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69章 對著哀家流淚有什麼用?跟哀家說

69.第69章 對著哀家流淚有什麼用?跟哀家說

第69章對著哀家流淚有什麼用?跟哀家說後悔有什麼用?

清晨,陽光碟機散了早秋涼意。

整個十九州最有權勢的女人,以一種親近的口吻喊出「顧愛卿」三個字。

五里路上那般慘烈的廝殺,顧公子的語氣從來都低沉緩慢。

然而。

這一次,他說得擲地有聲!

別侮辱我!

事實上,所有人都很清楚,造勢做局之人,自有破局之法。

顧公子抬手落子,就能讓一切歸於平靜,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女帝同樣明晰這一點,她放低姿態。

自登基以來,最令她方寸大亂的一幕,竟會出現在她親手拋棄的男人身上。

她不會畏懼戰爭,也從來不害怕任何挑釁,但這場戰爭,無論輸贏,對社稷皇權都沒有半點好處!

女帝俯瞰著平原,美艷絕倫的臉頰沒有情緒波動,她慢慢低頭盯著裙袖織繡的鳳尾,以此掩飾眸底的尷尬之色。

「聖人,祖宗之法不可變。」

鎮南王彷彿一個執拗的老頭,始終強調這句話。

能站在書院的都是人精,誰看不透鎮南王的小算盤?

巴不得聖人違抗祖訓!

一旦摧毀文景皇帝的遺志,鎮南王就能打著為父討公道的幌子佔據道德高地,有了興風作浪的機會。

孰重孰輕,聖人理應分清楚。

她不是開國之君,更無豐功偉績,只是繼承了帝位,她沒有威望去違背皇權祖訓。

想著拉攏北遷氏族制衡中原門閥,儘快斷絕這個念頭,否則後患無窮!

女帝聲色俱厲,冷冷睥睨鎮南王:

「給朕退下!」

鎮南王雙手攏袖,畢恭畢敬退回鎮南王府位置。

書院氣氛僵硬如鐵。

女皇登基之初,就出現了歷史上第一位庶民狀元這種吉兆,近些年大乾氣運暴漲,天命都在暗示女主乾坤,或將締造前所未有的盛世。

她做錯九十九件事都無傷大體,可偏偏在至關重要的一刻利欲熏心,被微末利益蒙蔽雙眼。

可悲!

社稷之敵太多了!

北莽、門閥世家,西蜀,包括不服王化的武道勢力,還有蠢蠢欲動的鎮南王。

讓他造反是沒有膽子的,一旦皇權岌岌可危,鎮南王絕對會公開擬檄說什麼「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無論是太后也好,還是心腹軒轅婉兒,到了生死抉擇的時刻,真能完全拋棄血脈家族?

有一個人,他會是孤臣,是獨狼。

他站在前面,無懼腥風血雨,他眼底只有女皇。

倘若有皇權青睞,顧公子何止這盤棋?以他的心計謀斷,整個天下都是棋子,女皇只需要坐在御花園泛舟游湖。

平原上的大乾武夫越想越悵然,何以至此啊!

陡然。

「南荒八家道統願協助顧小友,希望在梧桐山聖地能有一席之地。」

伴隨著洪亮的聲音響起。

一道道身影並排站出,皆是傳承數百年的頂級勢力,在大乾南境聲譽頗高。

說話之人是一位獨臂老嫗,江湖稱她為卜運算元。

「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風華絕代的貴婦獨孤映月笑意盈眸,她也想不到顧公子說服了南荒八家。

強強聯手,佔據梧桐山聖地如虎添翼!

顧公子在信上闡明,北遷氏族吞不下這塊肥肉,必須讓渡三成,況且也能分擔風險,把握更大。

「卜運算元,爾等要勾結北莽,背叛中原么?」

還是朝堂首輔聞人守禮,怒聲喝退。

「非也。」獨臂老嫗環顧烏泱泱的平原,笑容和藹道:

「首輔大人,且聽清楚,我等只是協助顧公子。」

「半炷香前,北莽謀士以重利拉攏顧公子,顧公子謝絕,誰敢說顧公子背叛中原?」

「天下聖地,有能者居之,南荒修行資源匱乏,賦稅極重,朝廷恩澤微乎其微,老婆子總得為門下弟子謀求一條生路。」

略頓,她斬釘截鐵道:

「此番北上涼州,不遺餘力!」

她先前一直觀望,確實不敢上賭桌,但形勢明朗以後,再不能遲疑了!

憑什麼要困守蠻荒之地?

天地元氣降臨梧桐山,就一定是皇權和中原門閥的囊中之物?

再不拼,道統衰弱!

拼一把,聖地修行一天抵過南荒十天!

