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誰贏了?

第8章 誰贏了?

蔡邕抱著焦尾琴蹬上蕭府花園的小樓。春夏之交,會稽氣候悶熱,蕭府雖然因為巧妙的設計保證了通風,但論起涼爽來,最好的地方還是花園中這個三層小樓。更何況,小樓的頂層不設外牆,完全靠竹簾遮陽擋雨。而一旦有需要,拉起竹簾,小樓頂層就會變成一個觀景台,整個蕭府盡收眼底。

漢代高層建築不多,畢竟技術有限,大多數人家還是負擔不起高層建築的費用,所以蕭家的三層小樓,已經足以在這一帶鶴立雞群。這個小樓也是蕭恩最喜歡來的地方,閑暇時總會坐在頂層,或者聽花月奴撫琴唱曲、或者在蝶戀花的服侍下靜心讀書、又或者抱著小蔡琰,給她講一些有趣的故事。只不過蔡邕一旦回到蕭府,就會立刻霸佔小樓,為此蔡琰還撅著小嘴抗議過,可惜老頭堅決不會讓出這個好地方。

這個午後時光,蔡琰正在花月奴和蝶戀花的陪伴下於後院玩耍,蕭恩則應該在在處理蕭家的事務,不會有人闖入小樓打擾。蔡邕擺好琴案,輕撫焦尾,準備好好享受一下這個寧靜的午後。悠揚的琴聲隨著蔡邕手指的撥動而緩緩響起,彷如潺潺流水,流過蕭府每個人的心頭,帶來絲絲涼意。

黃忠獨坐在練武場上,傾聽著遠處高樓傳來的琴聲。他們一家在蕭府已經呆了兩年多了,黃敘的身體已經好了很多,現在雖然比不上黃忠年輕時候那般壯實,卻也和一般孩子沒什麼差別了,當然,蕭恩仍然讓黃敘堅持每天服藥和鍛煉,只是對於讀書的時間限制,放寬了很多。

「漢升兄好雅興啊。」

說曹操曹操就到?這話不太合適,畢竟曹某人還在譙縣當宅男呢,不可能到會稽蕭府。不過如同一般劇情發展那樣,就在黃忠想到蕭恩的時候,蕭恩晃進了練武場,開口調侃。

「蕭公子安好。蒙公子照顧,忠一家三口,感激不盡。」

黃忠趕忙起身行禮。

「漢升兄不必多禮。最近看起來有點無聊?」

蕭恩擺擺手問道。

「忠每日苦練不綴,奈何……實在不好意思找蝶戀花姑娘或者英琿老兄切磋。」

黃忠苦笑。都說對女人最殘酷的刑罰,是給她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卻關在一間沒有鏡子的房間。對於武者而言,找不到對手來印證自己的進境,也不亞於此。

「呵呵,這倒是值得慶幸。」

「蕭公子所言為何?忠有些聽不明白。」

「很簡單,蝶戀花肯定不會和你切磋的,你再怎麼激她也沒用。對蝶戀花而言,戰鬥只有兩種,一種是有意義的,一種是沒意義的。她是不會把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戰鬥上的。」

「何為有意義的戰鬥?」

黃忠多少有些不忿,就算蝶戀花武藝高強,蕭恩把自己的武藝說成毫無意義,也有些讓人惱火。

「凡是為我而戰的,都是有意義的;其他都是無意義的。」

「……那英琿老兄呢?」

「英琿倒是不會拒絕切磋。只不過戰鬥的結果對於英琿也只有兩種,要麼他把對手幹掉,要麼他被對手幹掉。逃跑或者手下留情的事情,在英琿身上絕少發生。」

「蕭公子也太看不起黃某了吧!」

黃忠不算太聰明,但是也絕對不蠢。雖然蕭恩沒說出誰會被幹掉,不過那眼神、那表情,怎麼看都是說他黃某人會成為英琿的刀下之鬼。

「非也非也。」蕭恩搖搖手指,「算了,多說也沒用,我陪你玩玩吧。」

「公子?」

「我雖然跟老師學習文史詩賦,可不代表我就是個文弱書生哦。」

蕭恩脫下直裾長衫,掛在一邊的武器架上,又從牆上取下了落星長槍,擺了個姿勢:

