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晦暗未來

德里克在自己的房間里不停的走來走去，這幾天他一直焦躁不安，彷彿有什麼恐怖的事情將要發生。他看向自己房間內的巨大時鐘，這個時鐘自從赫斯那一代開始就一直掛在家主卧室里，按照這些精密儀器的記算，現在是19.998.m41，再有一年多的時間，帝國就將正式步入第42個千年，正如帝國國教所宣揚的那樣，在叛徒和異形的侵略之下，帝國子民依靠對神皇堅定的信仰不懈奮鬥了又一個千年。

對於德里克而言，除了家族又一個千年的躲藏以外，在即將抵達新千年的時間點上他的靈能愈發躁動不安。他的靈魂也受其影響，這幾天入睡的時候他一直會做一些古怪的夢，有時他的夢境會突然碎裂導致他直接驚醒，有時他的夢裏會出現一條血紅色的大道，一直通向前方，他始終無法走到盡頭。有時在夢中他會感受到強烈的撕扯感，就好像有一股力量要把他扯成兩半一樣。

看來靈能的副作用還是找上門來了，德里克心想。自從他成了靈能者之後，奧希尼和圖波就十分上心關於戰艦的蓋勒力場和亞空間引擎的穩定，他們對於視覺阻斷和防護裝置的檢查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嚴格，畢竟德里克的靈魂在亞空間中相當於黑暗深淵中明亮的燈塔，會吸引周圍所有恐怖的東西。

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不停深呼吸抑制躁動不安的靈魂的德里克最終決定去神皇聖殿，也許對帝皇禱告和冥想能讓他的思緒平復下來。

當戰艦在亞空間里航行的時候，艦船上人員的遠距離移動都是需要報備的，同時他們的活動也會受到限制。走廊里只有勉強照亮金屬通道的藍白色電燈和幾名匆匆走過，身着防護服佩戴靈能隔絕裝置的檢修人員。他們過於忙碌，甚至在路過德里克身邊時也只是抬手敬禮並沒有任何停留。德里克也沒有停下來回禮，只是一一點頭回應。在亞空間內航行時期檢修人員的工作量甚至會增加一倍，他們本身工作的重要性也會翻一番。

現在的日常事務都交給老管家奧希尼和馬里翁諾斯身邊的那個內務主管了，這個自由之刃帶來的僕從團里除了負責日常生活起居的三位僕人以外，還有一名工程師，一名醫官，兩個醫師學徒，兩名維修技師，一名內務主管和三名負責開侍從機甲的僕役。奧希尼直接從馬里翁諾斯那兒把內務主管要了過來。現在這個騎士老爺聽從德里克的命令，而且根據奧希尼的原話，與其讓這個內務主管成天無所事事，不如讓他幫助老管家管理整條星艦。

神皇聖殿的大門上雕刻着眾望所歸的帝皇劍指群星的華麗浮雕，大門周遭是放置於數個神龕之內的禱文，熏香蠟燭和數十個貞潔印記。隨着控制浮雕大門的沉思者識別身份之後，重達百噸的精金大門緩緩上升，後面是一扇氣密防爆門，隨着大門的抬升釋放出白色氣體跟着開啟。

從逐漸擴寬的門縫裏滲出的金色光芒照在德里克的臉上，讓他微微眯起雙眼。在大門完全開啟之後，心懷敬畏的德里克便走了進去，讓全身心都沐浴在聖殿自動循環播放的頌歌和令人凝神的香氣之內。

用黃金，精金，受祝福的陶鋼和白色大理石建造的輝煌聖殿之內空無一人，甚至沒有任何神職人員。畢竟在聖殿建成的時候朗費羅家族早就成了「叛徒」。

德里克走過昂貴的絲綢絨布織成的紅色地毯，在高達十米的黃金帝皇聖像前站定。他仔細觀摩著神像的每一處細節，同時心中感嘆當年的工匠技藝已經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帝皇聖像頭部鑲嵌著紅寶石的雙眼彷彿每時每刻都在注視着聖殿的每一個角落，站在它面前的德里克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被看穿，他甚至有一種下跪的衝動。

