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你們可還記得那句預言？

「法克！！！」

威廉姆斯狂呼，聲音尖銳刺耳，神情上是扭曲的猙獰。

「這是什麼東西，是什麼……」

他早已看到了大蛇的存在，卻因蛇女的折磨而無暇兼顧；

當這超凡生物真正釋放它的怒焰，才讓威廉姆斯淪陷恐懼。

隨他惶恐的大叫，手中匕首也割破了蛇女的脖頸，有鮮血滲出；

「吼！！」

毒虺沒有再給他挾持蛇女的機會，那巨吼聲攝人心魄，又噴出毒霧，籠罩兩人。

威廉姆斯瞬間感到渾身劇痛，皮肉在眨眼間開始腐爛，一如他最初沾染詛咒的樣子。

而蛇女又怎會被他輕易挾持，輾身騰挪，便一腳將他踢飛了出去。

毒霧於她並無反應；

因她所修術法，就得自毒虺，一身劇毒早已入骨，本就是將死之人。

「啊——」

倒地的威廉姆斯不斷翻滾，周身劇痛，四肢來回撲騰，不知該顧及哪裏；

不多時，他臉頰之上露出森森白骨，而白骨凹陷的眼窩處，已經成為爛肉。

這是他臨終前最後要經受的折磨。

蛇女笑了，笑容略帶遺憾，身體一個踉蹌，坐倒在地：「我對不起希瑟察卡，沒能找回她的殘缺；」

「吾神，妹妹會踏入往生之門嗎？」

毒虺游弋而來，恐怖裂瞳生出難過：「希瑟察卡已得往生，待吾的力量復甦，吾會探尋她的來世。」

遠方。

數千人奔涌而來；

又因方才的槍聲與巨響，讓切斯特頓帶領軍隊趕在了前列。

「那，那是什麼？」

「蛇嗎？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巨大的蛇！」

「該死的，這鬼東西是從哪裏來的！！」

人群聲雖是沸騰，但因畏懼，自然與毒虺隔絕開一段距離，不敢靠近。

蛇女看了一眼，又咳出鮮血：「吾神，你走吧！帶部族重新找一處避世之地，等待時機。」

「你還有救！」

「可就算今日能活，我還能活幾天呢？」

毒虺沒有理會她，張口又是毒霧噴吐，籠罩蛇女周身，那流血的傷口竟然逐漸癒合，更擠壓出了子彈碎片。

如此詭異畫面，讓那人群又掀起陣陣驚呼——

「那印第安人站起來了！」

「她沒死！」

「這大蛇是撒旦的使者，是伊甸園傳說中的詛咒！」

切斯特頓聽得叫喊，只覺得煩躁；

他並未看到愛德華與威廉姆斯的身影，而眼前倒塌的莊園，似乎已經呈現了答案。

兩人凶多吉少了！

那計劃怎麼辦？

聖水又該去哪裏找？

沒了愛德華的名義，滅魔神聖騎士團又要如何成立？

切斯特頓的目光鎖定在那大蛇與印第安人身上，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不管這是什麼鬼東西！」

