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發難
蔡和的軍帳在營地中后位置，從那裡到轅門外其實並不遠，但白雪鋪地，終究是耽擱著行進。
兩名軍漢一左一右押著梁甫朝前走，蔡和披著裘袍，腰懸寶劍跟在後面。
後頭則是各個營帳跟出來瞧熱鬧的戍卒，寒冬臘月正好無事，閑不住的兒郎自然最喜歡湊熱鬧，雖然這份熱鬧是看砍頭。
人群中也有轉身匆匆去報信的，不過大夥顯然是曉得蔡和的身份，眼下倒沒有人願意上去嬉笑招惹。
走過中軍，穿過前營，來到轅門前，終於守衛轅門的衛卒將幾人攔住，衛長也是軍中老卒，掃眼幾人後，便直接看向蔡和，「蔡刺奸，按軍營規矩，押軍卒出營斬首是需要將軍文書的。」
「此人非軍中士卒。」手握配劍，蔡和身體板正，「乃是卧龍崗上意欲行刺的刺客，經我核實，眼下要押出大營處決。」
握著長戟，衛長聽到蔡和的回答也無可奈何，只能同情的看眼梁甫。
蔡家在荊襄是有名的大族，得罪蔡和，還被他親自押出來處決，恐怕此人也是凶多吉少。
而作為被行刑的當事人，梁甫此時已然將目光投向轅門外正在堆雪的三人。蔡和既想著用他來震懾諸葛亮，梁甫反手借他名聲，在軍營揚名未嘗不可。
堆雪的三人似乎也被轅門的狀況吸引，那名正撅屁股埋頭扒雪的稚童忽然停下動作，朝轅門望來，接著起身徑直向此處走來。
身後兩人，一人呼喚阻止不及，一人眼看情況不妙，連忙跑進營地尋求援助。而那扎著總角的稚童已然來到梁甫身前站定，後面跟著的柳葉眉、丹鳳眼的清瘦俊俏少年更是略顯局促。
眼看稚童不顧其拉扯，昂然矗立不動，少年只得放棄，輕輕立在他身後不再言語。
而此時後方一眾看熱鬧的軍卒，識得兩人的已經開始起鬨，「關小郎君好氣魄！」
「要我說這軍營里，就沒有關小郎君管不了的事！」
在眾人的奉承聲下，頭前的稚童竟是笑著朝眾人抱了抱拳，而後居然當真便正色來問蔡和。詫異看眼稚童，梁甫掠眼其身後少年，才將目光重新投向他。
「敢問這位先生，這軍卒可是觸犯了軍法？若是罪大惡極也該交由監軍處置，你這般將他押出來，似乎有些不妥的。」
微微蹙眉，蔡和大約是認識稚童的，「此人非軍中軍卒，所以無需監軍前來。軍營規矩自有章程，某也不會逾矩，這些不勞煩你操心的。」
「你並非軍中士卒？」稚童徑直問起梁甫。
見狀，梁甫倒沒有不耐，點了點頭，「我乃隆中人，先前劉使君往卧龍崗時，馬匹發狂將我撞暈，所以才出現在軍營。眼下卻被這位刺奸認為是刺客，立刻斬首才行。」
扭頭再看蔡和，稚童面有慍色，少年雖有薄名，但終究年歲不長，處事多憑義氣，「那日卧龍崗上的事，我也曾聽阿翁說過，分明是的盧馬驚到路人。你為何要冤枉無辜之人！」
「事情本來如何，我自有判斷，還輪不到你來教我。」突然被稚童當眾怒斥，蔡和面上也掛不住，當場便招呼軍漢，「一人將他們攔住，另一人把這刺客拖遠點動手。」
說完倒是不忘嘲諷稚童一句，「若想仗義執言，你還不夠格，讓你家大人來！」
「蔡君！」眼看稚童與後面少女俱是惱羞，梁甫當即斷喝，直視蔡和，「關小郎君能出言問詢，我感激他。你莫要折辱傷人。日後你若見到劉使君，還請轉告他。某雖出身寒微，但生命無貴賤。且治天下當以人為本，今日冤殺某一人，他日如何取信天下！」
愕然瞪視梁甫，此時蔡和心神也動蕩起來，他儼然是已經分辨不清眼前這傢伙到底是不是個老實人。
「休要聒噪！」回過神來，蔡和當場怒喝，隨即指著軍漢，「還愣著做什麼！將他給我拖過去砍了！」
這聲厲喝顯然是夾帶了私人情緒。
手抓著梁甫手臂，中年軍漢稍顯無措后，倒是迅速穩定心神，準備拉著他往前走，「梁大郎，雖然俺也覺得你說的在理。但要你命的不是我，是後面那位，你有什麼冤氣以後只尋他去吧！」
聽他說話，梁甫沒有回應，只是抬頭朝營內看眼后，笑了笑。
「且慢！」
軍漢正要拉梁甫轉身時，轅門口直接衝出來一位持刀的絨鬚鬍漢子。儼然正是先前與梁甫有約定的龔都，此時他一身勁裝，紮實的肌肉搭配著魁梧的身板，倒是在身後一眾軍卒的襯托下顯得威武不凡。
「這梁大郎的性命，伱不能胡亂害去！」手持腰刀，龔都踏步過來后盯著蔡和。
同樣手按劍柄，蔡和眯眸看向來人，「你這是想要劫人？」
悶頭看著他，龔都沒有吭聲，但意思已然很明確，他就是要保梁甫。
冷聲輕笑，蔡和面露不屑，「終究是草莽出身，軍營里你竟然想劫人？」
眼眸瞬間縮起，龔都握著腰刀的手逐漸攥緊，顯然他的脾氣容不得別人激怒。
同樣面色不爽的還有梁甫，蔡和這傢伙，也不曉得是不是出生士族的緣故，說話總是讓人聽著不舒服，原本還想著以後沒有利益衝突的話，就不與他交惡。如今看來，若真和這傢伙合作，還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於是，趁著身旁軍漢被龔都吸引，梁甫瞅準時機，直接抓住他的腰刀抽了出來。而後反手刀花輕輕一割，縛繩當場便斷落在地。
電光火石間，梁甫不僅解除了繩縛，還奪了把腰刀在手。突然的意外，讓眾人皆是一愣。
「好身法！」龔都率先朗聲喊出。
「梁甫！你欲何為？」瞬間瞪眸盯著握刀的梁甫，蔡和萬萬沒想到他會突然犯難。雖然他剛才其實的確並沒有將梁甫的命放在眼裡，正如其原先所想的那樣，似他這種螻蟻，能為大局發一回光便足夠了。
顯然，此時此刻對面持刀的梁甫本人似乎也有類似的想法，盯著一臉緊張的蔡和，梁甫笑容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