就算拼輸了,大不了讓天賦弟子逃回蠻荒蟄伏潛修,有朝一日捲土重來。

親眼目睹顧公子的無上魄力,她們也熱血沸騰,吾劍未嘗不利!

聞人守禮怒髮衝冠,臉色鐵青道:

「朝廷誓要清剿叛賊奸佞,絕無妥協餘地,還有你顧平安,戰亂連綿,你是首惡,你將遺臭萬年,伱的父輩祖輩在天之靈將視你為恥辱!」

顧平安會心一笑,輕輕點頭:

「請。」

平原安靜無聲。

廟堂首輔當場失態,他無疑是代表世家的利益,若被搶走梧桐山聖地,這是難以忍受的屈辱,要打就打!

但關鍵是,女皇願意開啟戰爭嗎?

對她而言只有壞處!

戰亂席捲疆土,損害社稷的臉面,打壞關隘渡口,到頭來還得朝廷修繕,一旦中原門閥贏了,那更不得了,世家威勢鼎盛……

很顯然,顧公子完全掐住了女皇的軟肋。

「真正的頂級謀士……」

無數勢力心中敬佩,連不少博古通今的大儒野士都自愧不如。

唯一的也是最簡單破局之法就是拉攏北遷衣冠,但鎮南王一句祖訓不可違徹底堵住這條路。

棋盤擺在女皇面前,怎麼落子都是輸。

驚艷的謀略比拳頭碰撞更加震撼,它完美詮釋了孱弱蚍蜉以強勢的姿態啃食大樹!

「諸君,何不當場鎮殺此子?」

驀然,一道尖銳的聲音裹挾氣機傳遍四方。

是倒懸山澹臺氏,一個個強者蓄勢待發。

空氣凝結,無數人如墜冰窟,他們遙望遠處的落葉棲棲遑遑地飛舞,像極了葬禮上漫天飄灑的紙錢。

過了許久,沒有聲音響應。

在書院門口,確實可以撕破臉面打壓乃至斬殺一介庶民,他身後只有公主府。

但此一時彼一時,不說拓拔魔頭,就是北遷氏族以及南荒八家,絕對不會束手就擒。

亂戰殺戮,誰能保證自己安然無恙?

鎮南王還有各種王爺郡主,西蜀皇子等等天潢貴胄,門閥世家嫡系血脈,包括朝堂袞袞諸公,屠刀不長眼,稍有不慎人頭滾滾。

都準備掀桌子,誰還管你什麼身份?殺紅眼了,天潢貴胄跟一條狗有何區別?

整座天下都在關注書院桂花宴,最莊嚴最體面的宴會,從古至今都很少喋血,現在竟然發展到大開殺戒的地步?

那就意味著禮法司法形同虛設,意味著大乾皇權連控場的能力都喪失了!

上有所行,下有所效。

倘若桂花宴屍山血海,那十九州人人自危,秩序賤如糞土,他人即是地獄,強者將瘋狂地吞噬無辜的生命!

誰敢動手?

「顧小友死之後,老夫先殺聞人守禮,再殺廟堂九卿,最後將西蜀三皇子碎屍萬段,條件是北海神劍。」

拓拔洪荒語調森森。

真要掀桌子,他也無法確信能夠保全顧平安,但狠話說在前頭。

「好。」顧平安面無表情,不緊不慢道:

「在下臨死前,劍意遞予前輩,一柄劍換一個人情。」

話音剛落。

「獨孤映月,卜運算元,你們真要陪著將死之人瘋狂嗎?」

西蜀姜宴臣再也按捺不住怒火,義憤填膺道:

「他是拓拔魔頭的盤中之餐,他命格定盤,他當然指望洪水泛濫,爾等理智一點,別被眼前的誘惑迷昏頭腦,須知做局之人尚且只有兩三年壽命,爾等局中之人如無頭蒼蠅,只能走向末日!」

姜宴臣確實感覺到了恐懼,威脅實在太大了。

迎著無數視線,顧平安輕聲道:

「我死之前,定助長寧殿下登頂儲君之位,她會繼承我的遺志。」

「你……」姜宴臣臉色籠罩著陰霾,卻一時語塞。

獨孤映月面不改色,只是看了一眼高貴典雅的身影,容貌蓋壓世間女子,還有那麼驚世絕倫的男人相伴,既幸運又幸福。

書院很多女子都看向長寧殿下,目光都透著濃濃的羨慕。

其實顧公子有自信逃脫拓拔洪荒的魔爪嗎?

沒有。

雖然不會坐以待斃,但妄圖以蛻凡境掀翻天下第一人,這就是純粹的痴人說夢,敢這般幻想都極為可笑。

但那又怎樣?

