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弗克隆戰區（3）：瘟疫

早在人類第一次殖民弗克隆星的時候，機械教的探測數據顯示弗克隆的海水因為含有劇毒並且溫度過高，因此不可能有生物存在。而後續的詳細檢測也表明海水中確實沒有任何形式的生命。

在特米爾巢都工作的海床礦工都需要配備由塑鋼和特殊纖維製成的防護服，以及過濾有毒氣體的呼吸面罩。同時每次出入採礦港口都需要進行全面消毒和檢查，確保萬無一失。特里克蘭神甫是一個十分講究細節的人，他堅信這些在旁人看來並不重要的小事如果不能妥善處理，終有一天會釀成大禍。而偉大的萬機之神會眷顧那些細緻入微的虔誠信徒。

也許正是這樣謹小慎微的性格讓瘟疫的爆發一直推遲到了現在。但這對於弗克隆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零號病患是一名深海設備牽引員，他需要將採礦船上巨大的鑽頭，氣泵，輸礦管和採礦戽斗結合的綜合採礦設備通過定位裝置引導至礦點，到達指定位置，並對一些關鍵部位進行組裝完成後牽引員就會回到船上，當設備出現問題時，牽引員還需要再次下潛查看設備具體情況，並且如果是較小的損傷，就需要牽引員和維修船自行修復。

這是一份待遇相當優渥的工作，因為深海設備牽引員的工作性質相當危險，而且需要對礦船設備和採礦設備了如指掌。獲選的幸運兒往往會受到機械教的直接培養，以及免費的環境適應與肉體增強改造手術，還有價值不菲的工資。他和他的家人們也能享受較為高級的醫療服務。

但命運是公平的，在享受整整十五年的優渥生活，即將退休的時候，他的防護服在一次微小事故中不慎被劃破，鋒利的金屬邊緣劃開了他的皮膚。

對於這種情況，機械教也早有應對。防護服在檢測到破損的同時釋放出隔絕泡沫包裹破損處，自動藥物注射器也及時向靜脈和傷口注射除菌劑與凝血劑，接着，緊急脫離裝置將他迅速撈出海面，壓力調整儀及時運作來保證壓力平衡。

這名深海設備牽引員接受了及時的消毒與急救處理。因為知道這片海域是死海，他也沒有過於在意。但是很快，一周后發熱，頭痛，噁心和輕微嘔吐接連找上門來。醫療人員的檢查認為是含硫海水造成的中毒，他們立刻採取了應對措施，並將其安置進隔離房間。然而由於這一次的判斷失誤，導致瘟疫在特米爾巢都徹底爆發。

採礦船的工作人員和深海設備牽引員的家人在零號病患病發后一周同時出現相通的癥狀。

如同在滿是枯萎植物的森林中蔓延的野火一般，他們的鄰居，鄰居的家人，整個社區，整條街道在七天內全部淪陷。特米爾巢都超過4％的區域被瘟疫污染，但奇怪的是這種瘟疫並沒有很強的致死性，只有那些本就身染重病或是垂垂老矣之人在這場浩劫中不幸命隕。

在瘟疫爆發的第一時間，特里克蘭神甫就立刻採取全城戒嚴的措施，除了當地政府高層，醫療人員，神職人員和機械教人員以外任何人不得無理由互相來往，並且每周都需要做一次瘟疫檢測，一切娛樂，商業，公共活動全部停止。醫療人員全天候投入到繁重的醫療工作之中，國教牧師每天都在教堂中祈禱，並使用機械教的高空噴霧機在每條街道上潑灑收祝福的聖水。

同時，特里克蘭賢者還下達了一條秘密指令，將所有認定為無法治癒和已經瀕危的低價值患者集中隔離，賜予他們無痛之死。哪怕瘟疫沒有爆發，特米爾的醫療資源也遠不夠所有人使用，何況是現在這副景象。這樣做能更好的緩解醫療系統的壓力抑制瘟疫蔓延。

不慎染疫的機械教底層人員，權貴，中高級工人，神職人員，軍人和醫療人員能優先享有醫療救助，至於那些平日裏就在赤貧線上苦苦掙扎的底層平民就只能被封鎖在自己家中等死。

在機械修會的冷酷計算之下，每一片藥片，每一滴水都被發揮出最大價值，護教軍，行星防禦部隊和法警按照邏輯運算得出的最合理的路線每日巡邏，預防極有可能爆發的暴動和叛亂，而瘟疫的真相也在瘟疫全面爆發的第三天被解出。

污染那名已經死亡的深海設備牽引員的並非是毒性海水，也不是巢都空氣中的細菌病毒，而是一種超自然瘟疫。這種並非誕生自現實宇宙的瘟疫會污染智慧物種的靈魂，像一顆種子那樣從他們的精神中汲取營養，並且表現出的所有癥狀都和普通的疫病別無二致。

在得到真相之後，特里克蘭賢者命令屍體回收處理部門按照標準亞空間應對程序處理那些亡者遺骸，它們需要與靈能滅活酸混合後用焚化爐徹底焚毀。同時，國教牧師也需要加入到這項工作之中。

