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萬物競

12.萬物競

被仿似無窮無盡的痛楚折磨得就要消竭的幽絕,突然聽到了一聲聲嘶力竭的呼喊。

幽絕!

這是在叫我嗎?

幽絕,是我的名字?

彷彿在很深很深的黑暗中,有一個沉靜而威嚴的聲音:「既跟了我,就不要再叫這個名了,以後就叫幽絕吧……」

「忘記那個名字,就是忘記你自己。以後,你就是我的人。聽懂了嗎……」

是師父的聲音!

師父還在等著我,等著我帶著神龜之心回去!

我怎麼能死在這裡?

怎麼能死在這種雜碎手裡?

活閻王再次揮動了屍青巨劍,榆兒連忙要鑄冰牆護住自身。

但是活閻王的劍突然停了。

他身後的蝶陣突然爆發出耀眼的白光,陣中那些難以計數的蝴蝶紛紛墜落在地。

活閻王回身驚愕地望著蝶陣在越來越灼眼的白光中逐漸消散。

榆兒也滿臉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的景象。

不斷墜落的蝴蝶的屍身逐漸堆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小小沙丘。

幽絕氣喘吁吁、手執猿杖立在墜落的蝴蝶中,猿杖正指著還躺在地上的塗河洞主。

塗河洞主睜開了眼。

「竟然、竟然把我、把我逼了出來……」塗河洞主難以置信地道。

他挪動自己的腿想要站起來,但是他顯得很虛弱,站了兩次都失敗了,又一次躺倒在地。

「看來,你受的反噬不小。」幽絕的氣息也還很不穩。

但他已經揮出了猿杖:「這次死的是你!」

一個魁梧的身影迅速奔來,一把撈起塗河洞主向一側躍出。

是活閻王。

而幽絕則驚訝地盯著自己的手杖。

剛才,猿杖毫無反應!

他突然明白過來。

朱厭不願為他所用。

「你果然還是選擇那個塗河洞主!」幽絕對朱厭道。

朱厭笑了一聲,道:「勝負還未分曉,我只是觀望罷了。」

那邊塗河洞主已經站了起來,緊咬著嘴唇死死地盯著幽絕。

塗河洞主再次抽下了綁在腰間的軟鞭。

活閻王伸手攔在他面前:「你受傷了,今天就先作罷吧。」

塗河洞主蒼白臉上的那一道被惡靈石劃出的血痕顯得格外醒目。

他的眼睛一轉不轉地怒瞪著幽絕:「錯過了這次,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轉頭無比認真地望著活閻王:「再來一次,這次我一定不會輸!」

