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西苑落成百官先游

武帝對顯仁宮的建設很滿意，在宮中設宴款待兩位有功之臣。二人受寵若驚，趕緊謝恩，推辭。

武帝道：「愛卿不必推辭，朕還有事與卿商量，不知卿可能為朕出力否？」

虞世基道：「不知陛下有何事要臣來做，臣雖不是大才，願以一得之愚為陛下效命。」

武帝道：「朕想的是，天子至尊，出輿入輦，這些鹵簿儀仗，必要極其華美，方可為萬國觀瞻。朕這些舊儀仗，都是先帝所造，ri久敗壞，行在御道上很不壯觀。愛卿可另制一副jing工華美的，以為宸游之助。」

虞世基奏道：「這有何難！陛下只消降一道旨意，令天下郡縣地方，不拘水陸禽獸，凡是毛羽可為氅旄之用者，都要獻來，臣隨時命工匠製造，以供皇上使用。」

武帝聽了虞世基的奏報，豁然開朗，當即傳旨令天下進貢毛羽，有一郡一縣不獻者，立斬主官。旨意一出，誰敢不遵？忙得那些郡縣官員，這裡取翠鳥之羽，那裡拔錦雞之毛，羅網滿山，矢繒遍野，各處俱搜求奇禽異獸不提。

在江南烏程地方，有一座升山；升山之中，有一株松樹，亭亭直上，有百丈高，四圍再無一個附枝，清蔭散落，團團如蓋。絕頂當中正正的結了一個鶴巢；巢中有一對仙鶴，在上面飲風吸露，生雛哺子，也不知經歷了多少chun秋？自以為深山高樹，飛去飛來，再無禍惡，不料被一夥尋羽毛的看見，便算計道：「稀奇毛羽，哪裡去尋？這對鶴羽，拔將下來，到也jingjing致致，可以拿去交差了。」

又有人說道：「鶴羽雖好，只是這樣高樹，又無枝幹攀援，如何上去拿它？」

眾人商量了半晌，內中忽有一個有見識的說道：「我們何必上去！只消將樹斫倒，便可拿它下來。」

眾人都一齊笑起來說道：「斫倒了樹，它卻不會飛去？」

那人是有些見識的，並不急於爭辯，等眾人笑完，慢慢地說道：「兄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看這樹上，既有鶴巢，定有小鶴在內，我們拿了小鶴，那大鶴心疼小鶴，自然不肯遠去；再慢慢將小鶴引誘，何愁拿不著它？」

眾人道：「老兄之言有理。」

便一齊提斧掄斤，來伐松樹。誰知仙鶴乃飛禽中通靈之鳥，善解人語，見眾人在樹下商量伐樹，便曉得為它身上這幾片羽毛。真箇怕伐了樹，損傷巢中小鶴，便繞樹悲鳴了幾聲，沒奈何，忍著痛，自將身上的幾根氅毛，都拔了下來，亂紛紛的拋到地下。眾人看見，大家都驚訝起來說道：「有這等奇事！它如何便知要拔翎毛？這都是君王有福，神明來助！」也不伐樹，都歡歡喜喜拾了鶴毛，來見縣官。

眾人拿了鶴羽，一齊來見縣官說道：「當今君王有道，連仙禽都自獻羽毛。」接著就把仙鶴的拔毛的事說了一遍。

縣官聽了，心下明知是鶴怕傷子之故，卻只想貪圖富貴，便依著眾人，驚傳作一樁奇事，以為祥瑞。一面賞了眾人，便一面寫表申奏朝廷說道：「民間有謠，說天子造羽儀，禽鳥自獻羽。」

武帝覽表大喜道：「朕非有聖德格天，禽鳥如何獻瑞！」便將縣官大升三級。

滿朝文武得知「禽鳥獻羽」消息，爭先恐後上賀表稱賀。這時虞世基督造的儀仗輿輦，俱已造完。西苑已經是萬事俱備，只等武帝來游。武帝興緻勃勃，向百官說道：「朕有眾卿輔佐，才有大隋的昌盛。東京新宮建成，百官上朝議事都很風光。今ri西苑落成，也要讓百官最先遊覽。」於是下詔，請文武百官全都集合到西苑賜宴。這一ri，武帝穿一件織萬壽的袞龍袍，戴一頂嵌八寶的金紗帽，高坐了七香寶輦，不帶皇后和嬪妃，只有禁衛軍一隊隊排開，這些簇新的鹵簿儀仗，鮮明耀眼。文武官員，都穿了嶄新的朝服，騎馬簇擁左右而行。真箇是花迎劍佩，柳拂旌旗，萬國衣冠，千官護衛。

帝駕到了西苑，便傳旨將御宴排在船上。武帝自坐了一隻大龍舟，其餘鳳舸，三五十隻，令百官俱照衙門分開坐了。船行時，龍舟在前，眾鳳舸隨在後面，一隻一隻的魚貫而進。若是住了飲酒，龍舟卻在中間，鳳舸都團團的繞在四面。武帝引眾官先遊了北海，次登三神山，以覽東京的形勝，然後才到五湖中，細細賞玩飲酒。須臾間，觥籌錯落，音樂繽紛，君臣們盡情痛飲。

