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雨中
「你做什麼？！」
庄啟星猛地回過頭，看到之前被自己擊倒在地的野狼幫壯漢領隊開始渾身抽搐起來，四肢的動作在不停變動著，並且這個速度在逐漸加快。
轉眼間，野狼幫領隊的肢體擺動速度快到甚至產生了殘影。
看著眼前這一幕，庄啟星的臉色沉了下來。
在他的記憶中，這種癥狀正是賽博精神疾病的表現之一。
事實上，他原本開的那一槍是有分寸的，剛好打在野狼幫領隊的義體核心能源的位置，切斷了各部位義肢的能量供應。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庄啟星的做法能夠把野狼幫領隊的理智控制在安全的範圍內，在限制行動的基礎上保證不會出現突發的精神問題。
但是面前蝰蛇幫的女人開出的那一槍，徹底打斷了他的計劃。
「我希望你不要後悔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庄啟星冷冷地看了女人一眼，隨即快步轉身奔向野狼幫的陣地。
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這個女人的神情從猶豫、遲疑，轉瞬間就變得冷漠、決絕，也不清楚自己對人心的判斷為什麼突然就出錯了。
但是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一個裝備精良、義體完整、甚至連身體素質也沒有拖後腿的賽博精神病，破壞力是難以估量的……
銀框眼鏡的鏡片上恍然滑過一滴水珠，留下一道晶瑩的痕迹。
這片昏暗的夜空中，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下起了雨。
因為生態環境遭到的破壞、城市蒸騰的熱量過大，逐光城的雨水很是尋常。
庄啟星來不及拭去鏡片上的水痕，也顧不得遮擋轉眼間就下大的雨點，而是用最快的速度抵達了野狼幫的陣地前。
然而就在他打算採取相應的措施，為野狼幫領隊延緩發作時，眼前的景象卻突然慢了下來——
點點雨滴幾乎停滯在空中，被拉長為一條條斜斜的、零碎的射線。
紅燈區閃爍不定的廣告牌悄然定格，複雜、粗糙的圖像在放慢無數倍以後，盡數變成了一團團不甚分明的馬賽克。
野狼幫領隊抽搐到產生殘影的四肢，也在這樣的景象中放慢了頻率，他肌肉的劇烈跳動、肢體毫不協調的抖動，也都讓肉眼清晰可見。
這種情形對庄啟星來說無比熟悉。
他回過頭，看到一枚子彈懸在空中，從一道雨滴中穿過，將其擊成碎玻璃般的顆粒，正不偏不倚地朝自己飛來。
而那個蝰蛇幫的女人舉著槍，槍口依稀還有煙霧在徐徐逸散著。
「開啟高倍率戰鬥模式。」庄啟星在心中默念道。
時間流速恢復正常。
反應速度無限提高的庄啟星歪過頭，駕輕就熟地躲過了襲來的子彈，隨即立刻抬起手槍指向那個女人的方向。
既然無法靠談判解決問題，那就沒必要心慈手軟了——
「砰！」
槍聲響起，在嘈雜、喧闐的紅燈區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女人應聲倒地，即便是在倒地前神色也不再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就像是一個僵化的機器。
庄啟星的眉頭再度皺了起來。
他原來根本沒想過這一槍能夠奏效，以為那個不受電磁干擾手雷影響的女人應付起來會很麻煩。
但是這一槍卻輕易擊中了女人的心臟，簡單地有些過分，完全不像是一個裝備著尖端義眼的幫派高層應有的排面。
還不等庄啟星再多想些什麼，他的眼前突然模糊了一瞬。
緊接著，一連串與元宇宙一般無二的數字，就好像從天上掉下來一樣，硬生生擠進了這個真實的世界，把這個世界攪得亂真難辨。
那些數字迅速落入每一個蝰蛇幫成員的身上。
數字很快隱沒，而這些蝰蛇幫的成員突然就不皺眉了，也不按壓額前、後頸的腦機介面了。
他們的神色變得漠然，就和之前的女高層別無二致，好像是一個個機器人。
「噠噠噠噠……」
密集的槍響聲從蝰蛇幫的陣地傳來。
每一個蝰蛇幫成員都抬起槍，把野狼幫的敵人全都拋到了腦後，只是一股腦地將子彈向庄啟星傾瀉而來。
儘管庄啟星還保持著高倍率戰鬥模式，這些槍彈的密集程度對他造不成太大的威脅，但是他終究沒辦法硬接，只能暫時避其鋒芒。
而躲避，也就意味著他與野狼幫領隊的距離要拉開了。
「這些蝰蛇幫的傢伙一個個腦子壞掉了嗎？」
庄啟星躲在一個碩大的廣告牌後方，恨恨地咬著牙。
他抬起腕錶，本想看一看時間，但是在電磁干擾下，同樣是電子產品的腕錶也在不停閃爍著，根本沒辦法正常工作。
不知道具體時間，也就意味著庄啟星無法判斷出電磁干擾會在什麼時候結束。
轉頭看向野狼幫的那位領隊，發現他四肢的抽搐都更明顯了，全身上下皮膚漲得通紅，每一寸肌肉都緊繃著，顯然身體已經被開發到了極限。
如果不加以阻止，當電磁干擾結束的時候，恐怕就是他徹底淪為賽博精神病的時刻……
然而在蝰蛇幫的火力覆蓋下，庄啟星根本沒辦法來到野狼幫領隊身邊延緩癥狀。
就在他思考對策的時候，腕錶上的屏幕卻突然恢復了正常……
「滴滴——」
頭戴道冠，身著道袍的頭像出現在腕錶的屏幕上，腕錶的備註寫著「夏長風」三個字，下方一紅一綠兩個按鈕隨著「滴滴」的鈴聲不停跳動著。
是道長打來的通訊請求。
電磁干擾竟然在這個時候突然恢復了正常！
「庄教授，撤吧！」通訊剛一接通，道長焦急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蝰蛇幫的人絕對不正常，他們的防火牆太奇怪了！」他快速說道，「我從沒見過這麼多人，每個人都是同樣的信號和協議的情況。」
「不僅如此，我在發起黑客入侵的時候根本找不到他們的防禦破綻，感覺……」
「感覺什麼？」庄啟星的眉毛擰在了一起。
「感覺他們不像是人類……」夏長風喃喃道。
庄啟星心中湧起一絲不妙。
他張了張嘴，準備對夏長風囑咐一些事情的時候，眼前的全息影像猝不及防就發生了變化——
化蝶完美到虛假的面容出現在投影中，對他露出一個惡作劇得逞似的微笑……
……