在麒麟之力的修復下,幽絕恢復的速度已經越來越快。

如果朱厭之力再恢復兩三成,他們就再不可能有任何勝算了。

「你有必勝的把握?」活閻王道。

塗河洞主笑了笑:「朱厭會幫我,他一定知道這個傢伙的不少事,到時候,一定能夠擊潰他,讓他自願求死。」

聽了他的話,活閻王屍青巨劍一擺,粗著嗓門道:「那就開戰!」

話音方落,屍青巨劍掃出了一記活獄喧風。

強勁到仿似無堅不摧的狂風瞬間卷出,刮向幽絕。

那勁風似乎無處不至,而且速度極快。

幽絕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閃避卻仍然避之不及。

他本能地再次驅起玉絕光壁。

但他馬上就意識到——朱厭不會幫自己,他完全無力阻擋這就要將自己撕碎的狂風。

「幽絕!」

一聲大喊穿風而來。

又是那個聲音。

風聲靜去。

幽絕穩穩地立身在沙地之上。

一道翠青的光壁將自己罩在其中。

呼嘯的勁風就這麼擦著光壁消失了。

翠青的光壁外,稍遠的地方立著一個淺藍的身影。

是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

「千竹,你可以用我的力量。」

另一個聲音忽然響起,來自自己的體內。

柔和而溫暖。

這是麒麟的聲音。

自有意識以來,他就感受到麒麟的存在。

但是,他幾乎從未真正了解過它的力量。

當然也從未曾隨心所欲地運用過它的力量。

但今天,他沒有別的選擇。

「我該怎麼用?」幽絕道。「用你這幾天修習的心法,聽我的指引。」麒麟道。

方才活閻王揮出那道活獄喧風,榆兒只當幽絕就要命喪當場。

沒想到一道翠青的光壁替他擋下了這一擊,得以死裡逃生,榆兒暗暗鬆了一口氣。

但是看活閻王與塗河洞主今日是志在必得,恐怕是凶多吉少。

眼看活閻王又要再次揮動那把屍青巨劍,她連忙提身向幽絕所立之處奔去。

卻突然看見幽絕舉起了猿杖。

剎那間,一道耀眼的青光卷出,直奔活閻王與塗河洞主。

「是麒麟之力!」塗河洞主叫道。

活閻王揮動屍青巨劍,狂卷的勁風隨之而出,撞散了奔襲而來的青光。

邊沿的勁風差點把榆兒卷得摔倒,她連忙向一側躍出躲避。

「你的力量並沒有比現在的朱厭強多少。」幽絕有些失望。

僅憑這樣,是無法殺了這兩個妖物的。

「我久困於青龍封印,如今封印破去不久,還未能完全恢復,剛才的東風解並沒能發揮真正的威力。」麒麟道,「待我再調整調整,應該足以對付他們。」

「臭麒麟!你這個該死的傢伙!總是壞我的事!太可惡了!要是讓我……」朱厭暴躁地大罵起來。

麒麟打斷它道:「你要是再這麼聒噪,我便加一道禁聲的封印如何?」

朱厭頓住了聲,罵了一聲「該死」,就不再出聲了。

幽絕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塗河洞主的長鞭和活閻王的諸鬼消散已經同時捲來。

幽絕連忙張開玉絕光壁。

青色的光壁在勁風中微微搖晃,但並未破碎。

「來吧,這一次是萬物競。」麒麟道。

幽絕依言揮出猿杖,玉絕光壁撤去,洶湧的青光直卷活閻王與塗河洞主。

萬物競之兇猛遠超方才的東風解,活閻王一聲「小心」還未及出口,就被突如其來的青光撞得飛了出去。

塗河洞主也是一樣。

兩人仰躺在地,四肢五臟都傳來陣陣疼痛。

活閻王躍起身來,紅著眼睛,大吼一聲:「我殺了你!」

隨著這一聲,他蓄積起全部修為,向著幽絕揮出了一記「喑亂洪荒」。

幽絕驅起青色光壁,狂亂如漩渦般的勁風擦著光壁捲入大海,海面剎那間捲起了兩丈多的巨浪。

「死的是你們!」

幽絕再次揮出一記萬物競,同時卷向站著的活閻王和才剛剛起身一半的塗河洞主。

塗河洞主看來受傷更重,這一擊如此迅猛,他恐怕難逃一劫。

活閻王此時所在的位置距離塗河洞主較遠,自己趕過去恐已不及,情急之下,伸出屍青巨劍挑起了臨近自己的一個尚在暈厥中的漁民,以極快的速度扔向塗河洞主所在之處,欲要用他來替塗河洞主擋去麒麟的攻擊。