「獵殺他！」

「將它作為戰果展示，證明這是印第安人巫術詛咒的證據！」

一念至此，他大喊道：「開火，生死不論，把那印第安人和這撒旦的使者殺死！」

他為大蛇的身份蓋棺定論，一群信眾也叫囂高呼：「對，殺了撒旦的使者！」

「它是惡魔的化身！」

數千人的聚集，讓這群人失了懼怕，也沒了理智，產生出可以「消滅邪惡」的錯覺；

一群士兵早已火藥上膛。

隨着第一聲槍響；

嘣——

密集的開火聲如暴雨傾盆，襲向大蛇與蛇女的方向！！

大蛇反應迅速，以身軀阻擋；

可還是有子彈擊中蛇女身體多處，她聲音痛苦，臉上已是淚痕：「吾神，索亞與希瑟察卡永世不會忘記你的恩典！！」

「吾神快走！快走！」

「吼——」

大蛇徹底暴走了；

龐大的毒虺之軀砸向人群，而到這一刻，眾人才醒悟過來，即便眼前之物是惡魔撒旦的使者，也遠不是它們能匹敵的！

「啊，跑啊！」

可一切晚矣！

蛇尾砸落，大片人群化作血泥，頃刻間造就人間煉獄的模樣；

而它動作未停，又是橫掃，人群被甩上空中，凄慘砸落大地。

「救命啊！」

「神啊，快，快來拯救我們！」

「萬能的耶和華，請審判這降臨人間的惡魔吧！」

嘀嘀嘀——

哨音又從軍隊中響起；

切斯特頓大喊：「後撤射擊，後撤射擊！叫威爾帶着他的傢伙過來，立刻！」

他的部隊極有秩序，可以說是人格魅力的影響，也可以說是切斯特頓樂於獎賞屬下，拉攏人心；

為響應愛德華的號召，他與頂頭上司發生分歧，此次前往紐約在某種意義上屬於違抗軍令，但依舊有一批死忠願意追隨。

這是他親自培養出的精銳部隊。

人群潰散，開火出現短暫的停滯后，因切斯特頓的指揮，重新開始了新一輪對大蛇的火舌洗禮；

這一切都被覺光等人看在眼中！

子彈密集在毒虺鱗片上炸開花火，卻很難傷的它分毫，不過是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印記。