武帝是個風流才子，吃到興豪之際，文思涌動，詩情發作，對群臣說道：「今海內昇平，禽鳥獻瑞，朕與卿等君臣共樂，也是千秋的勝事。湖上這等風光，卿等文臣有才者，何不賦詩以紀之？」

眾官俱各領旨。不多時，早有翰林院大學士虞世基，出位奏道：「微臣不才，俚言奉獻。」當即吟詩曰：

五湖風景異，天子聖恩偏。

敕賜陪宸宴，傳宣泛御船。

鳥吹新篇＃，花吐錦雲煙。

願作南山獻，君王壽萬年。

武帝覽詩大喜道：「清新艷美，學士之才也！」命賜酒三杯，自飲一大巨觴。酒未畢，又有司隸大夫薛道衡，出位奏道：「微臣不才，亦有短章奉獻。」也出位吟詩曰：

聖主宸游ri，花香鳥語甜。

回舟趨劍履，進食列梅鹽。

水碧千秋鑒，山高萬古瞻。

君恩如湛露，歡飲正厭厭。

武帝覽詩，更加歡喜，也賜酒三杯，自飲一巨觴。酒才畢。又有光祿大夫牛弘，出位奏道：「臣雖不才，亦有微言奉獻。」當時吟詩曰：

四海承平久，君王樂事多。

仙禽來獻瑞，北海靜無波。

觥履交珠玉，笙歌雜綺羅。

小臣持獻壽，花柳正婆娑。

武帝覽詩，十分歡喜，也賜酒三杯，自飲一巨觴。飲完說道：「卿等俱有佳作，朕為天子，豈可無詩！朕也縱吟數首，卿等勿笑。」

眾文武皆齊呼萬歲道：「願觀天翰。」

武帝大喜，當即命近侍，展開紙筆，揮豪染翰，御制《望江南》八闋，單詠湖上八景云：

第一首詠湖上月：

湖上月，遍照列仙家。水浸寒光鋪枕簟，浪搖晴影走金蛇。偏稱泛靈槎。光景好，輕彩望中斜。清露冷侵銀兔影，西風吹落桂枝花。開宴思無涯。

第二首詠湖上柳：

湖上柳，煙里不勝摧。宿露洗開明媚眼，東風播弄好腰肢。煙雨更相宜。環曲岸，陰覆畫橋低。線拂行人chun晚后，絮飛晴雪暖風時。幽意更依依。

第三首詠湖上雪：

湖上雪，風急墮還多。輕片有時敲竹戶，素華無韻入澄波。望外玉相磨。湖水遠，天地sè相和。仰面莫思梁苑賦，朝來且聽玉人歌。不醉擬如何。

第四首詠湖上草：

湖上草，碧翠浪通津。修帶不為歌舞緩，濃鋪堪作醉人茵。無意襯香衾。晴霽后，顏sè一般新。遊子不歸生滿地，佳人遠意寄青chun。留詠卒難伸。

第五首詠湖上花：

湖上花，天水浸靈芽。淺蕊水邊勻玉粉，濃苞天外剪明霞。只在列仙家。開爛漫，插鬢若相遮。水殿chun寒幽冷艷，玉軒晴照暖添華。清賞思何賒。

第六首詠湖上女：

湖上女，jing選正輕盈。猶恨乍離金殿侶，相將儘是採蓮人。清唱謾頻頻。軒內好，嬉戲下龍津。玉管朱弦聞盡夜，踏青鬥草事青chun。玉輦從群真。

第七首詠湖上酒：

湖上酒，終ri助清歡。檀板輕聲銀甲緩，醅浮香米玉蛆寒。醉眼暗相看。chun殿晚，仙艷奉杯盤。湖上風光真可愛，醉鄉天地就中寬。帝主正清安。

第八首詠湖上水：

湖上水，流繞禁園中。斜ri暖搖清翠動，落花香暖眾紋紅。蘋末起清風。閑縱目，魚躍小蓮東。泛泛輕搖蘭棹穩，沉沉寒影上仙宮。遠意更重重。

武帝揮灑自如，一氣呵成，轉眼之間八賦寫完，群臣聲朗誦一遍，讚不絕口，紛紛稱誦道：「宸藻淋漓，如金如玉，真帝王之雄才也！」各獻酒一觴稱賀。

武帝沾沾自喜，連飲了數觴，帶著酒興笑說道：「卿等可不要以為朕是依賴先帝餘蔭，才成為天子的；就算讓朕與士大夫們賦詩作文，競爭上位，只怕這天子之位，也該是朕來坐的。」說罷又哈哈大笑。武帝的意思是說，就算我不以太子身份繼位，公平地和天下文人學者比試文采，我也是天下第一。

群臣道：「聖才天縱，豈臣下所敢望也！」又各獻酒一觴，武帝亦命各賜一觴。君臣們盡情痛飲了半ri，俱各大醉。遂命罷宴。群臣謝了恩。眾內相即將御船一隻只俱撐攏岸邊。群臣上了岸，俱穿花拂柳而去不題。

武帝邀群臣遊了西苑，就等於宣告西苑落成，正式開苑了。苑中的宮女太監都已安排到位。西苑樂園首先是供皇帝玩耍的，其次才是后妃們可以玩的，大臣只有受到特別邀請才能進苑。這是御苑的規矩。武帝急著去玩，是誰也攔不住的。蕭皇後知道武帝急著進苑縱yu狂歡，就很巧妙地做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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