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兇險世道

下午三點。

行走在大上海的街頭，路鋒左右打量著，並沒有什麼所謂的大開眼界的感覺。

畢竟以一個後世人的眼光看來，現如今在世人眼中的滾滾紅塵、十里洋場。

也不過如此。

純粹就是天空藍一點，綠化多一點，視野稍微開闊一點而已。

但是在路面衛生環境，百姓們的衣食住行方面，那可真是拉胯了不止一點點。

攔下一名報童，路鋒隨手買了一份《申報》，找了個茶攤落座之後，就一邊吃着肉餅，一邊閱讀起來。

雖說報紙上面都是繁體字，而且印刷排版也和後世相去甚遠，閱讀起來有些困難，但路鋒還是從中提煉出了自己所需要的信息。

「民國二十五年，1936年，離抗戰爆發還有一年的時間。」

「國黨還在圍剿紅黨，對了，雙十二事件就在今年。」

......

路鋒仔細的看着報紙，結合著自己腦海中那些依稀還能記得的東西，開始為自己的未來進行規劃。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對面的不遠處，幾個青衫人正在悄然的注視着自己。

或者說，注視着自己那個裝着戰利品的布袋。

為了不讓手槍在布袋上印出來，路鋒用那幾個鬼子的褲子將三把槍給包裹了好幾層。

以至於他的布袋看上去鼓鼓囊囊的。

「羊牯？」

「像，我剛才跟在後邊聽過了，口音像是只北方羊。」

「是只肥羊啊。」

「那就干他一票。」

......

報紙看完，路鋒又坐在茶攤休息了一會兒，這才起身準備去找個落腳的地方。

他剛走沒幾步，那幾個青衫人就快步跟了上來。

在經過一個巷口的時候，兩名青衫人快步上前，一左一右的搭在了路鋒的肩膀上。

「兄弟，好久不見了啊，走，咱們去喝一杯。」

還沒等路鋒反應過來是個什麼情況，兩名青衫人就一臉熟絡的和路鋒招呼起來。

同時，他們手裏的短刀也抵在了路鋒的腰間。

路鋒看了看不遠處的巡捕，對方一副視而不見的模樣。

於是他放鬆身體，任由自己被兩名青衫人給拉進了偏僻的巷子裏。

「又一個傻不愣登的，活該被人搭肩子。」

大馬路上的巡捕看着幾人鑽進小巷，滿不在乎的吐了口唾沫。

陰暗逼仄的小巷裏，路鋒被兩名青衫人帶到了一個看上去像是小頭目的人面前。

「兄弟，遞個坎？」

小頭目雙手一抱拳，開口說了句路鋒聽不懂的話。

看到路鋒一臉茫然的不接話，小頭目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看來兄弟不是道上的人啊。」

「所以，你剛才是在說黑話？」

路鋒反問了一句。

「哈哈哈哈，原來是個雛。」

挾持着路鋒的兩名青衫人都笑了起來。

連帶着，抵在路鋒身上的刀子都放鬆了不少。

「是道上的怎麼樣？不是道上的又怎麼樣？」

路鋒又問了一句。

小頭目看着路鋒，似乎是驚訝於路鋒的膽氣，便直接回答道：

「若是道上的，咱們劃下道來，論個輩分，該怎麼盤怎麼盤。」

「但如若不是......」

路鋒左邊的青衫人插話道：

「如果不是道上的，那就乖乖聽話，要不然就把你手腳挑了沉黃浦江。」

「哦，那我知道該怎麼辦了。」

路鋒點了點頭，伸出手搭在了身邊兩人的肩膀上。

「嗯？」

幾人頓時察覺到了不對，左右二人立刻發力，持刀就要把路鋒的腰子給摘了。

「喀啦」

尖刀就像是扎在了石頭上面，不得寸進，反震而來的力道甚至讓兩人都有些手麻。

旋即，就是一陣天旋地轉。

路鋒一拳一個，把兩人拍在了兩邊的牆壁上。

「金鐘罩鐵布衫？」

小頭目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但他腳下的動作卻是不慢，知道點子扎手的他顧不得兩名手下如何，轉身就朝着巷子外面跑去。