「火槍奈何不了它！」

「它還不是蛟龍就這麼厲害，那以後豈不是無人能敵？」

林誠合越看越是心驚；

覺光也倒抽涼氣，蛟、龍皆是傳說中的事物，早已無人見過，也就無從知曉它們的能力；

而如今毒虺展現的實力，明顯遠超人們想像。

「師父，那蛇女快死了！」

法明忽然開口。

只見蛇女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卻還在一遍遍發出旁人聽不懂的呼喊；

覺光見狀，有所明悟，無奈嘆道：「她此行已有死志，現在應是不想連累毒虺，讓其離開！」

林誠合聽出些許可惜的意味，表示不解：「大師對他們生出惻隱之心？」

覺光沒有隱瞞，點了點頭：「這毒虺一身造化不易！」

「這番出世，遠不是合適的時機，就怕一身機緣造化，毀於一旦！」

這麼一說，大家也都懂了。

修士得道不易，毒虺成蛟化龍也是一樣；

機緣造化難得，於眾生面前皆是平等。

「可正因它生出靈智，懷有情義，才顯非凡；但陷落紅塵磨礪，因果劫數早已註定！」

林誠合似懂非懂：「他會死？」

覺光並未回答，皺眉望向遠方。

可等眾人看去，什麼也沒有發現，便是法明都不淡定了：「師父，那邊有什麼嗎？」

覺光沉聲道：

「你等可還記得，那大祭司贈與林道長的預示箴言？」

「要讓遠方的蛇，獻出它的心臟！」

話落時分；

兩人表情頓時僵凝在了臉上；

林誠合失聲呢喃：「要讓遠方的蛇，獻出它的心臟？」

「這裏的蛇，莫不成就是……」

「就是這毒虺？！」

二人相視，又整齊劃一的看向覺光，想要獲悉答案。

覺光苦笑搖頭：「貧僧亦不知，可預示讖言與此間情形吻合，若以林道長天馬行空的思維方式，他必會有所聯想！」

幾人話語間；

逃竄的人群已經退到安全距離，留下一地血腥惡臭，腸泥腦白。

毒虺並未追擊，蛇首匍匐在蛇女面前，發出怨恨的低吼；

蛇女搖頭：「走吧，求求您了，吾神，離開這裏！」

毒虺依舊不願，吐出毒霧；

可這一次，蛇女傷勢不再修補。

覺光已是不忍：「那蛇女以毒虺之毒為本領，本是邪毒入骨，以毒攻毒可增長其能力，可日漸堆積，早已回天乏術。」

果然。

蛇女的身上也開始出現腐爛，身上毒素反噬宿主，只是變化的不如威廉姆斯劇烈；

那爵士先生，現在已經化作一灘爛泥！

「吼——」

悲戚的吼叫穿透密林，毒虺通靈，顯現人性。

蛇女伸起了手；

蛇首便靠近過去，任由她撫摸。

「第一次見吾神時，我和妹妹都嚇了一跳，吾神還故意嚇唬我們，吞我們入肚中，裏面臭死了！」

「吾神還說，待您力量復甦之後，要帶我們登臨天空的領域翱翔，希瑟察卡可期盼了呢。」

「可我們姐妹如今都不能服侍吾神了。」

「吾神，索亞求您，快離去吧！」

聽她言語；

那裂瞳的紅色愈發深沉，它似在猶豫掙扎。

然而。

遠處的呼喊叫囂聲，再一次傳來。

連帶着覺光等人也矚目而去。

可夜色深沉，就算那邊閃爍火把光暈，也看不清細節；

不曾想，小白嗚嗚啊啊一陣，說得卻是英語。

羅伯特都蒙了：「他說，是火炮，很大的火炮！」

「可他是怎麼看見的？」

覺光轉念一想，就不覺得意外。

與小白溝通艱難，他到底有哪些本領，眾人並不知曉，只知他力量巨大，還能自愈；

若具有夜視能力，似乎也不意外。

畢竟毒虺都出世了，這世上再稀奇的事情，也將變得稀鬆平常。

林誠合道：「大炮會殺死大蛇？那大河部祭司所預言的不就成真了？」

「等我師父歸來后，剖出它的心臟！」

「可我師父……」

師父如今在哪啊？

想到這裏，林誠合道：「大師，要不要等會讓小白去剖出心臟，等找到我師父后交給他？」

覺光不知如何作答。

預示讖言多是隱喻；

當初說蛇時，誰又能想到這是一條踏入化龍道的毒虺呢？

所以，那預言中的心臟也絕非那麼簡單；

更何況，毒虺是否身死，也是兩說！

此時此刻。

車輪的轉動聲漸漸傳來，目力不及小白的眾人，也得以看到火炮的形狀。

毒虺還在聆聽蛇女的話語；

驟然間。

轟！！！

堪比莊園倒塌時的轟鳴聲響起，空中出現短暫的破空聲，拉長軌跡——

嘣！！

巨大的火光在大蛇的身旁，衝天而起。

毒虺被驚動了，它陡然抬起蛇首，向遠處凝望，眼中帶着茫然與震撼；

它儼然並不知曉，那發揮出巨大威力的東西是什麼！

而下一聲爆炸再次來襲，正正朝着毒虺的身軀轟了過去！！

嘣。

火光與煙塵一併炸開。

無數道鱗片紛飛，綻開血肉，流淌出鮮血！！

瘋癲的大笑聲傳來——

「哈哈哈哈，惡魔？！」

「撒旦的使者？！」

「在加農炮的轟炸下，也只會化作爛肉與灰燼！」

「開炮，開炮！炸死了它，人人有賞！我要將這大蛇的屍體，送往國會，讓世人知曉這世上惡魔的存在！」

「更要讓世人皆知，此次戰果，是我滅魔神聖騎士團的第一筆勝績！！」

沒有愛德華又如何？

狩獵大蛇，將讓自己揚名立萬；

只要找出聖水的製作方法，他自己就能擔任主教，收斂信徒；

就效仿幾百年前的教會騎士團，自己擔任團長，成為一方領主！！

對美好未來的期盼，正是讓火炮引線點燃的光明之火。

轟轟轟——

炮擊聲絡繹不絕，開始在毒虺的周遭爆炸；

毒虺早已嘗到這爆炸的滋味，本是能夠躲開的，卻因要庇護身下蛇女而無法挪動。