「槍名『落星』,天外隕鐵打造,童淵先生所贈。」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黃忠僅僅看到蕭恩的起手式,就知道對方絕非易於之輩,於是取出自己的鋼刀,也一樣擺出架勢:

「此刀無名,凡鐵所制,願領教蕭公子高招。請!」

蕭恩再不答話,挺槍直刺黃忠。黃忠側身避開,揮刀貼著蕭恩的槍身劈了過去。眼看蕭恩如果不放手,握槍的手指就會被一併消掉,卻不想他橫槍一攔,反以刀為支點,將長槍倒轉過來,以槍尾鐵刺襲向黃忠。黃忠鋼刀已在外門,無法回防己身,危機之下他大吼一聲,硬是向後急跳,躲開了這擋無可擋的一擊。

一攻一防只在電光石火之間,黃忠輕視之心盡去。他已然知道,面前的蕭恩絕對不是那種紈絝子弟,而是天賦超絕的高手。黃忠收刀在懷,緊緊盯著蕭恩的一舉一動,絲毫不敢怠慢。

「漢升兄,英琿的實力,可猶在蕭某之上哦。」

蕭恩輕聲說了一句,單手持槍,傲視黃忠。

黃忠冷哼一聲,猱身而上。他是打野架練出來的,雖然經驗豐富勢大力沉,但論起招式精妙來,拍馬也趕不上蕭恩,比拼招式完全是以短擊長。但黃忠也並未全無機會,搶佔先機、以拙破巧,這正是黃忠的戰術。

隨著兩人再次交手,小樓傳來的琴聲也漸漸高亢了起來,如果說之前的琴聲是潺潺流水,那現在的琴聲就好似驚濤駭浪。蕭恩知道,肯定是蔡邕在小樓上看到自己和黃忠的對決,有感而發。至於為什麼是蔡邕而不是花月奴?花月奴才不會閑得蛋疼自己去小樓上撫琴,因為……她沒那生理功能。

激昂的琴聲中,黃忠的刀也彷彿海嘯般滔滔不絕,每一擊都用盡全力。蕭恩的長槍則好似浪濤中的一葉孤舟,被拋得東倒西歪,卻又倔強地不肯倒下去。遠遠看去,彷彿一團黑霧籠罩著一點銀光,黑霧雖盛,奈何銀光生生不息,總能透過黑霧發出自己的光芒。

「喝啊!」

黃忠久戰不下,不由焦躁起來。他早就感覺到蕭恩的不好對付,雖然看上去自己佔據絕大優勢,但其實黃忠是有苦自知。蕭恩的長槍好像靈蛇一樣黏在刀上,不但總讓他的力量使到空處,更借著他的力量,反過來試圖控制長刀的走勢。雖然黃忠幾次嘗試突破這種控制,可每次都是剛剛擺脫長槍,蕭恩的槍影又如影隨形地跟了過來。黃忠知道,蕭恩只是在等一個機會,自己疏忽大意的機會。只要這個機會一出現,落星長槍會立刻穿破一切防禦,直接指向自己的咽喉。

「沒辦法,只能用那招了。」

黃忠眼角瞥過練武場的一邊,他之前把長弓和箭壺放在了那裡,那是他唯一逆轉的機會。雖然說起來,這種切磋輸贏無所謂——本來嘛,蕭恩再怎麼說也對黃忠有恩,而且蕭恩的真才實學也擺在那裡,認輸也不算丟人。可這世上偏偏就是有一種人,一打起來就認真的要死,非要全力爭勝不可。而且很遺憾,黃忠就是這種人。

黃忠撒手擲出鋼刀,隨即立刻抽身後退,沖向長弓所在的位置。蕭恩早就注意到黃忠的眼神不斷飄向那裡,自然很清楚黃忠的意圖。不過在蕭恩看來,這種事情完全無所謂。他只是輕鬆躲開鋼刀,也退到牆邊,摘下牆上一張古樸的長弓,並取下旁邊的金色長箭。

