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換婚

「秦明，我看你這個人還怪好的呢。」

「我哥娶你姐姐，你再娶我回去，咱們兩家親上加親，從此就是一家人。」

「知道你身體不好，但沒事，我能賺錢，以後就讓我來照顧你怎麼樣？」

1956年11月1日，百望山山腳下，紅梁村老秦家今兒迎來了三位特殊的客人。

那個身材矮胖的婦人是王媒婆，一張嘴跟村裏那大喇叭似的，不多時村裏就知道村尾老秦家的姑娘小子今兒個要相看。

相看不稀罕，稀罕的是老秦家這一次是換婚，對象還是城裏軋鋼廠的工人兄妹，這就離了大譜。

要知道工人雖然沒地，但他們有錢啊，而且不用每天下地弄的灰頭土臉，只需要穿的乾乾淨淨的去廠里上班，按月就能領錢，最主要的是那些錢換成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還花不完，你就說這讓不讓人羨慕？

於是乎，村民們呼朋喚友，全家男女老少齊上陣，一股腦的奔向秦家看熱鬧。

人太多，秦家的院子已經全站滿了人，來晚的人，只能扒著院牆朝里張望，好在大家也不嫌棄，你擠我我擠你的，只要能落腳聽裏面動靜就成。

然後就看見老秦家院子裏已經擺上了一張老式八仙桌，坐在主位的老秦頭激動地握著煙鍋子咧著嘴笑，兩隻耳朵後面都別了一支大前門，這一幕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這就是老秦家未來姑爺給的孝敬煙，聽說這大前門可不便宜，得兩分錢一支了。」

「瞧把老秦頭美的，這就得意上了。」

……

眾人調侃了老秦頭幾句，然後便將目光放在老秦頭旁邊的小老太身上，小老太是老秦媳婦，叫秦芳蘭，是秦家的當家人，至於老秦頭，則是秦家的上門女婿。

此時的秦芳蘭眼神有些焦灼。

自從對面的兄妹進屋，她家寶貝么么就一直低着頭不說話，就連女方主動開口表態，秦明依然還是那副模樣，這可把秦芳蘭給急壞了。

她對這個叫李秀的姑娘是很滿意的，看着斯文秀氣，不但不嫌棄她家么么身體不好，還主動要照顧他，這樣的好姑娘崩論城裏還是鄉下，都是打着燈籠也難找得好媳婦。

「么么，你看人姑娘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你心裏是怎麼想的，也說幾句。」秦芳蘭催促着兒子。

秦芳蘭對面的秦明抬起那微微低垂的頭顱，一張稍顯年輕稚嫩的臉上嵌了雙看盡滄桑的眼，他先是溫和的沖着秦父秦母笑了笑，在看向剛剛跟他表白的女人時笑臉便消失了。

甚至，看向對方的時候，秦明的目光里隱隱夾雜着仇恨。

沒人知道，秦明是重生回來的。

李秀，也就是面前這個女人，就是那個上輩子吸他們秦家血，將他坑死的罪魁禍首。

秦明記得很清楚，上輩子也是今天，他被李秀溫柔的表象吸引，答應了跟李家換婚。

不久后，他五姐出嫁，進城給李秀哥哥當了媳婦，而他也將李秀娶了回來，李秀是軋鋼廠的女工，長的漂亮嘴也甜，剛嫁進李家就哄著秦母將管家大權交給了她，此後就開始了作天作地吸血秦家的日子。

秦家念在她初來乍到，又是工人不熟悉鄉下環境一再謙讓，但沒想到的是這個女人嫁進秦家，原本就是為給她肚裏孩子找爹的。

打聽到秦明是個病秧子活不了多久，這才嫁了過來，沒成想秦明身體雖然不好，卻一直沒死，李秀失望之餘徹底放飛，接連生了三個兒子兩個閨女。

一想到自己被瞞在鼓裏替野男人養大三兒兩女，又當牛做馬的替他們帶大孫子孫女，最後卻在自己的壽宴上被他們活生生氣死，秦明就氣不打一處。

他怨自己蠢，更恨李秀歹毒。

最讓她氣憤不已的是，那些人氣死他，還要正大光明的繼承他的遺產。

也許是他的怨氣太重，他竟然重生到了跟李秀相看的那一天。

再次看到李秀，他恨不能直接掐死這個女人，怎麼可能會再娶她？

「娘，這親事，我不同意。」

「咱們秦家雖然不富裕，但好歹是正經人家，正經人家，誰拿女兒去換兒媳婦？」

「這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我們老秦家不幹！」

圍觀的一眾村民驚的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不同意？秦老六這是瘋了？」

「人可是城裏的正式工，他一個連活都不能幹的廢物懶漢，有什麼好挑的？」

「噓，敢說秦家的寶貝疙瘩，不怕秦家人打上門啊，人那可不是懶，只是身體虛幹不了而已。」

……

村民聽到了這驚人的反轉，紛紛壓低聲音興奮八卦，還有幾家人更是面露喜色。

他們都是家裏有待婚娶的兒女。

秦家人不識抬舉，一分錢不花就送上門的媳婦，以後每個月還能給家裏賺十幾塊，這樣的大好事秦家不要，他們可是求之不得。

「不同意？」

李秀的俏臉一變，似是不明白剛剛一直垂著頭害羞的少年為什麼會拒絕自己，她卻不知道，秦明一直低着頭，是怕自己因為衝動而將李秀給掐死。

重生回來，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有很多人情債要換，就為了這麼個狠毒的女人搭上自己的命，不值得。

