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做不到

在意識到冷夢靈的血液里蘊含著銀的時候，伊迪絲都沒有這般失態過。

但此刻，當她被姬寒用一隻手刺入胸口的時候，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痛苦都是其次，最主要的還是來自內心深處的錯愕。

非要形容的話，大概就彷佛人類某一天突然發現所有吸血鬼都不懼怕陽光了一樣。

那種認知被顛覆的感覺，能讓無論多麼無情的人都「道心破碎」。

【伊迪絲好感度下降，目前：20%。】

【伊迪絲仇恨值上升，目前：80%。】

【伊迪絲痛苦值+500，目前：2061。】

伊迪絲輕聲道：「為什麼？」

這是任何人都會說的第一句話。

她想要知道答案。

不過她聲音這麼輕柔，並非她還放不下對姬寒的感情。

而是她不能大聲說話，甚至連太大的動作都不能有，不然她的傷勢還會繼續加重。

如果不是銀進入到了伊迪絲的身體里，這種傷甚至連小傷都算不上，眨眼間就會恢復。

但就是這麼巧……不，天底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姬寒是冷夢靈那邊的人，他是故意被抓的，就是為了配合今天這場攻勢，送她致命一擊！

伊迪絲的眼神逐漸清醒，似乎想明白了一切。

姬寒的聲音緩緩響起：「為什麼？因為你是吸血鬼，而我是人！」

心裡的猜測得到了驗證，姬寒果然心繫人類。

但伊迪絲還有一點不理解。

「你是怎麼瞞過我的？」伊迪絲注視著姬寒的眼睛，她以為自己早已看透了他的內心，但實際上從始至終，她都沒有看穿過。

姬寒剛要說什麼，伊迪絲再度道：「你是被我初擁過的存在，在我面前，你的一切想法我都能感知到的。本應該是這樣的……」

她不想從姬寒口中得到一個虛假的答案。

「不要騙我，就當是我想要死得明白一些。」

姬寒冷道：「正如你猜測的那樣，我催眠了自己，把你視為我的信仰，唯有在你虛弱的時候，這個催眠才會解除。」

又猜中了。

伊迪絲閉了閉眼睛，真是令她都刮目相看的手段。

既然回答完了她的問題，那他就……是時候上路了。

她確實虛弱到了極致，但依然不致死，拼盡全力，還能打出最後一擊。

任何背叛她的人，都必須付出代價。

突然。

姬寒的聲音再度響起：「把眼睛睜開，你別想騙我，吸血鬼才沒有這麼容易死。」

伊迪絲心頭一凝，被發現了？

但很快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姬寒這句話……在輕顫，連冰冷都消散了許多。

伊迪絲睜開了眼睛，清晰捕捉到姬寒肉眼可見的鬆了一口氣。

她想到了一種可能，便讓自己的眼神暗淡下來，顯得奄奄一息，斷斷續續的道：「殺了我吧，這不就是你一直想做的嗎……」

「還需要你說？我這就送你上路！」姬寒咬牙道，伊迪絲再度閉上了眼睛，但實則注意力提升到了極致，只要胸口裡的手再進一步，她就會毫不猶豫的了結了姬寒。

結果，胸口的手沒有再前進一步，伊迪絲睜眼，就看見姬寒的手臂在顫抖著，連帶著整個身軀都在顫抖，那張布滿著紅潮的臉龐在不知何時變得一片蒼白，眉眼間還流露著痛苦之色。

伊迪絲像是明白了什麼：「你其實……還是愛著我的，對嗎？」

「不，才不是！」姬寒近乎脫口而出，在第一時間反駁了她。

他怎麼會還愛著這個吸血鬼？他的催眠已經解除了！

但伊迪絲卻看出了他的色厲內荏，看出了他的糾結。

畢竟，那可是虔誠到極致的信仰，催眠確實解除了，但催眠帶來的感情，真的能徹徹底底的消散掉嗎？

伊迪絲突然拔高了音量，寒聲道：「那伱就殺了我！」

「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姬寒吼道，俏顏甚至都顯得有些猙獰，另一隻手驟然抓住了插入伊迪絲胸口裡手的手腕，似乎是想要藉此發力，徹底將那隻手推進去。

她竟然主動讓他殺了她？她以為他不敢嗎？她以為他真的做不到嗎？！

可下一刻，姬寒像是脫力了一樣，整個人都變得虛弱下來，甚至身子一軟，癱倒在了伊迪絲的懷裡。

伊迪絲本就打算利用姬寒催眠殘留的感情放鬆他的警惕，讓解決他的時候可以多保存一分力量，用來逃跑，眼下無疑就是最好的動手時機。

可懷裡的人兒忽然顫動起來，更準確的說應該是顫慄。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姬寒緩緩抬起頭，露出一雙通紅的眼睛，裡面正流下兩行淚水。

只要想到伊迪絲真的會死，他就難以呼吸，心臟都好似攥緊了起來。

「我明明是應該殺了你的，只要殺了你，那群孩子就能得救了……」姬寒喃喃道，眼神痛苦又迷茫，像是在質疑自己。

甚至內心深處，可能還期望著伊迪絲趁此幹掉自己。

這樣的話，他就不用再糾結這麼痛苦的事情了……

而不僅是姬寒，伊迪絲也對自己產生了質疑。

一個嘴上口口聲聲說要殺了她的人近在咫尺，她早就可以殺了他，可看著少年淚流滿面的模樣，卻是怎麼也下不去手。

伊迪絲知道愛著她的那個姬寒是假的，是催眠塑造出來的一個虛假的人格與靈魂。

可看著姬寒因為殺不殺自己如此痛苦的樣子……真的還是假的嗎？

有時候，偽裝的太久，這副面具可能再也摘不下來了。

【伊迪絲好感度上升，目前：75%。】

【伊迪絲仇恨值下降，目前：60%。】

「跟我走吧。」伊迪絲放下了對姬寒的殺心，連這種情況他都下不去手，那麼他就不可能再殺她。

況且，現在的她，也確實很需要他。

聞言，姬寒怔了怔，像是在思考，然後緩緩又痛苦的搖了搖頭：「不，我不能跟你走……」

他是人類，如果跟著主人……不，伊迪絲走了，那麼他就再也回不到人類當中了。

他想回去，他一定要回去。

感受著姬寒的想法，伊迪絲只覺得匪夷所思。

區區人類，這麼脆弱的生物，真的值得讓姬寒這麼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