只不過，往日裏為了防止肥羊逃跑，他們都是把人帶到巷道深處來處理的。

所以這段路稍微有那麼點長。

就在小頭目好不容易跑到巷口，光鮮亮麗的街面就在眼前的時候，一陣呼嘯聲自身後傳來。

「噗」

路鋒的布包飛了過來，小頭目頓時就被砸倒在地。

接着，他就被路鋒抓着腳，一點點的拖了回去。

把三個幫派分子扔在一起，路鋒一巴掌扇在小頭目臉上，讓對方的眼神清澈了不少。

「現在，我問，你答，多一句話一個巴掌，明白嗎？」

「你要幹什麼？你知不知道......」

「啪」「啪」

左右開弓。

巨大的力道直接把小頭目的兩邊臉給扇的發紅。

「叫什麼名字？」

「我跟你......」

「啪」

「齊...齊三兒。」

「混哪裏的？青幫？洪門？還是斧頭幫？」

「伱怎麼知道......」

「啪」

「青幫，青幫，我是青幫萬字輩的，跟着張老闆。」

「多大了？」

「二十一。」

「我問你，外地人來上海，一般都住哪？」

「多了，看怎麼來的，還有在這邊有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的呢？」

「沒關係的，那就是自己找地方住下，大部分在老城廂，還有南市那一片。」

「這邊的身份證掛章怎麼辦？」

「去警察署，找戶籍科辦就行，但是要住處那邊的里長保長出面。」

「這邊找工作怎麼找？」

「要是沒有親友推薦的話，那就只能找牙人，只不過裏面的水挺深，沒有門路的話一般都是被賣到廠里或是國外去。」

......

一問一答之間，路鋒基本摸清了作為一個外來人員，應該如何在大上海落腳的相關事項。

為了確保對方的回答里沒什麼坑，路鋒又把這些問題打亂多問了幾遍，還詢問了旁邊的兩人進行佐證。

來來回回的花了兩三個小時，天色都已經黑了。

「爺，您看這話都問完了，您就放過我們吧。」

齊三兒鼓著腫脹的臉頰，小心翼翼的說道。

路鋒看着他們三人，略微思考之後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們之前，往江里沉了多少人？」

此言一出，小巷裏的氣氛變得格外安靜。

因為天黑的緣故，齊三兒看不清路鋒的臉色，但他的心裏已然是有了些明悟。

「這位爺，今天是我們不對，我們不長眼。只要您放過我們，我們回去擺酒設宴給您道歉，三刀六洞的也不在話下，你看怎麼樣？」

路鋒不語。

「這位爺，您既然知道青幫洪門的，那想必也應該知道我們的能耐，真要是結下了梁子，在這上海灘您怕是不好過的。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您看看是不是這個理兒？」

路鋒依舊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抱住了齊三兒的腦袋。

「放鬆一點，疼痛是正常的。」

「你，你不......」

「喀啦」

接連的三聲脆響過後，齊三兒三人徹底的癱軟了下去。

黑暗中，路鋒看着自己的雙手。

他感覺，自己已經開始適應這個時代了。

例行的搜刮戰利品。

三把短刀，磨得極其鋒利。

十幾塊大洋，一堆碎角銀。

剩下的都是些雜七雜八的東西，路鋒沒要，只是從其中一人身上扒了件上衣下來。

身上的衣服還是鬼子的，穿着總感覺不太舒服。

做完這些，路鋒就拖着三人的屍體走到了小巷的盡頭。

圍欄下去，就是排污渠。

直通黃浦江。

出來混要講誠信，說了要沉黃浦江，就是要沉黃浦江。

路鋒將三人的屍體用長衫捆在一起，想了想又把物品欄里的兩塊鵝卵石塞在了三人中間。

加點負重才能沉底。

然後，他就翻滾著將三人的屍體推向水裏。

「什麼人？在幹什麼呢？」

突如其來的問話聲讓路鋒有些驚慌，他抬眼看去，不遠處有一個穿着制服的人正在朝這邊眺望。

路鋒的手停了一下。

隨後，他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個巡捕。

於是，路鋒就繼續推起了屍體，同時口中大喊到：

「看什麼看？沒見過沉江啊？」

頓時，那個穿着制服的身影就落荒而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