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就讓那些東方人去承擔罪責！

沃爾夫的憤懣滿溢，不是演的；

他本來就憎恨羅伯特，翻臉成仇，恰是有了此間同仇敵愾，對死去的諾里斯用情至深的模樣。

「諾里斯，死了？」

「我的弟弟，他死了？」

切斯特頓雙眼失神發出呢喃；

再是相看兩厭的兄弟，當聽聞死訊時，也是痛徹心扉的。

「上校先生，請節哀。」那名軍官還作安慰。

可下一秒，切斯特頓如同瘋魔，一把抓住軍官的衣領，唾沫紛飛：「節哀！死的是我的兄弟，你憑什麼讓我節哀！」

「那是我辛苦養大的孩子，是我在街邊乞食，受盡屈辱，一點點撫養成人的！」

「就算他要死，也得經過我的允許！」

軍官臉色煞白，一動不敢動，任由切斯特頓的暴怒宣洩。

一旁。

愛德華也被嚇了一跳，他大概聽說過切斯特頓的故事，一對孤兒兄弟，艱難成活；

恰逢獨立戰爭時期，切斯特頓入伍嶄露頭角，一身軍功全是用敵人的屍骸累積起來的。

卑微的出身造就了他的喜怒不定；

但這樣的人往往野心十足，也才會選擇與自己合作，建立神聖騎士團。

「上校弟弟的遺骸在哪？你應該將他送回來，祈求神的應許，終得安息，升入天堂。」

這句話也吸引了切斯特頓的矚目，充斥紅血絲的雙眼，轉向沃爾夫。

沃爾夫思緒轉動，立即道：「他被羅伯特燒成了灰燼，骨灰撒入了大海。」

然而。

「哈哈哈。」切斯特頓竟然大笑起來，鬆開扼住下屬衣領的雙手，轉過身盯着沃爾夫：「那你呢？你不是說，你是我弟弟的好兄弟嗎？」

「他死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沃爾夫頓感不妙，亡魂大冒，語無倫次起來：「我，我只是一個普通水手，那時候……不，請聽我解釋。」