「小子，你可別不識好歹！」李建剛一直在打量漂亮的秦五妮，冷不防聽到秦明的話，臉色就耷拉了下來。

他李建剛是誰？

紅星軋鋼廠大廚，在領導面前都是能經常露臉的人物。

秦家不過是一小小農戶，他這個八大員看上他們家閨女，那就是他們家的福氣，他們敢不同意，這不是在駁他這個軋鋼廠大廚的面子？

「親家別生氣，小明他是亂說的。」

秦家老大秦大山連忙站了出來替秦明說話。

他家小弟跟五妹是雙胞胎，出生的時候因為身體太過瘦弱差點沒活過來，爹娘花了不少心思才將人救活，不過因為身體太差，這些年秦明也沒有下過地。

偏偏他書念的也一般，勉強混了個高小就再也念不下去，好在秦家不嫌棄，依然拿他當眼珠子似的疼著，可在外人看來就不是這麼個事。

不會種地，誰家姑娘願意嫁過來養漢子？

也就這李家姑娘心善，而且人還是城裏人，有工作，也能輕鬆養活小弟，這麼好的事情，秦大山不明白秦明為什麼不同意。

肯定是小弟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情害羞了，他這個當大哥的可不能看着不管。

明眼人都能夠看出，這門親事對他們家有利，所以這親事必須成。

秦家老兩口也是這麼個心思。

「小明，你聽娘跟伱講……」

秦明知道秦母要說什麼，無非是這個媳婦好之類的。

但他們不知道，真跟李家結親，到時候苦的可就不只有他們家，還得搭上五姐的命。

那李建剛是個爛酒鬼，一喝醉酒就打媳婦，他之前的媳婦就是被他給活活打死的，媳婦死後李建剛一個大男人帶不了孩子，就瞞着秦家來提親，等秦五妮知道李建剛還有兩兒一女時，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那時候李秀分外乖巧，看在她的面子上，秦家人只求李建剛能好好對待秦五妮。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李建剛將秦五妮娶回家就是當牛做馬的。

秦五妮白天得伺候一大家子吃喝拉撒洗洗涮涮，晚上還得忍受喝醉的李建剛的發泄毒打，李建剛還不許秦五妮生孩子，每天逼她喝傷身體的中藥，秦五妮每天以淚洗面，走投無路的她最終投了河。

秦明跟秦五妮是雙胞胎，秦五妮的死對她影響很大，當場就鬧着要去李家給姐姐討公道，但卻被李秀用肚子裏懷着的孩子要挾給勸了下來。

……

後來，秦五妮的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

秦明上輩子就覺得愧對五姐，後來死前知道李秀肚裏壞的是野孩子，對秦五妮就更加愧疚，所以這輩子，他說什麼也不會讓秦五妮再跳進李家那個火坑。

「娘你別說了，這事聽我的，就這麼定了。」

秦五妮眨著好看的水樣眸子看了一眼自己弟弟，隨即又低下頭不再說話。

她其實是樂意嫁李建剛，畢竟能進城吃上供應糧這事非常風光。

但他們家小弟一句話勝過別人十句，所以如果小弟不同意這門親事，她就知道自己吃不上那碗輕鬆飯。

秦母愣了愣。

小六是他們家寶貝疙瘩，身體又不好，見他這麼堅決反對，就算她心裏再怎麼樂意也不敢直接答應這門婚事，生怕再將這寶貝疙瘩給氣出個好歹，便跟媒婆說這親事他們再考慮考慮。

「什麼？你們還要考慮？」李建剛一聽這話就上頭，挽起袖子要教秦家做人。

當然他不傻，能看出秦家人都樂意這門親事，所以按照他的想法，只需要將壞事的秦明嚇唬一番，再讓他答應這門親事就成。

但李建剛不知道的是，他對秦明一無所知。

看到李建剛衝過來，秦明眼睛都亮了。

秦明一早就想收拾李建剛這個人渣，只是一直都沒有機會。

畢竟剛剛那些事，都是上輩子發生的，現在兩家還沒結親，那些事自然也就還沒有發生，他總不能跟個瘋子似的衝過去將人打一頓吧？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跟李建剛不是一個量級，就秦明現在這幅身板，他懟過去就不是報仇而是送菜了，搞不好李建剛一個不小心，直接將他給廢掉都有可能，畢竟秦明的身體是真的差。

所以最完美的是李建剛先動手，然後他再正大光明的搖人。

秦明一仰頭，既然李建剛給他創造了這麼個好機會，那他也不能浪費。

「大哥，三哥，四哥，救命……」

老秦家四兄弟，除了秦明，各個都是打架厲害的好手。

「敢對我小弟動手，不想活了。」

「在老秦家還敢這麼囂張，這是沒將我們這些當哥哥的看在眼裏啊。」

「我還沒死呢，當我不存在？」

秦明是他們娘的命珠子，也是他們兄弟的命珠子。

打小就被教育要照顧好這個么弟的三兄弟，嗷嗷叫着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