而他也確實這麼做了，德里克雙手行天鷹禮虔誠的對着聖像跪了下來，心中默念早已爛熟於心的禱告詞。

但是德里克祈禱了十分鐘也沒有任何作用，靈魂的躁動反而愈演愈烈，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蓋勒立場出現了問題，剛想起身聯繫奧希尼，但是他的頭剛抬起來，整個人就像挨了一發靜滯炸彈一樣僵在原地。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聖像，剛抬頭的時候他幾乎是立刻就發現聖像的頭已經垂了下來，一雙嵌著紅寶石的眼睛死死盯着德里克，跪在地上的德里克如同被施了定身術一樣無法動彈，他只覺得那雕像好似活過來一般，黃金鑄造的面容不斷變化，憤怒，喜悅，痛苦，懊悔，無數情緒在那本應該萬古不變的臉龐上掠過，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能感覺到有一股強大到他根本無法抗拒的靈能力量從那個雕像裏面散發出來，直接扼住他的靈魂，向他的思維發起進攻。

德里克的心靈防線和聖殿一起同時碎裂，他的心中驚駭萬分，看着眼前迅速崩塌的一切和逐漸露出真容的星空，他甚至無法分辨這是幻覺還是他已經被抽出船內。肉體被吸出宇宙那種巨大的壓力變化，無氧環境帶來的窒息感和冰冷的溫度一下子攥住他的心神。

一直牽引他靈魂的力量發出一道波紋，所有不適隨着擴散的波紋一掃而空，那股力量逐漸擴散至宇宙的每一個角落，它要德里克的眼睛去看那些它將要展示的東西。

德里克的身體漂浮在靈能塑造的幻境之內，他試圖詢問那股力量究竟想要什麼，但沒有任何回應。力量只是沉默的維持着幻境的運轉，每一絲細節都無比真實，亞空間中永恆善變的力量潮汐似乎都屈服於這股力量之下，按照祂的意志行事。

冰冷死寂的虛空很快出現了變化，起先，那只是一個閃爍著微弱光芒的小亮點，如果在平時德里克甚至不會注意到那裏，但那個光點瞬間吸引了德里克的全部注意力，他知道那就是力量要展示給他的東西。接着，無數靈能朝那個亮點永動，亮點逐漸膨脹為光球，然後迅速向內塌縮，變成被白色灼目光環包圍的黑洞，由強大心靈，劇烈情感和原始混亂能量催生的動蕩波紋在黑洞周圍橫衝直撞，扭曲著周遭的一切。

德里克屏息凝神，他全力無數靈魂深處發出的尖嘯，那尖嘯聲瘋狂的警告他立刻離開，但他知道此刻所見之事必然無比重要，這可能是一次預見，也可能是寓言。但無論如何，他明白自己必須看下去。因此他配合著那股力量強壓下生物的求生本能，聚精會神的看着眼前不斷變化的虛空。

時間只過了幾秒鐘，但德里克感覺已經過去了上萬年，物理世界的法則在此處毫無意義，生物的感官也被完全擾亂，異變突生只在一瞬間。原本完整的銀河被整個撕裂，劇痛瞬間貫穿了德里克的靈能防護，如同海嘯一般填滿四肢百骸，德里克在無盡星河之間發出無聲的尖叫，看着一股象徵混亂和毀滅的力量撕裂銀河，接着從那個已經擴散至銀河系邊緣的黑色裂隙中射出一道紅影，沿途所經一切皆被毀滅，迅速擴張的紅影變成一條猩紅之路，它直插帝國的心臟，位於太陽系內的帝國王座世界，神聖泰拉。

「快醒醒！」

一個聲音似那撕碎黑暗帷幕的利刃一般撕開幻境，將德里克猛的拖了出來，他立刻睜開雙眼，劇痛已經消失了，只剩下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在體內回蕩。他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癱倒在地，雕像又回到了以前那副模樣，而他的老管家正一臉焦急的看着他，身後還站着奧奇還有圖波。醫務主管和他的助手從門口沖了進來，幾乎十秒不到就跑到了德里克身邊，開始進行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