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流言與污衊

46:流言與污衊

第二天去草堂上課,卻沒見到陳渭斌的身影,其今日沒來。

蘇元武低聲道:「他應該不會再來了。」

陳錚「哦」了聲,沒有說什麼。

陳渭斌拜師杜元亭的目的,本就與他們不同。如果說陳錚等人是來求學,那陳渭斌只相當於遊學。

而杜元亭的草堂規矩頗為寬鬆,學子退學,說一聲即可,不會強制留下。

上完課後,杜元亭叫住陳錚。

對於這樣的事,蘇元武三個早已習以為常,只會羨慕,卻無法妒忌得來。

在中秋詩會上,陳錚的表現太長臉了,聲名鵲起,已有「才子」之名。

如果彼此間相差無幾,還能說不公,但兩者不在一個層面上,只能仰望,什麼心思都會熄滅掉。

杜元亭讓陳錚坐下,便道:「這兩天,我聽到一些流言,是關於你的。」

陳錚問:「是甚流言?」

「說你行為不檢的流言,但我聽了,只不過是捕風捉影的說法罷了。」

「具體是什麼樣的事?」

杜元亭沉聲道:「有說你為了賺錢,不顧體面地去參加送靈,給人哭喪。」

陳錚答道:「我那是幫族中老人送喪,盡一點孝義之道。」

「還有人說你送喪之際,趁機與有婦之夫勾搭,壞人清白。」

「……」

陳錚頗感無語。

那一樁事,明明是陳安的媳婦碧蓮主動勾引的自己。

然而能怎麼說?

正如當日婦人所有恃無恐的,只要她一嚷起來,再把衣物撕破,就能污衊陳錚非禮,欲行不軌。

這等事兒,猶如一盆污水,只要沾染上了,便會粘一身臭。

陳錚算是清醒的,一把將婦人擊暈了去,只搜身瞞天過海,換了祖灰,可沒占別的便宜。

他認定碧蓮心虛,又被十三公嚇了一遭,定然不敢聲張。

卻沒想到,現在被人翻了出來,當流言傳播。

不要小看流言蜚語,三人成虎,殺人不見血。

很明顯,幕後操縱的手段,定然與九叔脫不開關係。

不得不說,其是有一手的,並沒有正面來打壓陳錚,授人把柄,而是利用了盤外招。

下作陰險,但十分管用。

在乾朝,讀書人的名聲是很重要的,沒了清白,也就沒了前途。

「夫子,我從未做過那等事。」

杜元亭笑了笑:「我相信你,以你之才,何必去勾引有夫之婦?即使有,也該是被人勾引的。」

陳錚:「……」

夫子這話,可就顯得不大正經了。

杜元亭又道:「只是空穴來風,人言可畏,我覺得是有人在故意針對你。」

陳錚略一沉吟,就把九叔找上門來,要自己相隔三年再去考秀才的事說了。

「簡直荒謬!」

杜元亭拍案而起:「這不是無理取鬧嗎?他沒說究竟為何?」

陳錚把自己的一些猜想道出。

杜元亭眉頭一揚:「原來如此,明年也是舉子試的年份,剛好與童子試同年了。」

「可我考的是秀才,陳渭斌考的是舉子,根本談不上衝突。」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讀書之道,一脈相承,故而有『文脈』與『文運』的講法。不分高低,只要碰在一起了,便可能造成衝突。特別是你們都出自陳氏。」

陳錚疑問:「夫子也信這個?」

杜元亭一本正經地說:「不是我信不信的問題,很多東西,只要信的人多了,那它就是成立的,正如廟裏的神。」

陳錚默然,心裏必須承認夫子說得有道理,特別在這個有超凡力量的世界裏。

於是道:「夫子,按照你的看法,以陳渭斌的文章水平,中舉應該沒有問題吧?不管有我沒我。」

「不敢說必中,但九成把握是有的。」

九成,那基本便是十拿九穩的了,只是不好把話說滿,才留了一成的餘地。

倒不是完全因為了文章水平,更有望族出身的加持,杜元亭沉吟道:「不過在我看來,陳渭斌不但想考中,還要獨佔鰲頭。」

舉子試的頭名,名為「解元」。

這樣的話,在真實水平之外,就得講究一點氣運了。

難怪九叔要來阻擋陳錚去考童子試,正是擔心會分薄了一點祖蔭去。

雖然機會渺茫,但萬一呢?

而陳渭斌明年考過舉子試,後年又接着入京考會試了,接連兩年。

因此,九叔給陳錚的期限是三年。

可不對……

陳錚想到了什麼,就問:「就算為了祖蔭氣運之事,不讓我去考,可族內應該有別人,他們不會去考嗎?」

杜元亭道:「據我所知,陳氏族內,還真沒與陳渭斌同期考舉子試的。童子試倒有幾個,但他們聲名不顯,不構成威脅。」

陳錚苦笑道:「如此說來,是我在詩會上的表現招惹來的麻煩?」

杜元亭一字字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陳錚不再說話了。

但心底里,即使時光倒流,重來一次,他還是會藉助詩會的機會嶄露頭角,把名作拋出來,以汲取文氣神韻。

陳渭斌要爭解元的頭銜,那他陳錚就不要爭自己的命途了?

路就在那兒,斷然沒有為了給別人讓路,而使得自己無路可走的道理。

他不是別人的墊腳石,更絕不甘心去當一塊墊腳石。

杜元亭看着他,不無愧疚地說:「此事說起來,倒是我誤了你,讓你寫那麼多詩作出來。」

陳錚笑道:「我覺得有句話說得深有道理,說『出名要趁早』,夫子帶我去參加詩會,是給我揚名的機會,我若是因此而怪罪夫子,那就是不識好歹了。」

杜元亭也笑了,欣慰地道:「你倒是看得開。不管如何,此事因我而起,老夫雖然早已致仕,無權無勢,卻也有幾分薄面。明年參考,你要找人聯保的話,儘管開聲便是。」

陳錚就等這一句話,當即拱手道謝。

杜元亭在他身上瞧不到絲毫的慌張失措,光這一份氣度,就能讓人刮目相看了的。

要知道在這時世,宗族對於個人而言,意味良多。

如果說個人是一根草的話,那宗族就是一株大樹。放到陳氏身上,簡直是一座大山了。

山上隨便砸落一塊石頭,就能把那草給壓死。

那麼,陳錚是無知者無畏呢?

還是有所依仗?

不管如何,對於這個最為欣賞的門生,杜元亭發誓要把他給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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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神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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