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89章 世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碧空如洗,艷陽高照。
是姜問鈺回蘇府的日子。
談殊送完早膳,等了片刻,跟她一塊離開凈慈寺。
姜問鈺掀開馬車帘子,雙手交疊放在車窗上,望向悠哉策馬的談殊,問道:
「世子,我送你的柿子,你吃了嗎?」
談殊瞥了她一眼,淡聲道:「沒有。」
「柿子放太久會壞掉的。」姜問鈺下巴擱在手臂上,瑩亮的杏眸看着他,「世子準備什麼時候吃?」
談殊原本沒打算吃掉它的,畢竟那可不是普通的柿子,但聽她的語氣有些嘆息,好似柿子壞了她會很難過。
「回去就吃。」
談殊好笑地看向姜問鈺,「還是你要盯着我吃掉?」
「不了吧。」姜問鈺單手撐著腦袋,歪頭笑道,「我怕世子覺得我管得太多,煩我。」
「你盡可以管,」談殊懶散笑道,「絕不煩。」
姜問鈺立即說:「那我先管世子回去一定要把柿子吃掉。」
談殊望向她,看見狡黠從少女的杏眸里一閃而過。
機靈地鑽了空子呢。
談殊忍不住彎了彎唇角,懶聲道:「可以。」
姜問鈺笑彎了眉眼,注視着他片刻,緩聲說:「世子,如果你有問題,可以問我哦。」
聞言,談殊愣了下。
「我的過往。」姜問鈺眨眨眼,「你要是有想知道的,可以問我。」
談殊看進她那雙烏黑瑩亮的眼睛,思索時,又聽少女軟聲說:「我可以把能告訴你的,都告訴你。」
「怎麼樣呀,世子要不要進馬車?」
她的語氣、表情、目光都無比真摯。
談殊沒放過機會,也沒拒絕她的邀請。
姜問鈺指腹摩挲著笛子,眸持笑意道:「世子,你問吧。」
談殊身軀微微靠着車壁,漆黑眼瞳映着少女的樣子,看得出來她現在很有耐心。
「有燒傷嗎?」他問。
——當年那場大火,她有沒有被燒傷?
姜問鈺一怔。
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兩人視線相接,談殊黑眸一瞬不瞬盯着她,瞧不出情緒。
「沒有燒傷。」姜問鈺笑着搖頭,輕聲細語道,「火燒起來之前,我已經離開寢宮,走遠了,火燒不到我身上。」
談殊接着問:「有受傷嗎?」
姜問鈺停頓的幾息里,談殊已經知道答案了。
「扶天閣有人對你下手了嗎?」談殊眉目平靜看着她,換了個問題。
姜問鈺重新與他對視,不得不說,此刻,青年沉着冷靜的神情讓她很動容。
當年那場大火,雖沒有燒到肉體,卻燒盡了靈魂。
儘管在冰天雪地里被凍得發紫,渾身沒有知覺,變得狼狽不堪,奄奄一息。
但他若是因此露出憐惜和同情,她不止不會得到安慰,還會再次記起痛苦。
「沒有。」在談殊沉靜的目光下,姜問鈺心情忽然變得很好,她朝他俏皮眨了下眼,「世子,我可不是會坐以待斃的人哦。」
談殊輕笑道:「我知道。」
「世子,我先給你介紹一下我父母。」姜問鈺主動說。
談殊輕輕挑了下眉,好整以暇看着她,擺出一副我在認真聽的姿態。
「你說。」他壓着笑意道。
「白紫本名叫姜紫,她自小遊歷四方,見過世間疾苦,不忍心百姓受苦,後來遇見了扶天閣的白閣主。」姜問鈺慢聲道,「白閣主欣賞姜紫,便讓她入扶天閣,改名為白紫。」
「白紫做扶天閣閣主后,聽說瀛國正在遭受瘟疫,她便前往了。後面的事情,世子你應該也知道,她先成為了聖女,后當了皇后。」
姜問鈺跟談殊簡單介紹了陸湛的經歷,與他聽說的大差不差。
「天下大勢,亡國必不可免。」姜問鈺說,「關於當年那場戰爭,史書上有很多種說法,但沒有一種是完全對的。」