僅剩的時間,縱然長寧殿下爭儲的希望渺茫不存,他勢必轟轟烈烈,要扶持曾經拯救他的女人如願登頂王座,成為天下第二個女皇。

所有人下意識仰望山巔閣樓,只見女帝緩緩轉身,百鳥朝鳳裙曳地五尺有餘,邁著細碎的步伐走進暖閣。

女帝慢慢閉上眼睛。

她的驕傲與生俱來,她的倔強是銅牆鐵壁,卻還是被洞穿了。

也許是一團亂麻的局勢,也許是顧平安大庭廣眾之下那句宣言——

我臨死之前,也要扶持長寧殿下登頂女帝之位。

這句話深深刺痛她的尊嚴,甚至如一柄利刃狠狠插在她的心口。

就算是死,也要讓姜錦霜如願。

你活著,為何一定要讓朕難堪,要做局害朕?

你的忠誠,你的溫和,為何不能給朕?

留給朕的,偏偏是一副極端、誓不罷休的嘴臉?

「母后,朕後悔了。」

女帝望著太后,眼眶通紅。

曾經屬於她的忠臣,卻要做局逼她做選擇,不惜聯絡各種勢力,一定要讓她出醜,內心怎能不悲痛。

軒轅婉兒恭謹低眉。

她同樣很了解陛下,驕傲根植靈魂深處,唯有真的戳到痛處,才會懷念過往點點滴滴。

「跟哀家說有什麼用?」太后臉頰籠罩著寒霜,沉聲道:

「無論你怎麼破局都要損害社稷利益,哀家苦口婆心勸你,你反而指責哀家婦人之仁,說一介草民能有什麼伎倆,五里路過後,你又言辭鑿鑿說什麼天賦絕倫也難以撼動大勢,拋棄他不算可惜。」

「如今威脅到社稷利益了,你開始後悔了,一口一個顧愛卿,指望人家收手,哀家不願再說難聽的話,你自己決斷。」

「婉兒。」女帝看向軒轅婉兒。

後者輕抿唇瓣,看著陛下精緻絕倫的臉蛋,恭敬道:

「若不銜鉤,不引出鎮南王,此局可破。」

「陛下……陛下太急切說出要拉攏北遷氏族,陛下間接堵死了北遷氏族的回頭路,一切都在顧平安籌算之中,包括陛下的心思。」

「朝廷竭盡全力,輕易就能擊潰他們,縱使出三成力,也能讓顧平安的利益團體鎩羽而歸,但陛下確定要賭嗎?戰火收不住,北莽有可能參與,西蜀也會趁機牟利,各大世家同樣靠不住。」

「若是朝廷袖手旁觀,放任中原門閥跟他們決鬥,有西蜀八萬鐵浮屠,中原門閥該怎麼做?他們肯定有實力接戰,可萬一暴露了私兵,屆時朝廷該怎麼辦?世家豢養兵甲,這是上層心照不宣的事實,但搞得天下皆知,朝廷必須鎮壓捍衛皇權,又亂了……」

軒轅婉兒條理清晰,越說女帝越心涼。

太后悚然。

極其狠毒的暗珠串聯!

這個虧,吃定了。

女帝情緒翻湧,悲傷漸漸蓋過了憤怒,她不恐懼戰爭,她只是感到凄涼和荒謬,原本屬於她的忠臣,卻要這樣針對皇權。

「朕低估他了。」女帝說著眼角滑落兩滴淚水,最純凈的液體迷漫她的眼眶,聲音低至不可聞:

「母后,您下一封懿旨,說朕想跟顧愛卿親自談談。」

「跟哀家哭有什麼用,哀家的懿旨一文不值!」

太后沒有譏諷女兒的失態,她也明白顧平安的做局對女兒打擊很大,沒有好好珍惜的悔意席捲身心,情緒崩潰控制不住,落下幾滴淚水。

但她的懿旨確實沒有半點作用,親自拜訪都吃了閉門羹,憑藉一張金色捲軸,就能讓顧平安走上山巔閣樓,從殿試以後,大乾就是他的仇人!

「朕該怎麼做?」女帝調整情緒。

太后沉默半晌,果斷道:

「昔日大乾太祖皇帝,一戰敗光四十萬精銳,不得已赤腳跪在雪地上,向滿朝文武致歉,向京師百姓認罪,其姿態贏得朝野讚賞,負面輿情漸漸消弭,君臣百姓勵精圖治,后一雪前恥。」

「扶搖,你做得太絕了,不跪不足以謝罪。」

女帝如遭雷擊,絕美玉頰瞬間勃然大怒,厲叱道:

「不可能!」

「讓朕當著整座天下,跪下?母后你想殺了朕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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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說,庶民不配狀元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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