青光迅猛難收,直卷而來。

漁民不過是一介凡軀,眼看就要命喪當場。

危急之際,一抹藍影閃來,抱住尚未落地的漁民飛快掠出。

青光擦著榆兒的後背將她撞出,榆兒滾倒在地,漁民也滾到了一旁,好在性命無礙。

活閻王劍挑漁民替塗河洞主阻擋麒麟之力的攻擊,耽誤了時機,被青光撞出三尺來遠。

塗河洞主更是飛出半丈來遠才掉落下來。

二人掙扎幾次,皆無法起身。

幽絕這才鬆了一口氣。

「塗河洞主噬魂之術有違人道,便廢去他的修為吧。」麒麟道。

幽絕冷笑道:「你倒好心,我偏要殺了他。」

說著躍至塗河洞主身旁,再次揮起猿杖。

但是,這一次,什麼也沒發生。

「不可殺人。」麒麟道。

「麒麟不愧為仁獸,怪道師父要封印你。」幽絕道。

他試了試朱厭之力,那股炙熱的氣流便隨心而起。

它也知道這個塗河洞主死期已至了。

「受死吧!」幽絕大吼一聲,再次揮動猿杖。

一道銳利的白光撲向近在咫尺、才勉強撐起身子的塗河洞主。

但這白光卻被一個魁梧的身軀擋住了。

活閻王龐大的身軀歪向一邊,胸前滿是鮮血,躺倒在沙地之上。

「大哥!」塗河洞主發出一聲痛心的呼喊,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下撲到了奄奄一息的活閻王身旁。

活閻王睜開了眼,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些什麼,但終於什麼也沒能說出便咽了氣。

塗河洞主撲倒在他屍身之上悲痛地嚎哭起來。

幽絕聽到體內傳來了一聲嘆息。

是麒麟的聲音。

他再次舉起了猿杖:「不必傷心,我這就送你去見他。」

忽然不知從哪兒又飛出了無數的、各色各樣的蝴蝶。

再看時,塗河洞主與活閻王都不見了。

幽絕哼道:「不過是障眼之法。」

說著便要再次揮動猿杖。

卻忽然看見一個淺藍身影落在了方才塗河洞主和活閻王所在的地方。

「讓開。」幽絕對榆兒道。

榆兒看他一副不肯罷休的樣子,嘆了一聲:「麒麟本不願殺他,但你卻用朱厭之力殺了他。看來麒麟所鑄的封印,是以你的意志來左右的。」

幽絕瞥了一眼那一抹藍影,只道:「你倒有些眼力。」

榆兒望著飛舞著的五彩蝴蝶,玩味地道:「想不到惡鬼一樣的活閻王,竟然會是這樣的死法。」

幽絕只冷然地眨了眨眼。

模糊的視線下,她的眉眼不甚清晰。

榆兒卻雙眼清亮地望著幽絕,緩聲道:「可見善惡只在一心,心向惡便生惡,心向善便生善。」

幾隻蝴蝶從他們眼前飛過,消失在昏黃的夕陽之中。

此時他已失了時機,塗河洞主恐怕已逃走了。

幽絕皺了皺眉,哼道:「他日再落在我手裡,絕對逃不掉。」

看他殺機滿面,榆兒心中不由得再次警惕起來。

不知桀風哥哥出了什麼事,清漪姐姐和長離哥哥什麼時候能回來。

一定要儘快啊!

榆兒抬眼望向海天一線處,夕陽已沉沒了大半了。

榆兒走去拍醒尚在昏迷的幾個漁民。

漁民們驚魂未定,榆兒安慰道:「那兩個妖物已經走了,沒事了。」

漁民們這才放下心來,腿軟腳歪地向村裡走去。

榆兒向遠處的幽絕招手,大聲道:「回去吧。」

幽絕也不向她這裡走,自己擇了路向村裡走去。

「不知好歹,真討厭。」榆兒不滿地道,也就自己往回走了。

「麒麟,為什麼把朱厭封在我的體內?」幽絕問道。

麒麟有一陣沒有任何聲音。

終於嘆了一聲,道:「這都是你我的緣劫,待我的力量恢復到足以制服朱厭,我自會解開封印。」

幽絕卻不言語。

稍時開口,卻是問朱厭:「朱厭,其實你也想取代我的魂靈,不是嗎?」

「沒錯。」朱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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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劫斬之濁流霜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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