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心中的少年（13）

黑田信長從床上驚醒過來，喘著粗氣，眼中滿是血絲，他打開了床頭的檯燈，從睡衣的口袋裡將一團被壓扁了的符咒拿了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剛從睡夢中醒來的緣故，他還能感覺到符咒上傳來的微弱氣息，他剛剛自己就是被這張符咒給拉回來的。

感覺到床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黑田夫人揉著雙眼，轉頭問道：「老公，怎麼了？你這是要去哪？」

黑田信長已經換好了衣服，他的眼睛之中帶著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堅定，回答道：「我得出去一趟。」

「都這麼晚了，是什麼事情？明天不行嗎？」妻子問道。

「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黑田信長轉過頭來，對著妻子溫柔的笑了笑：「等我回來，好么？」

黑田夫人莫名的覺得這次的黑田信長很不一樣，她不由自主的回答道：「……出門請小心，我會在家等著你的。」

黑田信長點點頭，從抽屜中拿出了一把鑰匙出了門。

砰的一聲巨響，在錢小乙結結實實的撞到了牆上的前一刻，他的身上發出了耀眼的金光，然後是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他還是撞了上去，這次不同於以往，他撞得眼冒金星，胸口的一股氣差點沒有喘上來，喉嚨里隱隱有血腥味湧出。

「咳咳咳……」錢小乙乾咳著從地上爬起，他的背部現在疼得要命，差點讓他慘叫出聲，也不知道剛剛是不是撞斷了骨頭什麼的，不過幸運的是，因為黑田信長臨走之前教給他的剎車方法，減緩了很大一部分的慣性，讓他沒有直接被撞暈過去。

「你居然敢讓他走了……你怎麼敢？怎……敢……」夜鬼之虎猩紅的眼珠子快速震顫了起來，似乎已經憤怒到了極點了，口中說出的話已經語無倫次，它黑色的毛髮張牙舞爪的，大嘴中是無數拿著剪刀的手臂在咔嚓作響。

「因為主體的離去而失去離職了么。」錢小乙揚了揚眉毛，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反倒是個好消息，沒有理智的敵人肯定比狡猾的敵人更好對付。

於是錢小乙趁著夜鬼之虎還在發怒，伸手摸向了挎包，然後，他愣了。

——包里的符咒已經所剩無幾了，而且由於根本沒有預料到會有這種極度危險的情況，他都沒有帶其他的攻擊性法器。

錢小乙仰頭看著夜鬼之虎，齜牙咧嘴道：「這下糟了啊……」

「死！」夜鬼之虎咆哮著一掌拍下，錢小乙往一旁的道路上一滾做出了閃避，順勢拉出了墨斗線在地上印出了兩道黑線。但接下來更讓他糟心的事情發生了，那印了黑線的馬路居然開始扭曲起來，筆直的黑線立馬變得像蟲子一樣扭動著，難看無比。

「是渦輪婆婆！它吞掉了渦輪婆婆，有了扭曲環境的力量！」錢小乙罵道：「針對是吧？陣法和踏罡都沒用了，他媽的還讓不讓人玩啦！」

夜鬼之虎可沒有理智和他對罵，直接朝著錢小乙撲去，情急之下錢小乙只有張開了墨斗線進行防禦，夜鬼之虎一爪拍到了墨斗線上，錢小乙就像是一枚炮彈一樣飛出去老遠。

錢小乙躺在地上被打得十分難受，他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護身符貌似又報廢了，於是想要從包里再拿一張出來激活。但已經來不及了，一陣腥風掠過，夜鬼之虎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前，舉起來了利爪，朝著他拍了下去。

「乙哥，接住！」犬山平太氣喘吁吁的出現，奮力從不遠處將一件物品朝著錢小乙擲去。

那東西在空中打著旋，被錢小乙伸手接住，他沒有多想，就像是螳臂擋車一樣用其試圖擋住夜鬼之虎的攻擊。

當的一聲，一道紅光閃過，空氣之中彷彿出現了一道震波，錢小乙大喝一聲，用力揮舞手中武器，居然將夜鬼之虎的爪子給打了回去，夜鬼之虎慘叫了起來，退回去老遠，它的那隻爪子被割傷了，流淌出黑色的粘液。