「我並不是小鎮的皮毛獵人，而是一名遠洋水手，當我們的商船抵達小鎮時，諾里斯向我們展示了一個被他捕獲的印第安女人。」

「那女人有着野獸的外觀，將要被他送回紐約作演出展覽。」

「但沒人知道，這個女人是當地印第安部族的神女，一天夜裏，印第安人襲擊了小鎮……」

他迅速將事情經過講明，不需要任何添油加醋，只需要還原真相。

「羅伯特釋放了那個部族神女，對峙和戰爭也就平息了，可到那時我們才知道，羅伯特背叛了我們，為了平息印第安人的怒火，殺死了諾里斯和他的屬下。」

「兇手就是被羅伯特邀請回來的幾個東方人。」

隨着他話音吐露，切斯特頓漸漸冷靜下來，一個靠着功勛晉陞的高級軍官，可不是只會無能狂怒的蠢貨。

切斯特頓道：「羅伯特？這名字很耳熟……」

愛德華眼前一亮：「我大概知道他是誰了。」

他並不認識羅伯特，卻在最近發生的事情中，與相關人物有過交集。

特別是那幾個東方人；

在當下的美國是極其稀有的存在。

「威廉姆斯的莊園，最近有幾位貴客到訪，其中幾人就是東方面孔。」

沃爾夫連忙道：「對，羅伯特邀請東方人來美國，就是為了給威廉姆斯解除什麼印第安人的詛咒。」

切斯特頓皺起眉頭：「威廉姆斯？那個紐約大富豪？」

愛德華解釋道：「沒錯，威廉姆斯富甲一方，在政商界很有威望。」

「我聽說他卧病在床好幾年，甚至被暫停了國會議員的身份？」

「沒錯，正是詛咒纏身的緣故，但因那幾個東方人的到來，讓他得以蘇醒。」

「什麼意思？那幾個東方人能夠解除詛咒？」

切斯特頓看去，又作嘲諷：「那你呢，愛德華主教，你的聖水難道又失效了？」

愛德華臉色漲紅，語調都提升了幾度：「你以為他是如何撐過這四年的？皆因我向他不斷供應聖水。」

「當那幾個東方人到來后，不知用什麼方法使其從昏迷中蘇醒，他還曾對我產生過懷疑，是否故意不為他進行救治，以此斂財，收取他的奉獻金。」

切斯特頓再一次笑了：「也就是說，那幾個東方人，也是宗教人士？」

愛德華愣了愣，不敢確定。

然而，一旁的沃爾夫立即興奮的開聲：「沒錯，他們是來自東方的宗教苦修士，都是異教徒！」

當「異教徒」三個字生出。

切斯特頓笑意更濃，轉而望向愛德華：「主教長老，您的宗教敏感性，竟然還不如這小子？」

「美國是榮耀基督的美國，威廉姆斯卻遭到異教徒的污染，這是對信仰的褻瀆與背叛！！」

愛德華聽到這話，卻驚恐萬分：

「切斯特頓，你想要幹什麼？你應該知道『弗吉尼亞權利宣言』和憲法第一修正案的信仰自由權利。」

「任何人不得以強制或暴力傳教，只能以理性和說服來指導！」

「『異教徒』之說，早就被新教體系剔除在外了！」

「我們無權左右他人的信仰，更別提那個人是威廉姆斯，是紐約的頂級權貴！」

「噢，放輕鬆，我的主教長老！」切斯特頓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任何法案都是可以增刪更替的！」

「你既然知曉第一修正案，又怎麼敢邀請我成立『滅魔神聖騎士團』的呢？」

「任何宗教形式都不應被賦予特權，更別提是讓伱擁有一個獨屬於長老會的軍事建制。」

「所以，我們將要做的事情，原本就是不被大眾所接受的，要打破陳規的，要創造新時代的！」

「而眼下，正是一次試探底線的契機。」

「威廉姆斯的人，殺害了我的親弟弟，更背叛了他榮耀的祖國，與印第安人同流合污！」

「幾個來自東方的異教徒，正是污染信仰的罪魁禍首，我們可以不用暴力審判他們的信仰，但必須讓世人知曉，異端將對我們產生的危害！」

「身為主教長老，你有責任前往威廉姆斯莊園，進行理性、說服的指導！」

「而我，則要以法律審判他們殺害同胞，背叛祖國的罪名！」

「這件事若能成功，長老會的地位再無人可以撼動，只要掀起民眾輿論倒向我們，滅魔神聖騎士團就一定會順利成立！」

「我可憐的弟弟，也該得到安息！！」

聽完這番話，愛德華渾身燥熱，熱血沸騰。

的確，滅魔神聖騎士團的提案並不容易通過，他們需要一個契機，撬開促成此事的口子。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愛德華看向沃爾夫，「不為邪惡與不公所蒙蔽的孩子，你願意站在正義的一邊，發出吶喊嗎？」

沃爾夫狂喜，他知道自己或許正參與進一樁大事件當中，成為促成歷史的一員。

「我願意！」

切斯特頓繼續道：「愛德華主教，由你號召信眾，前往威廉姆斯莊園示威。」

「到關鍵時刻，我會出面，以律法審判給他致命一擊。」

愛德華仔細想了想，道：「威廉姆斯不是蠢貨，如果他交出羅伯特，任我們定罪呢？」

「定罪審判與他背叛信仰是兩碼事，他應該為自己犯下的錯誤付出代價，立誓對基督的忠誠，而忠誠的表現，就是對滅魔神聖騎士團表示支持！」

所謂的信仰自由是包容聖公會、長老會等不同教派的共存；

美國尚不存在除基督體系外的教團。

而大眾儼然無法接受，一個富豪權貴竟然背叛了自己的信仰，改信其他宗教。

這當然是欲加之罪，可又有殺人案在前，威廉姆斯百口莫辯；

哪怕交出羅伯特又如何呢？

誰會相信，這件事與威廉姆斯一點關係都沒有？

切斯特頓又道：「如果他願意成為我們的一員，那就再好不過，但前提是他必須公開聲明對長老會的支持，以及交出真兇！」

「我懂了！」

「至於你。」切斯特頓看向沃爾夫，「不應該只有你一個人知道事實真相吧？」

沃爾夫慶幸自己沒有在講述事實時，添油加醋，如今才能通過後續驗證：「除我之外，一同回來的還有另外三名船員。」

「少校先生，他們都是知情者，我可以帶他們過來對峙。」

切斯特頓對屬下道：「你帶人陪他去找人，越多的證人對我們越為有利。」

當晚。

格里昂三人被帶往教堂。

他們不明緣由，又分別經過切斯特頓的詢問，驗證了事實經過。

羅伯特為求苟活，任由東方人殺害了諾里斯；

那東方人還迎娶了部落酋長的女兒，搶佔了貿易小鎮。

雖說西海岸那片土地，還不屬於美國人所有，但如今的高層早已將西部是為禁臠，早晚要將其佔領。

這件事的出現，恰好能讓主戰派引起重視，正式開始對印第安人的驅逐清掃。

問詢過後，三人都被留下，將與沃爾夫一同作為證人。

格里昂不可置信的看着沃爾夫：「你背叛了羅伯特，你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嗎？羅伯特會被你害死的！」