周身鱗片在爆炸中損毀脫落，大量鮮血涌流，慘不忍睹。

「嗚嗚嗚！」

「走啊，走啊，吾神，那是火炮，你擋不住的，走啊！」

蛇女嚎啕大哭；

另一邊的法明都忍不住紅了眼眶：「師父，這大蛇……」

覺光望向背後遠方，目光冰冷；

擒賊先擒王，殺了那官兵中的將領，就能使那軍隊方寸大亂，能將毒虺救下？

可沾染此間因果，眾人又自身難保！

他不通英語，倘若林道長遲遲不歸，他必須保護眾人安危，而不是在此招惹是非，惹禍上身。

覺光遲疑之時；

轟哧——

一枚炮彈好死不死砸在了毒虺的眼睛上，這恰是沒有鱗片保護的地方；

原是赤紅琥珀的裂瞳，瞬間炸開一團稀爛，爆炸的開口更是讓他半邊蛇頭耷拉了下來，血肉模糊，模樣極其恐怖！！

「哈哈哈，它快死了，填彈，填彈！」

「再給我派出一支小隊，朝他傷口射擊，如若能捉活的更好！！」

人群中氣勢大震，竟高呼美利堅萬歲！

切斯特頓聽后，又作呼籲：「請大家銘記此時，今夜便是滅魔神聖騎士團的成立之日，你們所有人都將成為一段歷史的見證者！」

士兵推進，已是到了最後關頭；

只需一輪轟炸，毒虺再不躲避，唯有飲恨當場！！

許久未開聲的羅伯特，忍不住了：「大師，現在不是看戲的時候了，我們快跑吧。」

「威廉姆斯已經死了，切斯特頓不會放過我們！」

「等他回過神來，肯定會發佈通緝令的！」

林誠合道：「可我師父還沒回來！」

羅伯塔苦笑道：「以林先生的實力，定能找到我們！」

覺光難作決定。

更在想，如若是林道長在此時，會做什麼選擇？

可他也知道，如今不是猶豫的時候了；

否則就將與毒虺一樣，葬送於此！

正當覺光要開口，法明的身形卻猛地一頓，接着趴在了地上，貼地聆聽。

林誠合不解道：「法明，怎麼了？」

法明揮手制止他的話語，繼續閉目感受，他隱約聽到一陣細微的聲響，正在急速靠近，愈發清晰。

大約是兩息間，他突然抬頭，臉上綻放驚喜：「地下，地下有真氣震鳴聲！」

「可能……不，一定是林道長！！」

林誠合狂喜：「是師父回來了？覺光大師，我師父沒事？！」

覺光莫名感到一陣輕鬆，如釋重負長處一口氣。

片刻后。

一道人影從廢墟空洞中一躍而出；

眾人確認了模樣，正是林安禮！！

這本是一件意外之喜，林誠合卻忽然嚎啕大哭起來，朝着那邊跑去：「師父，師父，你，你受傷了？傷勢重不重？！」

林安禮側目；

聽到喊聲愣了一下，低頭時才發現因真氣暴動，渾身衣物都被燒灼，變得襤褸，模樣極其狼狽。

而在不遠處，覺光等人都完好無損；

他遙遙沖覺光點頭示意，才對林誠合道：「我沒受傷！」

雖說因小徒弟的情緒傳遞而內心悸動，但現在儼然不是培養師徒情誼之時；

他目光掃過現場，就知事態嚴峻；

莊園倒塌，各處瀰漫硝煙，還有滿地屍骸血泥，宛如人間地獄。

最讓他震驚的是……

毒虺受傷了？！

「這裏發生了什麼了？」

林誠合道：「覺光大師說那大蛇能化龍，不過現在還沒那麼厲害，它摧毀了莊園，蛇女又殺了爵士，但蛇女也受傷了！」

「大蛇好像能與蛇女交流，它為保護蛇女，不願離去。」

「還有，那些官兵太可惡了，混蛋爵士忘恩負義，要出賣我們！因當初師父斬殺的那個洋鬼子是官兵將領的弟弟。」

「……」

林誠合將事情經過迅速描述一遍；

出賣？

羅伯特曾說過，諾里斯有一個什麼哥哥；

而聽得切斯特頓之名，林安禮頓時恍然，不就是當初愛德華主教談及的陸軍上校？

等他又看向羅伯特，見他還能跟覺光等人站在一起，林安禮就知道，羅伯特這次沒有作錯誤選擇！！

「你退下！」

林誠合獃滯：「師父？你要幹什麼，我們快走吧！」

林安禮推搡着他的後背，讓他離去：「愛德華和保爾已經死了，基督聖器的重要知情者，只剩下切斯特頓一人，他也要死！」

林誠合還轉頭：「可若是遭遇追殺……」

林安禮笑道：「只有切斯特頓會為了他弟弟報仇，所以為什麼不殺了他呢？」

「其餘美國人犯不着耗費心力來追捕我們！」

「你告訴覺光大師，你們一路向西北前進，我處理完這邊事宜會立刻追上去！若最終沒能相遇，讓羅伯特帶伱們去薩拉托加小鎮，我會找到你們！」

聽到這裏，林誠合知道無法阻攔師父，只有懇求：「師父，你一定要注意安全，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出事，我在這世上只剩你一個親人了！」

小傢伙眼淚嘩嘩的流，一步三回頭的離去。

待林誠合回到林中，轉述林安禮的話語，覺光才恍惚過來：「是貧僧愚鈍了，竟沒想到解鈴還須繫鈴人的道理，殺了那官兵將領，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便依照你師父的意思，我們先走！」

法明又道：「師父，可那大蛇？！」

覺光一笑：「只看林道長見得大蛇的樣子，就知道他們有過遭遇，林道長既然選擇留下，必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更何況……」

「大河部祭司的預言在前，貧僧也想知曉，那隱喻的背後，到底代表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