趁著夜鬼之虎舔舐傷口的時候，錢小乙看著手中的銅錢劍點了點頭，然後轉頭說道：「那傢伙吞了渦輪婆婆，不打敗他，本體在鬼域里的我們是出不去的。把一個後視鏡給我，然後走遠一點，別在這裡礙事！」

「在這。」阿健早就準備好了，他把自己的後視鏡給了錢小乙，然後就匆忙的和犬山平太溜了，呆在這裡他們只能惹錢小乙分心，和妖魔戰鬥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專業人士比較好。

錢小乙吐出一口氣，將後視鏡放進挎包里，然後咬破了中指，念著咒將精血塗在了銅錢劍的劍身之上，銅錢劍頓時紅光大作，錢小乙左手捏了個法訣，右手拿著銅錢劍，對夜鬼之虎說道：「來，第二回合！」

……

車燈照耀著漆黑的前路，黑田信長叼著煙，專註的開著貨車行駛在不斷向前延伸的公路上，夜晚的這條路行車無比稀少，讓他有足夠的時間來回憶從前的事情。少年的時候，他意氣風發，認為整個世界都是他展現的舞台，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向別人證明著什麼，收穫讚譽和艷羨，那時候，他有著快樂，有著自由，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伴陪伴而不用去管他人的眼光，那時候的他是幸福的。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切都變了，夥伴們慢慢離他而去，曾經的雄心壯志也慢慢的被磨平，生活只剩下了苟且，沒有了詩和遠方，因為那些東西只會讓生活變得更加艱難。他結了婚，生了孩子，他最愛的怒虎丸也被放進了車庫中，取而代之的是這一台貸款買的二手貨車，一開就是十幾年。

身邊無形的規則讓他喘不過氣來，他應該成熟，他應該成長，他應該這樣，他應該那樣……

——他不想那樣！

所以他很痛苦，而為了讓自己不再痛苦，他選擇拋棄掉自己的形狀，讓規矩將自己扭曲壓縮成一個完全合群的人，那樣他就不會在意那些讓他痛苦的東西了。

但是現在，有個人用行動告訴他，那麼做並不是成長，而是在逃避，是徹徹底底的認輸。

「在做一件事情之前，就要有承擔後果的覺悟么，原來，我缺少的就是這個啊……」黑田信長看著前方隧道的亮光，將煙頭扔到了窗外，喃喃道：「那麼，就讓我再瘋一回吧。

「最後一回。」

九馬隧道的入口處，龜尾靠在石墩子上，仰頭百無聊賴的看著天上的星星，時不時抓著被蚊子咬出來的包，忽然，他聽見了車輛行駛的聲音在不斷的靠近這裡，於是龜尾奇怪的坐了起來，不是摩托車的聲音，而是汽車，這麼晚會還有車來這裡？太奇怪了。

他站了起來，朝那個方向看去，只見一輛貨車在正朝著隧道的方向行駛，完全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難不成是走錯了？但明明在路況設置了錐形桶和提示牌啊？」他趕緊來到了隧道中央，揮手大喊道：「喂！停下來，這是個廢棄的隧道，前路不通！別再往前面走啦！」

沒想到那輛車壓根就不停，一張讓他萬分熟悉的臉從車窗里伸出來，對他大喊道：「實，給我閃開啊！」

「信長？！」龜尾連忙朝著一旁讓去，貨車一絲減速的樣子都沒有，在他身邊轟鳴而過，留下滿頭霧水的龜尾。

進入了隧道內，黑田信長踩下了油門，讓貨車不斷加速著。

他瘋狂的大喊道：「覺悟？那就讓你見識一下，我的覺悟！一個毛頭小子，居然用那種傲慢的語氣教訓人，你以為我是誰啊！我可是……」

九馬隧道的終點牆出現在了黑田信長的眼中，他駕駛著貨車朝著那面牆沖了過去，並怒吼道：

「我可是……夜鬼尼苦之虎！黑田信長啊！！！」

轟！！！

——黑暗轟然破碎，明亮的光芒照進了隧道，一輛小貨車破牆而出，狠狠的撞在了夜鬼之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