超自然瘟疫的真相被特里克蘭賢者壓制，除了他發往各方的急報，特米爾巢都進入封閉模式，這樣能將這種超自然瘟疫封鎖在特米爾巢都內部，避免其擴散到整個星球。

然而就在事情發展到最令人焦頭爛額之時，特里克蘭收到了混沌戰幫已經攻陷太空電梯和太空港的消息。混沌大規模入侵嚴重打擊了特米爾巢都的士氣，增加了他們的恐慌。教士們發現這種瘟疫甚至能在人群中蔓延的恐慌情緒里傳播，接着就是巢都內部暴亂的爆發，大量平民衝出封鎖，但奇怪的是他們並沒有向上進攻或者主動攻擊那些封鎖通往中巢巨大電梯井，運輸平台的軍隊，而是一股腦的湧入底巢的最底層。

特里克蘭的情緒控制中出現了惴惴不安的成分，特米爾巢都的軍隊在他的命令下主動出擊攻擊那些試圖進入巢都最深處的暴民。同時，中巢也出現了暴亂，但因為人數較小而且被前後夾擊，很快就被撲滅了。但即使特里克蘭賢者及時下達了追擊命令，還是有大量暴民逃到了巢都最深處，追進去的人沒有一個回來的，神甫只好下令對最底層進行全面封鎖。

特米爾巢都的士氣陷入低谷，無論牧師和機械教攜帶擴音器的伺服顱骨怎麼播放振奮人心的演講，人們還是日復一日陷入恐懼和絕望的深坑，超自然瘟疫也趁勢污染了更多人類的靈魂，末日預言在特米爾巢都愈演愈烈，那些潛在的靈能者反應更甚，他們終日陷入幻覺和痛苦之中不能自拔，抓捕隊對於突然增多的靈能者感到力不從心，普通人組成的軍隊的士氣也逐漸動搖，並且已經出現逃兵。一些醫療人員甚至拒絕繼續繁重的工作，反而回到家人身邊。無論特米爾巢都怎樣努力，瘟疫還是如同滲出裂縫的水漬一樣慢慢擴散。

然而，這一切都還沒到最糟糕的地步。封鎖巢都最底層的軍隊報告中提到他們聽到了奇怪的聲音，並且部隊中有許多人也開始出現染疫癥狀，另一些人因為噩夢和幻覺導致嚴重缺乏休息。他們需要支援。

但是特米爾巢都各方面的人力都到了捉襟見肘之時，一些人甚至因為過勞而死。特里克蘭神甫也只能將那些急需休整的士兵撤換下來，增派人手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於是，當輪換部隊到達封鎖線的第二天，他們看到了黑暗中有一股綠色的煙霧一樣的東西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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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座在上，富勒爾，那是什麼東西？」坐在一棟已經廢棄窩棚的椅子上的行星防禦部隊衛兵亞提烏斯一下子站了起來，伸手去拿掛在牆上的望遠鏡。

「什麼什麼東西？」身穿防彈胸甲和肩甲的富勒爾抄起靠在缺腿桌子旁的激光槍，慢悠悠的走到亞提烏斯身邊「我說，這就是個閑差，沒必要…」

富勒爾瞬間把激光槍舉了起來，額頭青筋暴起，他對着一旁還在用望遠鏡瞄來瞄去的亞提烏斯喊道「快通知指揮所，底下有什麼東西出來了！」

遠處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但奇怪的是及時沒有任何光線照明，他們還是能看到一股病態的綠色霧氣，還有悉悉索索的詭異聲音。就像無數垂死之人用手指在地上爬行一樣。

亞提烏斯連忙撲到電台旁邊，抄起耳機就開始調試指揮所的頻道，但耳機里傳來的永遠只有電磁干擾的噪音，彷彿指揮所的頻道已經消失了一樣。

亞提烏斯的注意力被那詭異的干擾噪音吸引，他感覺這種噪音有一股怪異的旋律，在沙沙聲響之中他似乎聽到了某種奇怪的，像是敲鐘一樣的聲音，還有鈴鐺的響聲。單純的干擾噪音是不可能發出這種聲響的。

「富勒爾？」亞提烏斯調整著旋鈕，他的聲音有一絲顫抖。「有些不對勁…」

富勒爾沒有回答，無風的底巢里只有那耳機中的怪異旋律，還有那詭異的響聲。

他突然發現了異樣，那窸窣聲已經到他的背後了，但富勒爾依舊一點反應沒有。

亞提烏斯轉過身去，恐懼如同無形觸手一般死死抓住他的心臟。因為富勒爾已經癱倒在地，幾個渾身膿腫爛瘡的綠色圓球像玩耍的孩童般把富勒爾的身體扭曲成各種詭異的形狀，他裸露在外的皮膚已經被那種象徵疾病的綠色滲透，皮疹，腫塊和痤瘡像皮膚過敏一樣迅速蔓延。他渾身的骨頭像機械玩具一樣發出咔咔聲被那些怪物不停扭動，皮膚變得極其富有延展性與彈性，就像怎麼扯也扯不斷的橡皮泥。那些怪物在已經不成人形的富勒爾旁邊又蹦又跳，發出歡快的叫聲。

亞提烏斯的脖子上還掛着耳機，已經沒有電磁干擾噪音了。剩下的只有無數鈴鐺的晃動聲響，還有好似從永恆終焉之中吹出的詭異笛聲和象徵終結的鐘聲。這些聲音在他的腦海中混成一團，變成一首毫無意義，沒有變化的枯燥樂曲。

富勒爾的眼睛直盯着亞提烏斯，他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