「蕭公子也擅長弓術嗎?」

黃忠取出三支長箭,緩緩扣在弓上,開口問道。

「戀花的弓術可是我教的哦。」

蕭恩也將金箭扣在弓上,對準黃忠。

「弓手對決嗎?那也不錯。」黃忠冷哼一聲,「蕭公子小心了,在下這可是連珠三箭!」

「嘖嘖嘖……」蕭恩撇了撇嘴,「一箭,足夠了!」

所謂連珠三箭,並非同時射出三箭,而是同時將三箭搭在弦上,射出一箭之後,立刻快速拉弓兩次,將另外兩箭射出。這種技巧,對持弓的穩定性,以及拉弓的爆發力都有極高的要求,可以說是相當高級的技巧。

黃忠作為弓術高手,對連珠三箭的技巧不止於此。他的連珠三箭,前兩箭看似威猛,實則威力不大,僅僅是誘餌罷了,真正的殺招在於第三箭。藉助前兩箭產生的氣流,不但可以隱藏第三箭的聲音,還能使其在半路上再次加速,威力大增。雖說黃忠肯定不知道空氣動力學是什麼玩意,但他確實做到了這種怪物級的應用。黃忠的前兩箭將會擦著蕭恩的肩膀飛出去,第三箭則會射傷蕭恩的左腿。當然,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蕭恩的金色長箭也破空而出,而且直接在黃忠的前兩箭之間穿過,直直撞上了必殺的第三箭。金色長箭在黃忠驚愕的目光中輕鬆劈開來箭,並順勢射斷了黃忠手中的長弓,擦著他的左肋釘在地上。至於本就是誘餌的兩隻箭,被蕭恩用長弓隨手格開。

「忠……敗了……」

黃忠看了看手上斷成兩截的長弓,苦澀地說道。

「漢升兄出手顧慮多多,何必妄自菲薄?而且蕭某在兵刃上佔了不少便宜。」

蕭恩聳聳肩,安慰道。

「蕭公子不必安慰忠,敗了就是敗了。」

黃忠苦笑,一直以來的驕傲,被眼前這個小他一輪的年輕人輕易打碎,讓他無法立刻接受。

「偷天弓、換日箭(注1),算賠你的。」

蕭恩也知道,這種心結只能讓黃忠自己慢慢解開,別人幫不上什麼忙,乾脆不再多說,只是將手中的長弓扔了過去,順便指了指釘在地上的金色長箭。

「蕭公子,這等寶物,忠可消受不起。」

聽名字就知道不是凡物,何況黃忠浸淫弓道,長弓一入手就立刻能判斷出來一二。

「無所謂,我用不上。戀花也有自己專用的弓箭。剩下的人里,也只有漢升兄配得上它了。」

「那就多謝蕭公子了。」

蕭恩和黃忠不會知道,小樓上的蔡邕一直注意著他們。蔡邕雖然不通武藝,但蕭黃二人比試的兇險他是看得出來的。劍拔弩張之下,琴音自然也就隨之緊張了起來。等兩人切磋完了,蔡邕也放下心來,琴音自然又舒緩平和了下來。

「爹爹!」

蔡琰稚嫩的聲音打斷了蔡邕的琴聲。蔡琰衝進了小樓,直接撲到蔡邕懷裡。

「琰兒今天怎麼跑上來了?」

蔡邕輕輕撫摸著女兒的秀髮,笑著問道。

「爹爹琴聲中忽聞兵戈之聲,剛剛卻又止戈偃武。所以琰兒想問問,誰贏了?」

聽到蔡琰的回答,蔡邕大是驚訝。他看的很清楚,之前蔡琰一直在後院玩耍,根本不可能看到練武場上的事情,也就是說,蔡琰完全是憑藉琴聲的變化猜出來蔡邕看到了打鬥。

「府里會武藝的,只有蕭哥哥,蝶姐姐,英琿先生和黃先生。蝶姐姐一直和我在一起,而爹爹的琴聲雖有兵戈之聲,卻無肅殺之意,那麼打鬥的很可能就是蕭哥哥和黃先生了。爹爹告訴琰兒,是誰贏了嗎?」

蔡琰看到蔡邕沉吟,接著追問。蔡邕則是愣了片刻,哈哈大笑:

「誰也沒贏,琰兒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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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不會有許驚弦和明將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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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一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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