「祝離楓提前看清了滅國的趨勢,他先是叛國,投靠敵國,后又慫恿情緒低迷的陸湛給全國百姓下毒。」
談殊漆黑的眼珠動了動,神情依舊專註看着她。
「白紫發現此事,阻止了祝離楓。而祝離楓慫恿不成,便要親自上陣。為了阻止他,白紫和陸湛打開了城門,放敵軍進來滅了國。」
「再後來,世子也知道。祝離楓夠聰明,全身而退了。」
……
談殊耐心聽完,撩了撩眼皮,漫聲道:「你師父似乎對你父親有很大的誤解。」
姜問鈺抬頭看他,茫茫然:「子扁師父嗎?」
談殊把仲子扁同他說的話跟她娓娓道來。
「其實……」姜問鈺慢吞吞道,「子扁師父說的也沒錯。」
談殊目光定定看着她,適時問:「怎麼說?」
「陸湛選擇跟着國家一塊死,對大部分人來說是忠烈,對小部分人來說卻是懦弱。」姜問鈺眼睫輕慢地眨了下,「子扁師父對生命有着崇高的敬意,他認為自儘是十分軟弱的行為。」
談殊懶洋洋道:「你師父也不喜歡我。」
姜問鈺笑看他:「世子,你不是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嗎?」
「仲子扁是你師父。」談殊漫不經心道,「我們要是打起來,你會為難。」
姜問鈺搖搖頭:「不會的。」
「不難過?」談殊問。
「你們不會打起來。」姜問鈺神色老實道,「子扁師父最討厭打架了,他只喜歡罵人。」
談殊問:「你被罵過?」
姜問鈺靜聲想了片刻:「沒有那個機會。」
談殊不禁壓唇笑了笑。
怎麼感覺她沒被仲子扁罵過還隱隱有點遺憾。
姜問鈺跟他說了小時候被白紫和陸湛抓起來讀書、識毒識醫、練武……等各種繁雜的事情。
談殊蹙眉問道:「學那麼多東西,你不用睡覺?」
「世子,我是天才。」姜問鈺笑眼彎彎,語調歡快,「我非常擅長在各種功課里偷懶睡覺哦。」
聞言,談殊眸里浮現笑意:「你確實是天才。」
姜問鈺點點頭,又挑着有趣的事情跟他說了在謝府和蘇府的經歷。
談殊目光打量她,覺得她情緒沒問題,才出聲問:「祝離楓為何要帶你走?」
「世子。」姜問鈺青蔥玉指點了兩下笛子,聳拉眼皮,輕聲道,「這個問題,我暫時還不能回答你。」
談殊目不轉睛盯着她。
「現在我只能告訴你——」姜問鈺抬頭,望着他點漆的黑瞳,說道,「祝離楓會死在我手裏。」
談殊瞧着她認真的模樣,笑道:「那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姜問鈺嗯嗯點頭。
談殊若有所思看了她一會兒,又道:「我還能問問題嗎?」
「可以呀。」姜問鈺軟聲道,「世子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對於過往經歷,姜問鈺基本有問必答,但涉及到未來的事情,她尤為敏銳,半點也套不出話來。
「十個問題,九個不能回答我。」談殊勾著嘴角,似笑非笑道,「有一個能回答我,你卻說你忘了。」
姜問鈺乖巧道:「嗯呢,一點也記不得了。」
談殊微微眯起眼:「你故意的。」
姜問鈺抬手指了指自己,語氣無辜:「我?」
談殊懶懶散散地靠在車壁,漆黑的眼眸帶點恣意、張揚的笑看她。
「就是你。」
姜問鈺眼珠黑白分明望着他,神思恍惚。
第一次有人在聽到她國破家亡的事情后,沒有同情,也沒有厭惡,而是眉目平靜地聆聽。
聽完后,還能跟平時一樣融洽閑聊。
姜問鈺注視着談殊的黑眸,忽而低頭笑了下。
「笑什麼?」談殊問。
姜問鈺沒答,而是仰起臉,笑盈盈道:「世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