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砸家

第7章 砸家

陳逸東此番來淮安,確實跟他父母報備過。

陳逸東父母在國內的時候,沒見他們怎麼重視親戚關係。出了國,反而惦念起為數不多的親戚來。陳爸陳媽很高興他時不時走動一下親戚,著令姐姐撥款1000加元當購禮物的專款。

按匯率掐指一算,約摺合5500元人民幣。陳逸東爽快地拿出2000,轉賬給蔡頤,情深意重地叮囑她代買禮物給兒子、丈人和丈母娘;存2000到自己的小金庫;餘下的1500元才是打算用來購買禮物。

照這個分配法,親戚確實可以多走動。

陳子延接站。

陳子延一看就是個健康的、陽光的、洋溢着青春氣息和無限活力的年輕人。

從腳到根根豎起的頭髮絲兒,都透著蓬勃的生機。

陳子延剛爆出軌時,親戚群炸過一陣子。一開始大家義憤填膺,一致認為陳子延做了不可原諒的錯事。

漸漸的,話風變了。

伯父說,他見過那個女孩子,長得很標誌,跟陳子延並列而立,有金童玉女之感。

伯母說,小姑娘未婚,願意倒貼。她作為婆婆對兒媳婦也有愧疚,可捏不到陳子延的軟肋,也沒辦法。

陳子延的軟肋是經濟。

由於年輕帥氣,陳子延嫌棄修車又累又臟,選擇當專車司機。煤炭,他穿着白襯衣,系著領帶,套著白手套,準備好飲用水、高檔紙巾,甚至擦眼鏡布,精神抖擻做起專車司機。

奈何淮安是小城,民眾市儈,把錢看得很重,沒出息地計較那三塊五塊,導致他的專車業務蓬勃不起來。最後,不得不面對現實,降級做網約車。

做網約車后,同行又多又勤快,卷得厲害,久而久之,他日漸破罐子破摔。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導致時常入不敷出。手裏拮据的陳子延不是找爸爸哭窮,就是找老媽賣慘。

一言以蔽之,錢,就是陳子延的軟肋。

一個標緻的、有錢的、願意倒貼的小姑娘……陳逸東越接近淮安,越心癢難耐……他真的想見識一下。但,一想到見小三的行為稱得上背叛,這才眼觀鼻鼻觀心止住意念。

陳子延領陳逸東出高鐵站,倆人勾肩搭背走過站前廣場,看模樣十分親昵。

倆人差不多胖瘦,陳子延高一個頭頂。

陳逸東穿着深色運動長褲,腳上踩着其貌不揚但品質卓越的黑色皮質運動鞋。著五分褲的陳子延則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腿,穿着有好幾種顏色混在一起的聯名款運動鞋。

跟堂弟在一起,陳逸東立刻感受到撲面而來的青春活力。

用流行的話來說,堂弟陳子延就是行走的荷爾蒙。

「哎唷,大奔!」

鐵鏽紅色車身擺明了車的主人不是陳子延。

「只是A級啦。她不懂車,買A級頂配還不如買C級。」陳子延拍拍車,感覺像拍一匹戰馬。

陳逸東打哈哈。

他長期住SH市內,公共交通發達,在姐姐和蔡頤的勸說下,沒有買車。一個男人沒有買車,感覺像是一名將士沒有戰馬。蔡頤雖勸他是文官,可他自己知道內心對戰馬的嚮往。

「她本來打算一起來的,臨時有事走不開。」陳子延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

謊言。

陳逸東樂得不拆穿。

「她叫什麼名字?」陳逸東問。倆人心知肚明,陳子延口中的「她」,絕不是王小芒。

「尹蝶。」

「真名?」

「保真。我見過她戶口本。她把戶口本就放床頭柜上,等我一離婚,就跟我去打結婚證。」

陳逸東倒吸一口氣,心思從尹蝶和戰馬中往回扯。他是為了自己的福祉而來,怎麼能輕易被別人的愛情說服呢?