沃爾夫一幅勝利者的嘴臉，高傲看着三人：「記得嗎？我說過，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而且，不是我背叛了羅伯特，是羅伯特背叛了美國商會，背叛了我們的同胞，更害死了諾里斯！」

幾人顫抖的道：「如果羅伯特當初不作選擇，我們都會死，大河部的人不會放過我們任何一個人！」

「呵呵呵。」沃爾夫冷笑，「那你們為什麼不這麼告訴切斯特頓呢？跟我在這兒鬼叫有什麼意義嗎？」

「各位，清醒點吧！羅伯特的命運已經註定了！你們也不用再期盼能從他手中得到工作！」

「不如跟隨上校先生，加入滅魔騎士團，這才是明智的選擇。」

三人面面相覷，已知無法挽回，默不作聲。

……

翌日。

一場集會在教堂廣場召開，人群聚集；

沃爾夫搖身一變，從落魄的酒鬼，變成了不甘的控訴者：「在遙遠的西海岸，邪惡的印第安人殺害了我們的同胞！」

「並搶佔了我們辛苦建立的皮毛小鎮！」

「我們的船長被東方異教徒所污染，他選擇了同流合污，背叛信仰！」

「可憐的諾里斯就連屍骸都未留下，被印第安人的烈火焚燒成灰燼，終不得安息！」

「而那真兇，如今卻滋潤的活在奢華的莊園內，將那東方的異端，視為貴客！」

「紐約的市民們、信眾們，請幫幫我，幫幫我們這些委曲求全，在脅迫下為其保守骯髒秘密的可憐人！」

「我們從未背叛我們的信仰，才能在愛德華主教長老與切斯特頓上校的支持下，揭露這個真相！」

「若你們還堅信上帝的榮耀不滅，便與我一同發出對不公抗爭的吶喊！」

廣場上，人聲鼎沸。

場面逐漸失控。

原本有市政執法者出面，卻遭遇了切斯特頓的阻攔。

人潮開始向著城外走去，又在半路上，吸引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其中，目的地正是威廉姆斯莊園。

莊園終於被驚動了。

在外採買的人員將消息帶回——

「先生，夫人，不好了，有人發起了遊行示威，成千上萬的市民正朝莊園趕來！」

威廉姆斯一陣莫名其妙：「示威遊行？針對我的？為什麼？」

那人也只是一知半解：「聽說，和羅伯特先生有關，他在西海岸殺害了我們的同胞。」

威廉姆斯眉頭緊鎖；

於海上漂泊，出人命是常態，就算自己人有時候也信不過；

可事已至此，他只能儘快搞清楚事情經過：「將羅伯特找來。」

很快，羅伯特到來，聽得威廉姆斯的描述與聞訊后，臉色驟變。

他瞬間就猜到了罪魁禍首：「是沃爾夫他們幾個出賣了我！」

「到底怎麼回事，告訴我，羅伯特！」

羅伯特才將前因後果講明：「諾里斯太莽撞了，抓捕印第安人的神女，惹怒了他們，如果不釋放神女，我們沒有人能活下來！」

「諾里斯與其餘美國人，都被印第安人處決。」

一聽經過，威廉姆斯就理解了，事出有因，只能便宜行事。

可其中有個關鍵問題：「這個諾里斯是什麼人？很重要嗎？」

「他姓切斯特頓，他的哥哥是第一陸軍的上校！」

「該死的！你為什麼不把事情做乾淨一點，那些陸軍官員都是該死的瘋子，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羅伯特百口莫辯。

因為結局至此，已然無法改變了。

威廉姆斯深深看了他一眼：「羅伯特，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這件事我替你解決，你不要再回來了！」

羅伯特不可置信，神情俱是感動：「爵士先生，我，我怎麼能讓你替我擔責呢？」

「你在這裏，只會讓事情變得糟糕！我會對外聲稱，解除了和你的雇傭關係！」

「至於罪責……」

「就讓那些東方人去承擔吧！」

「你不是說，動手殺害諾里斯的人，就是那個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