,等到時候我領養了你那個傻子哥哥,拿到那600萬聯邦幣,會多給你們一家燒些紙錢的。
「你還不知道吧,這兩年來,為了支付你那接近天文數字的醫療費,你家裡甚至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你以為你接下來還能繼續手術嗎?別這樣看我,我並沒有撒謊,或許他們並沒有對你提過經濟方面的狀況,但你爸媽當時確實已經到了連飯都要吃不起的地步了。」
「所以他們為什麼要去廢舊工廠?你覺得呢……我猜可能是迫於生計,想去偷偷撿些廢鐵換錢,結果卻不幸遭遇了意外,你以為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是你啊凱同,是你一步步拖垮了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你才是那個比兇手更可惡的罪魁禍首啊!」
高瑞面無表情的說著,終於,林凱同徹底崩潰了,他狀若瘋狂的癱倒在地,掙扎著發出了痛苦的哀嚎。
「別再說了……求你了,放過我吧啊!」
如此撕心裂肺的祈求卻並未讓高瑞停止,反而繼續步步緊逼。
「不過你也不必太自責,因為你的爸媽最愛的也未必是你啊,就算你還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下一天的醫藥費還沒有著落,你爸爸也能用他們僅剩的五百塊錢給你哥哥買了生日禮物。」
「看來,比起你這個命不久矣的病秧子,你爸媽還是更愛能活的更久,陪伴他們更長時間的人啊,哪怕那個人是個智力有所缺陷的傻子。」
他癱軟的跪伏在地上,高瑞的聲音猶如來自地獄的魔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從每一個角落無孔不入的鑽進了他的耳朵里,每一個字,都宛若尖刀,深深的插入了自己的靈魂血肉之中。
眼見林凱同的意識已經快要徹底喪失,高瑞的臉上再次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然後拿出錄音筆,按下開關,趁著對方精神防線已然破潰之時,宣讀起了林海濤的遺囑。
大部分內容原封不動,只是在遺囑的最後,悄無聲息的將繼承人更改為了梁越。
「您同意遺囑上的財產分配嗎?林凱同先生?」
無法再分辨對方說的是什麼,林凱同現在唯一的願望只是想讓這個不斷逼迫自己的聲音消失,停止。
「你確認過遺囑上的內容了嗎?!」
高瑞的聲音再次拔高了幾度近乎責罵。
「我確認了!我已經確認過了!!別說了!啊啊啊!」
按下錄音筆的停止鍵,拿到了錄音流程的他這才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
對他而言,現在這個已然陷入絕望中的少年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
其實他知道,自己的計劃並不完美,甚至有些倉促,只要有心人認真檢查遺囑,就能查出問題來。
但這又怎麼樣呢?
只要身為麻煩源頭的林凱同一死,所有的隱患以及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外環城每天都會有不計其數的人死於非命,謀殺,意外,搶劫,偷盜,過勞死,多到甚至連聯邦政府都沒法一一去統計,誰又會在意一個本就病入膏肓的人的死活呢。
況且想要一個人死,也不定要動手殺人才行啊。
將錄音筆收好,高瑞愉快的哼起了歌,最後憐憫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痛不欲生的林凱同,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病房,只留下對方一人於絕望崩潰中掙扎。
哭聲漸止,耳邊反覆回蕩著高瑞說過的每一句話。
「是我的錯嗎?爸……媽……你們在怪我嗎?還是說……你們最愛的人根本就不是我。」
喃喃自語間,從前一家人在一起的無數美好記憶浮現在眼前,又紛紛破碎成粉末,逐漸他的眼中浮現出了一種類似於死亡的灰敗。
……
頂樓的風很大,吹得林凱同寬大的病服獵獵作響。
罡風掛過臉頰,風乾了臉上的淚水,只剩下了平靜的麻木。
一腳跨過不高的圍欄,沒有絲毫猶豫,他的身體朝前一傾,就向著身下無邊的黑暗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