陳逸東讓陳子延帶他去買禮物。

「自己人,不用客氣。」陳子延拒絕。

「又不是給你。我爸要事知道我空手見伯父,能從加拿大殺回來。」

陳子延笑:「叔叔重情義。」

不知道陳子延是否知道,反正他陳逸東知道,爸爸的重情義里含着虧欠感。

伯父定居淮安后,爺爺的房產更名給了爸爸。先更名,后詢問。伯父悵然望天,最終沒吭聲反對。

對爺爺來說,兩個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兩個兒媳不一樣啊。一個是外地鄉下人,一個是嬌滴滴的上海小姑娘。外地鄉下媳婦憨頭憨腦,連「爸爸」都叫不利落;上海媳婦嗲聲嗲氣,老遠就喊「爸爸」,叫他如何不偏心?

何況,陳紫燕意外墜亡大運河后,爺爺便認定外地鄉下媳婦氣場弱,養出來的孩子運道不好;而玲瓏能幹的上海媳婦氣場強,所以養出來的孩子模樣、成績樣樣出色。叫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歡喜。

一比較,一碗水就無意端平了。

最最重要的是,那時候上海的房子還不值錢,不知道以後會炒上天價。

等上海房價上揚勢頭強勁時,伯父已離婚多年,爺爺也已經作古,就沒了開口的機緣。等於吃了一個啞巴虧。

陳逸東爸媽只獻殷勤不提舊事。

伯父離婚後,花花事不斷,正主沒有一個。沒人在他背後慫恿,久而久之,爺爺房產的事就不了了之。

去見伯父伯母,必須手持重禮。這是陳逸東爸爸為數不多的原則之一。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錢,陳逸東也樂得遵守。

好煙買好,堂兄弟倆直奔家裏。

家是當初離婚不離家的那個家。

陳子延結婚時,伯父伯母共同出資給小兩口買了婚房。隨着陳子延搬離家,伯父伯母也不好意思再住一起,倆人不約而同選擇外出打工。

同樣是55歲外出打工,伯父只能去工地搬磚;而伯母,卻因為出眾的身材和口才混進了上海高檔小區做物業。

一個在風吹雨打中做苦力,一個在花草繁茂的小區內做管理,不出三年,就拉開差距。伯父看上去像六十多歲的落魄老男人,伯母則像四十幾歲魅力猶存的徐娘。

伯父每個月入不敷出,漸漸對已婚的陳子延變得小氣。

伯母傍上了上海鰥夫,月入斗金,不僅日常對陳子延出手闊綽,還在HA市區另購了一套120平的房。

陳子延像是向日葵,笑臉本能轉向他媽媽。

只因一件事,他現在基本跟他媽媽鬧僵——他媽媽在他出軌這件事上,站了王小芒。

陳逸東對此恰有所耳聞。

可能是同為女性的緣故,本不喜王小芒的伯母,批評了陳子延,指責他就算是出軌,也不應該在王小芒挺著大肚子的時候出軌。

人家王小芒不遠千里,沖着愛情嫁到淮安,新婚不到一年,就遭遇始亂終棄。這是個男人干出來的事嗎?

陳子延辯無可辯,只好砸家。

他砸了從小到大生活的家。從餐碗盤,到電視冰箱,到老式的厚實傢具。從自己控制不住的發瘋中,他終於意識到他對他父母離婚不離家式生活的怨恨。

伯母見一向還算聽話的兒子蠻力發瘋,嚇得不輕,逃回上海,再不敢幹預兒子出軌的事情。

伯父呢?在兒子出軌這件事上,他只有艷羨。

老娘不管,老爹羨慕。陳子延算是用拳頭給自己的出軌生生開闢一條出路。

可憐王小芒,只能獨自憔悴。

從這一點看,幸虧有他家蔡頤匡扶正義,讓可憐的王小芒感受到一點陳家的溫暖。

伯母逃回上海后,不堪工地苦日子的伯父回歸故鄉,住進了被砸后破碎物件沒人清理的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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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嫁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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